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妘华广请她来到营房内，给她倒了杯水，问道：“我记得先前不是说，总要下月初才能回益州来？” 姜严著抿了口水，点头道：“原是这样想的，只是永定侯府老侯爷去世，所以提前回来吊唁。”又问她道：“你回来这段时间，感觉如何？” 妘华广虽然也还没到年限参加武举，但之前因在知意前去吐火罗时，她襄助有功，也一起免了武举，破格升为副帅。 如今旧地重游，此时的她也不再是三年前那个刚刚调入禁军的小小百户了，感觉自然是大不一样。 妘华广低头想了一想，说道：“蜀军各营倒都没甚变化，我瞧着自从前辈回来，各营私下里，也都常说起安西都护府如今是怎么样怎么样好，从前那些闲言碎语也已听不到了。” 她所说的那些闲言碎语，自然指的是姜严著因射杀嬴华风进督查营之后那几年。她和嬴华风的关系，大多数人都知道，所以因为这事，不少人还在背地里叫她“寡妇将军”。 如今她拿了状元又升做高官回来，从前那些上不得台面的议论，自然也都被佩服和吹捧取代了。 她自己也感觉到了，只是微微叹了口气：“军中舆论却难代表嬴都护的朝堂立场，他一向是最谨慎的人，坐镇安南这二十来年，从来不站任何党派，要真想让安南做到跟安西一样，难呐。” 妘华广点点头：“但是如今安南想要独善其身也不容易，能看得出来，江南军最近跟益州联系的更加频繁了。” “哦？” “从前蜀军跟江南军也有相互借调的老传统，但都是兵部下发调令，最多也不过是一年一回。可是我回来这段时间，江南军已经来过两拨人马，说是来谈兵器铠甲供应的事情。” “嬴都护都见了？” “见了一回，这次第二回 来，嬴都护往南境去了，还没见呢，他们此刻还在北营的临时营房候着呢。” 其实今天姜严著也感觉有些奇怪，往年这个时节，嬴都护都不会去南境视察，现在想来这次去，大约是为了躲江南军来的人。 正在她两个说话间，忽有妘华广的亲兵前来急报：“南诏国忽然集结大军在我边境示威，嬴都护飞鹰回来，要调五万人马到南境支援！”又对妘华广说：“其中两万人，嬴都护点名要请将军亲自带上巨蟒营的人去。” 作者有话说：
第72章 南境 蜀军六大营：雕枭营、飞隼营、雪豹营、黑虎营、巨蟒营, 虽然各营总是被并列提起，但其实人数相差甚大，也各有职责所在。 从前姜严著所统管的雕枭营, 共五千人, 如今的千户是嬴都护的姪女嬴海蛟, 这五千人都是清一色的侦察兵，负责探听敌情和小范围伏击。 飞隼营是六营中人数最少的, 共总只有一千人, 是个细作营, 专职深入敌后收集情报，人虽少, 却是单兵综合能力最强的一个营，从近身搏斗到伪装应变无所不能, 从前的千户嬴华风, 就曾是这营里最优秀的细作。 其余三营则都是大营，雪豹营约有五万余人, 是专门为了抵御吐蕃所设的雪地作战营, 妘华广当初入军就是被分到了雪豹营中。 黑虎营则是步军主力，人数最多, 共八万人，内中分为十个小营, 从前嬴崔雪就是黑虎营一营的千户，参加完武举回来, 现已升做总营主帅。 最后一个巨蟒营，是个步骑兵混合作战营, 约有三万余人, 专做牵制诱敌, 以特殊阵法缠绕敌军直至其“窒息”，甚至还完成过“蟒蛇吞象”这样以少胜多缓步吞噬的漂亮任务，算是蜀军的一个秘密武器。 这次嬴都护点名让妘华广带上巨蟒营的人去，看来南诏国边境矛盾不小。 妘华广看完嬴都护的手札，马上站起身来就要去点兵，姜严著也站起来：“我跟你一起往南走一趟。” 因嬴都护不在，当前蜀军营内职位最高的就是姜严著了，她说要去也没人敢说不行，况且若真是南境情况不好，嬴都护早晚也得派人来请她，于是众将接到调令后，都默认由姜严著统管，向南境开拔进发。 姜严著本也不是爱管闲事的人，只是她想到若能在南境速战速决，连带着先前吐蕃一战，还有最近的陇南商市一事，都是需要向陛下一总说明的，她想趁这个机会跟嬴都护说，由她亲自回一趟洛阳，向陛下述职，这样就能顺便回去见姬燃了。 这次出征南境的五万人马，由两万巨蟒营的步兵和三万黑虎营的步兵组成，巨蟒营由妘华广带着，黑虎营则是嬴崔雪带着，另外还有一千雕枭营的侦察兵，由嬴海蛟带着。 妘华广这次回来是临时担任中军副帅，并没有直接统领某个营，之所以这次嬴都护请她带巨蟒营过去，是因为此营主帅妫韩全，已跟着嬴都护一同先去南境了。 这嬴都护嬴温禾家中姊妹兄弟三人，他是老大，一生无女无男。他下面一个妹妹，所出独女便是嬴海蛟，再下面还有一个弟弟，所出长男正是这巨蟒营主帅妫韩全。 姜严著同妘华广，带着众将领五日急行军，来到了南诏国边境线附近的峨边城，此地位于三国交界，南面是南诏国，北面是吐蕃。 这天嬴都护正出到城外来迎接大军，见姜严著也一同来了，大喜过望：“贤姪呀，我只当你还在陇南。” 姜严著简略地将永定侯府的事说了，又忙问南诏是怎么回事。 “还是吐蕃闹的。” “怎么讲？” “吐蕃上次东出失利，回去后又碰上国内天灾，政局愈发不稳，党同伐异，民间也趁机举事，已闹了两场动静颇大的奴隶起事了。这南诏国从前一直被吐蕃压着打，我朝还倒是以礼相待，谁知他见吐蕃内乱，趁机夺了两城，感觉自己又行了，便又开始向我朝示起威来。” 嬴都护一面说着，一面将她和妘华广请入营房内，此时已有包含妫韩全在内的其他主副帅及幕僚们在内，见她们进来，都站了起来。 这临时营房内的墙上，已挂了一幅南境地图，嬴都护就着这面地图，开始做起部署来。 南诏国前不久已经将大军开过了边境，现如今驻扎在大齐境内的保塞城，原来此地其实颇有争议，主要还是源于本朝建立之前，前朝覆灭后，中原乱了五十余年，在这五十余年间，此地曾被南诏国占领。 待本朝建立后，逐渐收复了失地，但在南诏国来看，却是大齐强行占领了本该属于南诏的领土，于是一直耿耿于怀。 如今趁吐蕃内乱，南诏接连夺城后，决定将这块领土也“收回”本国。 但虽然吐蕃如今境况不大好，嬴都护也不想对其掉以轻心，所以不愿将蜀军主力开来南境，仍叫他们驻守松州和陇南，以防南诏国联合吐蕃耍什么滑头。 如今南诏大军过境，目测屯驻人数至少八万，此时便最适合派出巨蟒营，上演以少吞多的绝活。 嬴都护在前面作了一番部署，分派三万步兵到边境线分两侧驻扎，再由那两万巨蟒营的士兵在中间向保塞城进发，两侧雁翅排开的守军，则跟随巨蟒营的步伐，一点点向前推进。 等巨蟒营前锋诱敌出城后，就摆出巨蟒营的拿手阵法，缓慢吞噬敌军。另外再派一千名雕枭营的骑兵，在保塞城后方埋伏，若有敌军尾部试图向后撤的，就可以出击拦截，避免他们退回城固守。 作完部署，嬴都护转过头来，问姜严著道：“贤姪看看有何不妥否？” 姜严著认真想了想，指着保塞城南边的一条官道：“虽说南诏国主力看起来已都开来了，但巨蟒营一向不擅长速战，我担心时间长了会有援军，可以考虑在此处分出个两三千人来伏击援军。” 嬴都护想了想，也有道理，于是从防守线里分出了三千人来，在此埋伏打援。 做好部署，众营将领便都领命下去了，休整一晚，明早卯时出发。 嬴都护如今已是不上战场了的，本来他想着既然姜严著在此，不如请她领兵，不想姜严著却推荐了妘华广：“她虽挂的副帅，但依我看，早能做主帅了，只是缺这么个机会，不如这次就由之渊挂帅，我给她作保。” 嬴都护听她这样说，哈哈笑道：“倒也不必你来作保，她的能力，我还是清楚的，没问题，就让之渊锻炼锻炼也好。” 于是定了由妘华广做主帅，统管全军调度，明日一早带领各营出征保塞城。姜严著则同嬴都护一起，坐镇峨边城。 妘华广从前每次出征，主帅都是年纪比她大的将领，在军营中总是这样需得论资排辈，能像知意那样得到绝佳机会的实在不多。 这一次，也是一个绝佳的机会，妘华广这样想着，心里给自己打气，告诉自己一定不要让姜严著和嬴都护失望。 姜严著倒是一点也不担心，悠然自得地跟嬴都护在营房内下棋喝茶，她手里拿着一颗白子，看着棋盘反复思量，考虑了许久才落子，嬴都护见她落在了一个自己没想到的地方，不禁喝了声好：“妙！” 姜严著见他心情不错，便笑道：“看来大都护这次是势在必得，才有这闲心叫我来下棋。” 嬴都护也笑道：“这次去的主帅主将，一个两个都是难得有这样好的立功机会，必然拼了命拿下。” 姜严著不知他说的这“一个两个”里，除了妘华广还能有谁，想了一想，说道：“妫将军做这巨蟒营的主帅也有些年头了，也该往中军副帅的位子上提一提了。” 嬴都护见她说中了心事，笑道：“我正有此意，但这几年蟒军出动得少，难有他立功的机会。”又叹了口气，“我已是一把老骨头了，从前跟着我打拼的主帅年纪也都不小了，将来这安南都护府，还得指望年轻人呐。” 姜严著见他这样说，想来是心里已萌生退意了，正在考虑接班人的问题。 原本嬴都护从前也有个培养了多年的部下，准备将安南都护府交给那人，不想去年跟吐蕃一战阵亡了，他只得继续在这位子上劳心劳力，但到底也是快六十的人了，渐渐开始感觉力不从心起来。 这一二年，祁王见西域发展得十分顺利，心中不满，开始插手各都护府事宜，也早就盯上了安南都护府。 嬴都护本是从不站队的人，但也难以抵挡祁王软硬兼施地派人往蜀军渗透，于是他也开始不放心其余部将，准备从亲近的姪女侄男里选一个接班。 因侄男妫韩全与他性格颇为相似，他想了许久决定，准备扶持他做安南都护府继任大都护。 不过他见姜严著提起妫韩全来，又觉得应该听听旁人的建议，看看妫韩全和嬴海蛟谁更适合接这个班，于是问道：“依你看，他和蛟儿两个人，谁更适合我这个位置？” 姜严著没有直接回答，摇头笑道：“大都护真正是偏心得很，只想着自家人，难道以我的能力，就接不了大都护的班？竟丝毫未将我考虑在内，啊呀，真是让人伤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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