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听了点点头:“好,明日我也去看看。” 又说了一会话,姜严著借口乏了,便起身要告辞,姞方升也未挽留,跟其余人一起送了她出园子。 他在门口见姜严著的轿子走远了,低声吩咐身边的一个书吏:“连夜去牢里,把该吩咐的话吩咐好,明日不许出什么岔子。” “是!” 姜严著一回到园子,就见姜屠薇素日身边常带着的一个女使正站在门口,知道她收到了自己的消息,提前下了席到这边园子等着了。 她也没顾得上更衣,忙往里面走,到偏厅见姜屠薇迎出来,忙拉住她的手:“又让嫂嫂久等了!” 说完便拉着她进去坐,不一时有人端了茶来,姜严著吩咐她们都先退到外面,只留她两个在这里自在说话。 姜严著问道:“嫂嫂,我知道刺史那帮人,一定不会跟我说实话,明儿审案八成也问不出什么有用的东西,你快同我说说,这次码头究竟是怎么回事?” 姜屠薇喝了口茶,笑道:“打人的那一伙人,为何如此猖獗?你不知道,领头的那个盐贩子,跟姞方升的小舅子是拜把子弟兄。” 姜严著低头冷笑一声:“扬州私盐屡禁不止,我就知道一定跟姞方升逃不脱干系,大约他所庇护的,远不止这一伙人吧?” 姜屠薇点了点头:“我来扬州之后,跟那几拨盐贩子来来回回也不知斗了几个回合了,向上汇报的文书屡屡被压,我这才醒悟过来,原来是上面有人庇护。这几年已成了定规了,官盐走我们盐铁转运司,私盐则跟着其他货物走漕运,只要他们的手别伸到官家的盐场上来,我们也只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罢了。” 姜严著听她说着,低头思忖着,扬州的漕运一向有江南军管辖的府兵在此做二道查验,难怪姞方升会拜江南军统帅姞高悦为义父。 她又问姜屠薇道:“如今扬州大小私盐场,你估计会有多少?” 姜屠薇认真想了想,半晌说道:“十数个总是有的。” 这样大量的私盐,若是跟着寻常货物一起走漕运,一路北上重重关卡,总不可能一直都打点妥当,也不知他们用的什么掩人耳目的做法。 她忽然想到,此刻贵三娘已从金陵回到扬州了,正在她后院中呢,于是忙命人去请。 贵三娘的名号,姜屠薇也是知道的,等她走进屋中,姜严著和姜屠薇一起站了起来,请她在一旁坐了,已有执事人又来上了一杯茶。 姜屠薇先叹了一口气说道:“贵青帮可是有年头的老漕运帮了,如今散了实在可惜。” 贵三娘端起茶杯来,喝了一口,苦笑道:“这世道,能活着就不易了,我现在倒不怎么去可惜那些事了。” 姜严著看着她,想起她之前在牢里曾经说过的话:“你曾说,漕运是成也私盐,败也私盐?” 贵三娘点点头,冷笑道:“我们走漕运,什么货没见过,只是江湖上有江湖上的规矩,私盐也有私盐的运法儿,可姞方升下面的那些人,自己吃肉连口汤都不给漕运上的人留,把盐藏在漕米里头,要我们按漕米收钱,风险倒都是我们担着。” 姜严著和姜屠薇对视了一眼,“这样事,有哪个跑漕运的会答应?” “自然是没人答应,但他们等的就是这个,后来他们出钱收了船队,把我们一个个挤垮了,连私盐带漕运,也多数都归他们了,我先前被拿,就是不愿意将船贱卖给他们。”她说到这里叹了口气,“也是我自不量力,到头来也没能保得住那些船。” 姜严著思忖片刻,说道:“对于这种生意,把漕运握在自己手里当然是最稳妥的,只是我想知道,他们具体是怎么把盐运出扬州城的?” “这个好办。”贵三娘靠在椅背上,“只要拿一船漕米,我就能给你换一船私盐。” 第二日,贵三娘联络了几个旧日的帮众,在码头西侧停船的地方,找了一艘旧船,装满了用沙土冒充的漕米,将原先停好的一艘船换了出来,随后将面上的两袋子漕米卸下来,悄悄运到了姜严著的园子里,其余的用油布盖了,找了个芦苇深处,将船藏了起来。 姜严著看着这天运回来的这两袋子漕米,看上去也是平平无奇,打开来里面的的确确是大米。 只是当她身边的亲兵将那袋米整个倒到她面前时,她才发现,原来这袋漕米内藏乾坤,周边一圈是提前灌好的大米,里面则是满满的粗盐粒,若不是仔细看,竟也难看得出来。 她蹲下来,抓了一把连米带盐的,笑道:“我说怎么这码头上运出去的粮食,算下来竟比产量还要高了,原来大半都是私盐。” 正在这时,忽有人来禀:“扬州府衙来人请姜节度。” 姜严著将手里的米盐往那堆米上一洒,掸了掸手,笑道:“今天是要审盐贩子是吧?好,我就来。”
第103章 审案 姜严著到府衙的时候, 姞方升仍是亲自出来迎接,扶她下了轿,说道:“里面已准备好了, 单等大人到了就开审。” 她点点头, 没说什么, 抬脚走进了府衙,进到正堂, 她在正中间大案后面坐了, 姞方升则在她左前边的小案后面坐了, 这时右案后面站着扬州长史,姜严著摆摆手, 叫那人也坐下了。 姜严著清了清嗓子:“带上来吧。” 接着就是两排衙役往后传话:“带犯!” 不一时,便有一列狱卒, 每人押着一个犯人走进堂中, 依次跪下了。 虽然姜严著此刻坐在正中大案,但今日主审是刺史姞方升, 她只是坐在上面听审, 所以说完了刚才那句带人的话后,便一言不发, 只是静静看着下面。 姞方升见人都带上来了,便开始发问:“堂下领头的是哪个?报上名来!” 跪在最前面的一个男人直起身来, 随后俯身拜道:“小人是领头的,名叫顾十二。” “知道是为何将你们拿来的吗?” “拿人的督头说是因贩卖私盐, 可我们是本分的粮商,从没干过私盐买卖, 请大人明察!” “那你再说说, 初九日晚间码头上, 都发生了些什么?” 听姞方升这样问,那人不慌不忙地开始讲述,说自家粮队本与那漕帮谈好了价格,订好了日子,不想出发这日来到码头时,发现漕帮记岔了日子,已给别人的货装上船了,于是便起了口角,漕帮本是理亏的,却因见他着急运货,要加价,这才一时被激怒动了手。 姞方升听他说完,半晌问道:“这么说来,只是为运货起了纷争,并无私盐一说么?” 那人再次俯身拜道:“的确如此,并无私盐,我家的粮食都已装好在仓中,大人可以派人查看。” 这时有早前出去查案的官吏也站在堂下,见姞方升没言语,便走出来说道:“禀大人,下官去这两伙人仓中查过了,的确都是米粮,并未查到私盐,只有起纷争当晚在码头一艘船上搜出的两袋子盐来。” 他话音刚落,那顾十二又说道:“大人,一定是漕帮的人蓄意陷害,他一家船订给两家粮商,这才起的纷争,一定是为了报复我们,这才搬出两袋盐来栽赃!” 那漕帮的人此刻也跪在堂下,听他这样说,忙俯身拜道:“大人明鉴,我们收钱给人运货,不过讨口饭吃,何苦陷害雇家,岂非是砸自己的饭碗?” 姞方升摆摆手不叫他继续说了,吩咐人道:“把那两伙人的米各抬一袋子上来,再把那两袋子盐也抬上来我瞧。” 不一时,已有吏人抬了好几个麻袋上来,一一摆在堂下。 正中间是那两袋子私盐,左边是先动手的那伙人的粮袋,右边是另一支粮队的粮袋。 姞方升从案后站起来,走到堂下,细细绕着那几个袋子看了一回,摸着胡子,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样,转完一圈又回到了桌案后面坐了下来。 半晌说道:“这几口袋子,从颜色针脚就能看得出不是同一批的,再去给我到这漕帮船上搜搜,若有跟这私盐同样的麻袋,此案便可以真相大白了!” 果然过没多久,又有几个吏人带着从漕帮船上搜出来的麻绳回来了,一经比对,果然与那粮袋私盐上的绳子是同一捆上的。 姞方升捻须点头道:“你们这些漕帮,坐地起价,惹出纠纷,还蓄意陷害粮商,真正可恶,即刻全部看押起来!再追查这两袋私盐的出处!” 随后便吩咐将那两拨粮商放了,然后转过头来,假惺惺地笑着看向姜严著:“此案已查明,不知大人可还有其他吩咐?” 姜严著坐在上面看了半日戏,心中也明白这一场审问都是事先安排好的,只是强龙不压地头蛇,她也不能在此发作,于是只笑道:“姞刺史查案果断干净,我没什么好吩咐的,照章办事就是了。” 说完便起身走出了府衙大堂,来到后头偏厅喝茶。 不多时,姞方升吩咐完余下的事后,也来到了偏厅,见姜严著正在那里喝茶,笑着坐到旁边说道:“原以为是什么大私盐案,没想到竟是这样一场乌龙,漕帮这些年的确有些拿大了,仗着自家有船,对粮商多有临时加价等举,又因我们对私盐查得严些,所以想出来这一招对付粮商。” 姜严著只当是都信了,点头说道:“那两袋私盐你再细查查,看是哪里来的,若果然只有这么两袋,倒也好说,多了可就不好了。” 姞方升明白她的意思,连连点头:“是,是,下官一定再去细查,若还有多的,定不姑息!” “嗯,你就查去吧,明日我带着节度使府的人,也到码头上看看,若没什么别的差池,再过两日我也就回金陵了。” 听姜严著说明日要去码头视察,姞方升心中不禁犯了嘀咕,方才他放走的那两拨人,的确都是私盐贩子,而不是什么粮商,此刻他们已装好船的那些伪装成漕粮的私盐正往码头上运呢,若被她带人撞见了,却是不妙。 但她既然说了,姞方升也不好阻止,只是点头答应:“是,明日一早我给大人领路去码头。” “不必。”姜严著一摆手,“你忙你的,我知道路,不过是去瞧瞧,你若不放心,叫长史来陪着就行了。” 姞方升听她这样说,只得应允,又喝了一回茶,姜严著起身说乏了,便离开了府衙。 等到了晚间,姜严著同轻吕两个人,穿了夜行衣,悄悄来到彩衣巷,来找姜屠薇。 “我问过贵三娘了,今日被拿的那个漕帮,是为数不多的还没被盐贩子掌控的船队,这次分明是被盐贩子摆了一道。”姜严著没多寒暄,进门便开门见山地跟姜屠薇说起了今日府衙审盐贩子的情形。 姜屠薇认真听完,低头想了一会儿,说道:“你明儿去码头,需不需要我跟着一起?” “我今日就是特来请你的,你专管盐铁转运,这里面比我门清,明日去码头,必然会撞见装私盐的船,大约都是和先前我们看的一样,都是装在米袋子里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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