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两个说着话,很快已是黄昏时分,前门忽然有些响动,片刻只见门被推开,有个男人闪身进了园子。 姜严著抬眼一瞧,见是姜陶岭拎着个食盒进来了,猜到定是轻吕回了彩衣巷报信,遂起身笑道:“有劳大哥跑这一趟,还给我们送饭。” 姜陶岭上下打量了她两个一番,见无外伤,放下心来,叹了口气,“人没事就好,我给你们带了些祛湿汤羹来,搪搪寒气。” 姜严著接过食盒,笑道:“这都入夏了,下一趟水能受多少寒气?” 姜陶岭仍是坚持,“不可大意,白日里落了水,晚间若着了风,发起热就不好了。” 等她们在屋中将食盒中的菜肴摆上了桌,姜严著说再等等,等轻吕回来了一起吃,正说着,果然见有一人从院墙外翻了进来,是轻吕回来了。 等她们几个都进屋坐好,姜陶岭给她们摆好碗筷,又往院外瞧了瞧,说道:“我还是不大放心,我就在院里守着,你们吃吧,我晚上再回去对付一口就是了。” 说着便出去院里坐着去了。 她三人也没阻拦,等他出去后,便在屋中用饭,等吃差不多了,姜严著用帕子擦了擦嘴,才问轻吕道:“你出去走了一趟,都瞧见些什么?” 轻吕也擦了嘴,说道:“我回码头看了,已经没有人在那边搜救了,这一下午只发现了扬州长史,还有几个书吏和衙役的尸体,那一片码头已经戒严了,不准出入,但里面静悄悄的,什么动静也没有。” “衙门有贴告示出来么?” 轻吕摇了摇头:“还没有,但这事已传开了,大街小巷都在传说,说江南道节度使在码头沉船,人已失踪。” 姜严著点点头:“这次船上爆炸,定是那一起私盐贩子安置的,哪怕是装装样子,衙门也得去追查一番。” 轻吕一脸严肃说道:“关于爆炸案,我回来路上在盐场附近,一处废弃的宅子里,听到几个人在里面吃酒,也说起今日的事来,我留神在边上听了一会儿,听到其中有个人说:‘别说是节度使,十三年前皇帝老儿的船我都炸过,怕甚!’” 姜严著听见这话,回头跟姜屠薇对视一眼,十三年前,凰平帝下江南时,就在扬州被人炸了御船,这才导致她被迫退位,眼睁睁看着废帝在洛阳矫诏登基。 没想到这件早已尘封的往事,竟也有浮出水面的一天。 作者有话说:
第105章 示弱 姜屠薇皱着眉头, 轻轻叹了口气:“十三年前的事……竟还有当事人留在了扬州,真是不可思议。” 姜严著听她话中有话,抬头问道:“这件事, 你知道多少?” 她看了看姜严著, 又看了看轻吕, 低头思忖半晌,才缓缓说道:“我也是前年追查一伙私盐贩子的时候, 才偶然知道的。” 随后她便从两年前说起, 那时候她在扬州盐铁转运使司已经做了一年转运使, 正赶上私盐最猖獗的一段时间,私人盐场产量不足, 竟有私盐贩子勾结盐运使司的人,倒卖官家盐场的盐, 致使盐运数量对不上, 姜屠薇当时正是主查此案的官员。 以贩卖私盐起家的那几伙人,因利润高风险大, 基本上都有自家的武装护卫, 又因往北边运盐还需要打点各路环节,许多江南私盐贩子也同北边一些山匪有些合作。 姜屠薇在那一年里, 多次跟那一伙人交手,对那几个私盐和山匪帮派的关系十分了解, 在一次跨州府的抓捕行动中,在聊城一带的一个山匪寨中, 搜查出了许多军械甚至弹药。 其中有许多军用破山雷改制的炸药,据那次被抓的几个匪首交代说, 这些破山雷, 全都是十三年前扬州御船爆炸案留下来的。 “等等, 军用破山雷?确定是这个名字吗?”姜严著听这个名字十分耳熟,赶忙问道。 姜屠薇点点头:“是这个名字没错,我印象很深,因为牵扯出了御船爆炸案,扬州官场上对这件事讳莫如深,那几个匪首押到扬州后,还没审案就在牢中暴毙了。” 姜严著低头回忆着,当初她第一次参加完武举回蓟州路上,遇到杨五爷那一伙山匪时,他们用来炸牢和炸古墓的就是军用破山雷,她想姜屠薇方才说的这伙跟私盐贩子勾结的山匪,很有可能就是杨五爷没被剿灭的余党。 这些破山雷大约被杨五爷藏在了其他地方,才没有被收缴。 她紧皱着眉头,想着难道这御船爆炸案,还跟杨五爷那一伙山匪有关,如果是的话,那么跟祁王有没有什么关系呢? 姜严著想了一会儿,又抬头问道:“御船爆炸案,还能查到卷宗吗?” 姜屠薇摇摇头:“废帝登基那一年,扬州衙门起了一次大火,很多卷宗都被烧了,其中就包括御船爆炸案,所以其中细节几乎无人知晓了,除非……有当事人在。” 姜严著听了转头看了一眼轻吕,笑道:“当事人,显然我们附近就有一个现成的。” ** 扬州府衙大堂。 扬州刺史姞方升,此刻坐在府衙后院的书房里,屋里已有书吏点上了灯,这时候府衙官吏都已经散班了,府衙内十分安静。 他面前的大案上,摆着一个小巧精致的印章,上面写着四个字:“姜见微印”,他见过姜严著的手札,一般盖的都是这个印,所以此物确系姜严著私印无疑。 这东西是在码头下游的一处泥塘里被人拾着的,但这几天,除了这个印和一些衣服,再没寻找别的,也不知姜节度此刻,究竟是尸沉水底了,还是逃出生天了。 他在案后坐了许久,才等到先前派出的一个亲信,在门口敲门,禀道:“大人,有信了。” 姞方升抬起头来,沉声说道:“进来。” 片刻有一个黑衣人走进屋中,在姞方升面前行了个礼。 姞方升看着他,半晌问道:“盐场那边怎么说?” 那人低头说道:“装了三十艘船的盐,今日傍晚已经离开码头了,盐帮说了,若大人能将此事摆平,愿奉一万贯钱到大人府上。” 姞方升冷哼一声:“他们也是胆子忒大了些,什么了不得的事,在码头闹这样大。” “这是他们的警告,为了叫府衙不要插手管盐帮的事。” 自从姞方升听说码头出了事,立刻就知道是盐帮动的手,他如今这顶乌纱帽,也是托赖着盐帮的支持才能戴得这样稳,所以盐帮上的事他都是能遮就遮。 只是这几年盐帮愈发恣睢,行出来的事总要他这个官面上的人帮着兜底,每一次连威胁带送钱的,叫他有些骑虎难下。 这次的事,显然是盐帮不满他在府衙开庭审理盐帮纠纷,虽然他已经将此事定为诬告了,但引来了节度使亲自过问,影响了他们正常走货,这才有此一闹。 死去的长史是盐帮安插在府衙的人,这次本应该是要将姜严著带到指定爆破地点,然后悄悄撤走的,谁知竟莫名死了,不知道盐帮对此是否还有下一步动作,每每想到这里,姞方升就感觉十分头疼。 更让他头疼的是,姜节度如今下落不明,他没法跟金陵交代。 这时那黑衣人又开口了:“大人,金陵那边方才也来人了,说再给三日,若找不到姜节度,就按殉职来办。” 姞方升揉了揉太阳穴,他不清楚姞家对此有何想法,看来得找时间亲自去一趟金陵。 那黑衣人见她没说话,轻轻问道:“这次的事,需不需要属下提前打点一下金陵那边的人?” 姞方升冷静想了想,姜严著从前是晋王的人,姞家对她的态度也有些微妙,于是说道:“先不用,等我找时间亲自去一趟,不打紧,江南道节度使,这几年死在扬州的,她也不是第一个。” ** 洛阳。 扬州码头的事,虽然很快就被扬州府衙压了下来,只说是一艘运送烟花的船遇了火星,烧毁了半条船,官府发出的邸报中只提到了扬州长史和若干书吏殉职,丝毫没提到节度使失踪一事。 但姬燃还是通过御史台的路子,得知了姜严著在扬州码头爆炸案中失踪一事。 她先后遣了三拨人马前去细细打探,送回来的消息总是不够确切,她这天在随园前院召集了几个幕僚,正在商讨这件事,她在堂上来回踱着步,皱眉怒道:“这也不明确,那也不明确,不如我禀告了陛下,亲自去一趟扬州,看看究竟发生了什么,二品大员在码头生死未卜,府衙连个完整的说明都没有,邸报也是语焉不详,我倒要去瞧瞧,这江南官场究竟是个什么龙潭虎穴。” 其中一个幕僚站起来说道:“殿下别急,没有消息便是好消息,姜节度吉人自有天相,一定是发现了什么,所以此刻不便出面,若殿下急急忙忙地去请旨,难保不会落人话柄。” 议了半日,多半人都不赞成她亲自去扬州,姬燃刚遣散了众人,回到后院书房里,正想着要不还是用上回的方式,让影士帮她顶一阵,她好悄悄出去一趟,否则总是心中不安。 正想着,忽然听到院中海东青的叫声,她走出来瞧,是她前几日放出去收信的,她拿下那只海东青脚上绑着的小木条,从里面抽出了一张薛涛笺。 上面是她与姜严著日常通信用的曲谱密语:“勿忧我,在京示弱。” 姬燃一见到上面熟悉的笔迹,就知道姜严著果然没事,松了口气,又看到后半句“在京示弱”,皱了皱眉。 看来她这次在扬州是查到什么了,很可能关系到祁王,所以才让她在京示弱,让祁王放松些警惕,也是避免与妘萧氏起冲突。 这其实也是姬燃这段时间在考虑的事情,如今妘萧媚已然知道了端诚皇太子去世的真相,虽然已经没有了直接证据,但这事让她心中有了个疙瘩,显然她们之间所谓的联手已经名存实亡了。 但妘萧媚很能沉得住气,硬是将此事压了下来,事后还来随园看过姬燃几次,面色如常,也只是说了些家常话。 姬燃也明白此刻还不到她们撕破脸的时候,妘萧氏一党如今在朝势力虽大,但若独自面对祁王,还是有些吃力的,尤其豫王年纪又小,若姬燃被踢出局,从凰平帝的角度,要议储,是一定不会考虑豫王的。 所以妘萧媚还得一直帮着姬燃,让她能有跟祁王抗衡的能力,等哪一天祁王倒台了,她的儿子姬青才能跟姬燃站在一个出发点,去争她想要的东西。 她巴不得姬燃能尽快发展成跟祁王一样的强权亲王,她便可以往后退一步,坐山观虎斗了。 不想姬燃一直安心窝在御史台,其余事若不是凰平帝亲口吩咐的,她绝不多过问,在朝中的人脉也总是没有祁王和妘萧氏那样强势,时不时还要闭关一段时间,说是要在家中修炼打坐,要么就是给凰平帝炼丹药。 因姬燃总是带着那么几分与世无争的味道,所以在祁王面前,看起来十分不成气候,尤其燕安郡王世子姬夕出家之后,使她失了一大助力,愈发低调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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