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本姑娘就是穿着旧衣,容颜也甚美。 让婢女将衣衫给换下来,她遣榴萼去与大娘子说一声明日要出门之事。 前些时日还有些困惑为何沈随砚要将二人见面之地选在云珮阁,今日一想真是再方便不过。 榴萼在周大娘子跟前说着明日姑娘要出门之事,“二姑娘今日觉着自个的首饰陈旧许多,想要出门与云珮阁瞧瞧,左不过几个时辰也就回来。” 周氏正由着婢女帮她捏着腿部,眼眸微阖,做出假寐来。 榴萼说完这些话,只安静的等着大娘子说话,其余没有多说。 周氏睁开双眸,摆摆手,“萤萤出门也是常事,不必回回都来同我说,你们只去安排就好。” 榴萼福身,笑着道:“二姑娘知晓大娘子宽厚,却也知规矩不可废。” 周氏又说些让他们小心地伺候的话,也说,让明日家中多带着府卫一同前去。 榴萼都一一应下,随后离开大娘子的含华院,回了姜皎的灵曲园。 偏院中,姜酿看着榴萼离开后朝周氏的房中去,“母亲。” 一见是姜酿,周氏少许有些怔愣,“怎得了酿酿。” 姜酿有些不大好开口,面上显得为难。 周氏以为女儿是发生什么,招手让她来自个的身边。 若是自个的女儿不犯傻,不成天同她姐姐置气,倒也没什么。 周氏也绝不会对她不好,反而瞧见她吞吐的模样,还有些紧张。 姜酿缓缓开口,“女儿近来总是心神不宁,总是梦见娘亲与爹爹在梦中被厄运缠身,一想已有多日未去寺中供奉香火,还请母亲允我明日去寺中一趟。” 周氏颇为怜惜女儿,听她这么说,没有不答允的道理。 又想到近些时日,女儿确实是在家中听话,将她碎发给拨开,“明日你且去,只是年关尚未过,想来上京繁杂,定要注意。” 姜酿瞬间笑起,鬓发轻晃,“娘亲说的我都已经知晓。” 说完就轻快地走出去,也没管后面周氏说的话。 瞧见自家女儿的背影,周氏稍显诧锷。 一旁的妈妈是周氏的陪嫁婢女,一瞧见周氏的样子,轻声问道:“大娘子怎得了,可是瞧出些不对来?” 周氏看着姜酿逐渐走远,眉心皱起,“今日见酿酿行走的姿态,倒有些妇人身上的态势,不像是位未出阁的姑娘。” 妈妈浅笑,将做好的茶又放回周氏的手中,“大娘子多虑,四姑娘还未出阁,大娘子可莫要说这番话。” 周氏摇摇头,接过茶盏喝一口,“应当是我自个多思,年关一到,府中事物多且杂乱,实在是累的紧。” 说罢她又问,“今日老爷在何处。” 妈妈道:“在书房,近些时日来老爷很少去其他院,想来也是公务繁忙。” 周氏只是耐心听着,面上没有一丝的波动,“去哪都好,左不过都是在这府上。” 后头妈妈又与周氏说些体己话,这事就算是过去。 清晨一大早,姜皎早早的起床梳妆。 小轩窗,木窗半开,雕花镂空透进光亮。 姜皎拿着木梳,不时梳动发尾处。 美目流盼,蛾眉敛黛。 不时低头看向葱白指尖,唇瓣微启,带有浅笑。 白腻如脂的面容上敷上一层薄薄的脂粉。 梳得是朝云近香鬓,带的是金丝香木嵌蝉玉数珠。 姜皎颇为满意的穿上大氅出府。 不久之后,姜酿的马车也出了府上,朝着城外去。 到了云珮阁前,姜皎才有些紧张的意味所在。 不知是不是快要见到沈随砚,他那双幽深的狭长黑眸一直在她脑海之中挥散不去。 午夜梦回时,仍能想起他的眉眼,对她的那份特殊柔情。 她踩着轿凳下去,云珮阁的掌柜亲自出来,“二姑娘许久未来,进来可是多了好些首饰,保管让二姑娘满意。” 姜皎一听首饰,脚下一顿,美眸中闪烁着光亮。 但又想起什么,矜持开口,“送进厢房中,我好生挑选一番。” 信中沈随砚告知她,去后便只说去厢房之中,云珮阁的人会知晓如何办。 很快,掌柜将姜皎带进末尾处的一间厢房,并在门口挂上牌子。 “二姑娘请稍等,一会儿便来。” 姜皎不知掌柜说的是首饰,还是沈随砚,左右不过都是在此处等着。 不是第一次踏进云珮阁的厢房,却是头一次做这样的事情。 姜皎心头的不安逐渐放大,方才她让榴萼与蔻梢二人都守在外面,只她一人在房中。 厢房中摆件精致,镶金描银的物什也十分符合云珮阁的作派。 只是屋中,多了一道从前并未见过的屏风,姜皎还在犯难的时候,突然间,门开了。 她看见一道坐在轮椅上的身影进来。 无端地,带着些许的压迫感。 不久之后,沈随砚被推着在屏风的那端。 姜皎一瞬的紧张,仿若透过屏风也能感受到沈随砚的锐利黑眸。 厢房之中燃着沉心避寒的百蕴香。 但姜皎透过屏风,听见沈随砚从那端发出的低沉嗓音时。 心中不可避免地慢了半拍。
第六章 盯着若影若现的屏风多看几眼,听见屏风那端传来的丝丝声响,姜皎才将皓白手交叠在一处,“殿下安好。” “嗯。”沈随砚颔首,嗓音压得沉冷,“二姑娘可有何事寻本王。” 一提及此,姜皎莫名有不少的紧张所在。 带有淡粉的指尖搅着方帕,平日之中从不轻易示弱的她,今的在沈随砚面前颇有些不安的情绪在。 手朝衣袖之中摸去,在广袖之中,放着她绣好的荷包。 其实这一荷包是当时订下婚约后,她便着手开始绣的。 现如今崔端并未有那个好福气,给沈随砚也是个十分不错的选择。 隔着屏风,她瞧不清沈随砚的面容。 却能看到透着光亮时,他棱角分明的面容,侧脸之上洒着光影,晦暗不明。 姜皎的心倏地停滞一分。 隔着屏风,这要如何送。 方才进来之时,她倒是没有看见屏风。 若是早早就察觉到,她定然已经让榴萼与蔻梢将屏风给搬出去。 倒也不是不矜持,只是如今的局面,若是她再不好好同沈随砚说,到时真嫁给崔端,还指不定要出什么幺蛾子。 姜皎美眸流转光影,带有愤愤之情。 鼻尖挺翘,姣好容颜如白玉羊脂无暇透亮。 她干脆一不做二不休,带有蔻丹的手将袖中的荷包给递出。 “上回宫宴之上,我见到殿下,只觉心中久久难以平复。当日夜间,殿下屡屡入我梦中,同我纠缠,我思虑良久,也只想到此法见殿下一面,今日是想告诉殿下,我心悦殿下,还请殿下收下荷包。” 这番话若是放在寻常,姜皎断断不会说。 若被旁人听去,就会名声扫地。 但现在,姜皎已经顾不得旁的事情。 她只想让梦中之事赶紧实现,好摆脱崔氏侯府的婚约。 方才与沈随砚说的话,句句属实。 两人确实是在梦中纠缠,只是纠缠的是什么事情,她并未说出来。 如今心悦他也是真,只是想请他帮忙的心悦,算不得假。 姜皎紧张的贝齿咬着朱唇,等着那端沈随砚的回复。 只是许久,她等的手都酸了,也不见沈随砚说一句话。 姜皎的柳眉蹙起,面上全是困惑。 难不成,五殿下当真如传闻之中那样,不近女色,有断袖之癖。 可是先前,他分明还夸了自个不是。 看他的模样,也不大像是有断袖之癖的样子。 厢房之中许久都未曾有人说话。 楼下有商贩叫卖的声响传来,屋中只留有错金璃兽香炉洒着徐徐烟,为房中增添生机,不致死寂。 沈随砚的轮椅朝前靠近些,他虽然坐着,却仍有玉树临风的姿态。 一身玄色衣袍衬他身躯凛凛,发上玉冠罩着一层幽幽光泽。 狭长眸子隔着屏风,也使人心悸。 在姜皎快要撑不住时,沈随砚开口,“二姑娘不必如此客气。” 只说这些? 姜皎瞬间不敢置信。 适来她说那番话,连她自个都有被酸到,怎得到沈随砚这处,这剩下如此一句。 看来他真是个木头。 不,比木头还硬,是块石头。 可不想才腹诽完,就听见沈随砚继续道:“我同二姑娘素来不曾谋面,宫宴那日唐突,不承想,倒是让二姑娘不得安枕。” 不知可否是姜皎的错觉,在他冷又沉的音调之中,却夹着几分的笑意。 她忙道:“不是何大事,殿下如此,倒是让小女过意不去。” 沈随砚思忖,手抵着额头,另一只修长的手在轮椅上轻叩,“我听闻,姜家姑娘与崔氏侯府尚有婚约所在,不知可是姜家的哪位姑娘。” 来了来了,可终于说到点子之上。 她生平头一次,觉得屏风竟是如此无用的物什。 一会儿不管她作何神态,岂不是沈随砚都瞧不见。 生来守礼又能怎样,还不是被人欺辱。 思及此,姜皎的泪珠倒是真情流落下来。 抽噎的声音传入沈随砚的耳中,他敲着轮椅的手,倏地停下。 狭长黑眸中满是锐利,薄唇抿在一处,透出不悦来。 “同崔氏侯府有婚约那人,确实是我,只是前些时日的光景殿下也瞧见,我实在是不知,要如何办才好。如今尚且知晓自个的心意,就不愿同殿下错过。” 越说,姜皎的泪越少。 如今一位美人在沈随砚的跟前,哭的梨花带雨好生可怜,但愿沈随砚这颗石头做的心,终是软和一些。 果然,听完她的一番诉苦,沈随砚沉声道:“二姑娘所言,我已知晓,今日之事我省得,二姑娘不必忧虑。” “牵扯甚广,我尚且需些时日。” 姜皎喜悦不放在面上,又将手中荷包朝前送些,“荷包......” 沈随砚揉下眉心,语气中透着少有好性子,“我收下。” 姜皎秋眸流光,水色潋滟,惹人怜惜。 黄莺似的楚楚可怜声调道:“多谢殿下。” 说着,她正欲绕过屏风朝沈随砚那边走去,但被他制止,“二姑娘先一步出去吧,将荷包放在桌上便好。” 听见这话,姜皎也不大好意思当面将东西给沈随砚,只得放在案几上。 踏出门那刻,姜皎回头,余光看见沈随砚斜飞英挺的健美,以及他那棱角分明轮廓。 待到门关上,沈随砚绕过屏风到另一边。 桌上鸳鸯穿花锦缎荷包绣的艳丽,沈随砚修长手指将荷包拿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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