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皎看着手上的画册,突然扫到角落处的一卷。 她笑着将卷轴给拿起,缓缓展开。 里头的女子眉眼清秀,虽算不上太过于出挑,但是模样标致,唇边挂着淡笑,一看就是个温柔小意的人。 姜皎唇角扬起,将卷轴推到喻氏的面前,“舅母看这个。” 喻氏先看了一眼卷轴上挂着的小木牌:吏部尚书嫡女,陆巧。 姜皎声调中都带有几分的高兴,“这位陆姑娘我是在宴席上见过的,当真是柔情似水,不管对谁,都是一副客客气气的模样,也不曾见她与谁起过冲突。” 姜皎又回想了一番,这才继续开口道:“从前我与陆姑娘在一处学堂上学,她什么都学的很快,也十分的好,规矩什么的让人挑不出错处来,听闻是吏部尚书夫妇舍不得她,这才迟迟未能出嫁,但也有不少人家上门提亲过,定然是好的。” 喻氏从前也听过陆巧的名字,对这孩子的印象也是不错的。 她拍着姜皎的手,不住道:“萤萤这样一来,解决了舅母的一块心头大病,一会儿就给你表兄瞧瞧。” 姜皎也舒展开笑容,“舅母能开怀,萤萤自然也能开心不少。” 喻氏轻刮一下姜皎的鼻尖,宠着她又让人多拿了一份小点来。 晚上的时候,喻氏留姜皎在府中用饭,但被她给拒绝。 隆冬腊月的天儿,姜皎竟还有些脸红。 她轻声道:“今日郎君回来得早,许是事情也忙完了,我想回府,陪郎君用饭。” 喻氏一听,心底也是实打实地高兴。 她拍着姜皎的手道:“既然如此,舅母也就不强求留。” 只是看着外面的天儿,颇有些阴沉。 对着姜皎身边的两个丫鬟说:“外头天冷,护好你们姑娘,莫要让她受冻。” 后又对着自个身边的嬷嬷道:“我瞧着萤萤很是喜欢府中酿的梅子酒,你让人抱一坛来,给萤萤带回去。” 姜皎撒娇般的碰着喻氏的手,“舅母最疼我了。” 喻氏刮着姜皎的鼻尖,派人将她送出来才收回视线。 眼神落在画轴之上,喻氏咬着牙说:“去将哥儿叫来我这儿用饭,不必同他说萤萤已经走了。” 嬷嬷点头,按照喻氏的吩咐去办。 在书房之中寻得宁司朔时,嬷嬷面上看不出一丝破绽,“哥儿,大娘子请您一道过去用饭。” 宁司朔放下手中的笔,揉着自个的眉心,“萤萤可还在?” 嬷嬷说:“方才好似朝厨房的方向走了,不过刚才我去给大娘子拿药,也并未看的太过仔细。” 宁司朔的手顿了一下,这才问道:“母亲怎得了?” 嬷嬷笑下,“一些陈年旧疾,大娘子先前有些劳心,这才不得不请了大夫来瞧瞧。” 宁司朔站起身,看了眼桌上的木盒,“走吧。” 朝前走了一步,他又折回将木盒给拿上放入衣袖之中。 嬷嬷将他的动作都收在眼底,微不可察地叹了一口气。 喻氏院中,婢女将煮好的药端进来放在桌上。 看着眼前的药,一股子苦涩的味道直冲上来。 喻氏端起碗,面无表情的将喝下,眉心紧皱在一处,又将碗递给婢女。 宁司朔进来时看见的就是这般一幕,他不紧不慢道:“给母亲问安。” 喻氏点头,让他起来。 宁司朔坐在喻氏的身边,看着婢女将东西都给撤下,关切问她,“母亲可还好,大夫如何说?” 喻氏摆手,“一些陈年旧疾,算不上什么大事。” 宁司朔点头,也没太多的去寻问。 嬷嬷将饭食都给端上来,放在桌上。 宁司朔眉心拧在一处,迟迟等不来姜皎。 看见喻氏已经动筷,宁司朔装作不甚在意地问,“不是说萤萤也在,怎么不见她来用饭。” 喻氏倒是直接回答他,“今日王爷回来,她说回府去陪王爷,我就没有留她。” 一瞬间,宁司朔变了脸色,可想起眼前的人是自己的母亲,终究还是坐下用饭。 不过吃到一半,喻氏缓缓开口,“本是想着你公务繁忙,可瞧你也不大上心,就还是想帮你将事情给定下来。” 嬷嬷也在这时将卷轴给拿过来,在宁司朔的眼前展开。 喻氏直接开口,“从前你一门心思都在公务之上,后又去了偏僻之地,好不容易回了上京,我瞧也不会再走,你的婚事还是应当定下。” “这是吏部尚书的嫡女,名叫陆巧,我见过几次,是个可人的孩子,脾气相貌没什么不好的,人也柔和,持家有道,同你也是能说得上话的,我想着,不如近些时日就定下来,正好那时你也忙完。” 宁司朔一直安静的听喻氏说完这番话,隐忍不发。 随后他看向喻氏,“母亲的心思,儿子知晓,但是儿子没有想要娶妻的打算。” 说着他起身就要走,连饭都未曾用完。 喻氏仿佛肝肠寸裂,厉声道:“你站住。” 将手中的卷轴合上,看着宁司朔僵硬的背影,她道:“我可以容许你不成婚,却不能容许你有旁的心思,若你一直要如此固执,那就别怨我动家法。” 可宁司朔直直跪下,跪的挺直,“母亲分明就知晓我心中对萤萤的想法,却还是同丞相一家做了一场戏给我看,我当初走了,是觉得萤萤还小不懂情爱,男子建功立业之后再回来求娶父亲母亲就不会这般阻挠,可不想萤萤嫁了人,既然如今我尚且有机会,就不会再错过,还望母亲能成全儿子。” 喻氏被他气的气都不顺,指着他道:“你……你这个逆子。” 抓起手边的茶盏,直直砸在宁司朔的身上。 滚烫的茶水溅起,滴在他脖颈处。 可宁司朔只是收紧自己袖中的东西,没有半分的闪躲,就连腰杆都不曾弯下去。 喻氏手都在抖,“你当真以为萤萤思慕你,当真以为你们是怨偶佳人?只是我们要活生生拆散你们不成?你可知,不论是从前,还是今日,萤萤对你都没有半分的肖想。” 她斜过眼,看见桌上的卷轴,也顾不上旁的,“我不如实话告诉你,今日卷轴还是萤萤亲自挑的,她说这样的世家女子才配的上你,若是萤萤对你有意,她可会如此?” 宁司朔脸色一变,站起身顾不上旁的就要走。 喻氏在他身后喊道:“你今日还想做什么?难不成要去将萤萤直接抢回来不成,你莫要忘了,如今萤萤已经是定宣王府的王妃的,他们的婚书,是官府认了的,而你,也不过就是萤萤的表兄罢了。” 宁司朔满脸厉色,可摸上袖中的木盒,眼眸中又藏有一瞬的柔情。 声响不大,刚好能让人听见,“为她,哪怕是到府衙挨板子,哪怕是丢了官。” 深吸一口气后,将最后一句话给说出,“又有何不可。”
第四十九章 喻氏扶着桌子, 只觉眼前都一片黑。 见宁司朔准备朝外走,她开口,声音中带着不少的疲倦, “就算是你将萤萤娶回家, 你让圣上如何去想;萤萤与王爷可是圣上赐婚, 你这般做, 是要将全家人给拖下水不成, 后头的话本不该是我同你说的, 可瞧你如此执迷不悟的样子, 不说又怎得行。” 喻氏被人扶着缓缓坐下, 身旁的嬷嬷见状赶忙奉上一盏茶。 喻氏摇摇头,“你一向是在圣上的跟前当差, 如何能不知晓圣上是个多有猜忌的人,你如今官任殿前指挥使, 宴儿手中也掌着上京几司的兵马, 更是莫要提,你的姑父, 是当朝的丞相,两家结亲,势必是惹得圣上猜疑, 你如何就能打消圣上的这般顾虑呢, 你当真是要置家中的几百口人不顾吗?” 喻氏将这些年憋在心头的话全部都说不出,宁司朔许久都没有开口,随后一言不发地直接离开。 没有回头, 宁司朔冷着脸仍是出了府。 外头的小厮来汇报这件事的时候, 嬷嬷问喻氏,“可要将哥儿给追回来?” 喻氏捧着茶盏, 叹口气,“儿女债,父母还,他方才听进去我说的话,不然早就已经开口顶撞我,让他去吧,萤萤在他心里头太久了,不亲口听见萤萤所说,他是不会放弃的。” 将手中的茶盏放下,看见外头已经黑透的天儿,“萤萤瞧着对他似乎是没有半分的男女之情在,不然就是这孩子伪装得太好,只是倘若是有情谊在,应当也不会是司朔想的那般。” 嬷嬷将大氅搭在喻氏的肩上,“近些时日老爷不在府中,大娘子还是早些休息,省得又累病自个,得不偿失。” 喻氏被人扶回房中,心底是忍不住地悲怆。 宁司朔坐在马车之上,到底是喻氏的一番话拉回他如今的神智来,才不至于让他在街上纵马。 马夫将车赶得很快,不多时就到了王府的门口。 门房小厮看见宁家的马车,倒是一时没想到究竟是谁,不想下来的人竟是一男子,面色沉冷,身上还带有不少的肃气。 几个小厮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终是有个胆大的上前道:“不知公子深夜造访,是来拜访谁的?” 宁司朔开口就道:“寻你们王妃。” 小厮又道:“斗胆问上一句,您与我家王妃,是什么干系?” 宁司朔露出几分的不耐烦,“她是我表妹。” 小厮们的心中跟明镜一样,瞬间就反应过来身前的人是谁。 他挂着笑,训练有素道:“宁公子稍等片刻,我得先去通传一声。” 宁司朔自然没有拒绝,就孤傲的站在寒风中,静静看着定宣王府的牌匾。 一直跟在宁司朔身边的小厮想将大氅搭在他身上,但是宁司朔道:“不必,我不冷。” 小厮还想说些什么,最终看见宁司朔的模样还是将话语给咽了进去。 门房小厮走的很快,生怕耽搁半分。 在主院门口说了情况,就被人带着朝门口走。 看见外头站着的榴萼,门房小厮说:“姐姐安好,外头来了一位宁公子,说是王妃的表兄,今日一定要见到王妃才成,不知姐姐能不能进去通传一声。” 榴萼心中一惊,面上仍是镇定的,四处看下后,赶忙走了进去。 姜皎正窝在美人榻上,手中拿着话本不时的翻着。 沈随砚则是在书桌后头处理着事情,今日说是回来得尚早,可仍是在府中。 姜皎倒是有时好奇沈随砚究竟在忙些什么,但终归是没有问出口的。 沈随砚看出她的心不在焉,将手中的笔放下,嗓音在月色下带有酥麻,还有几分惹人将要醉去的醇香,“夫人可是倦怠,不如早些歇息如何?” 姜皎葱白似的指尖一紧,指腹因得用力都泛上几分的白,“夫君想要安寝了?” 沈随砚气若神闲,淡然一笑后回答的干脆,“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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