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家离得近。嬷嬷同林颖的母亲是日日见面的熟人,平日互相关照。裴见瑾忽然上门,大家也不觉得奇怪。 又过了几天,黄家才有人上门来找裴见瑾。那个丫鬟开口就叫裴见瑾跟她到黄家去,说家中夫人要问一问她家小公子的事。 裴见瑾在林家帮忙。这个丫鬟也是来林家寻人的,她是一刻也等不得,说话的语气也不客气。 裴见瑾那时只垂下了头,什么也没说。 林颖的母亲站了出来,同那丫鬟说:“他也是从那贼窝里出来,受了几天苦的。其他事官府都查得明明白白,县令老爷还亲自上过门,有何不清楚,要来问一个孩子?他怕是都吓坏了。” 其他邻居亦是帮着说话:“你看这孩子瘦成什么样了?可怜哟,这些天回来,看林颖病了,连忙去帮忙找大夫,紧张得不得了,说是那天帮黄公子找大夫,他跑得慢了,心里过意不去。” 丫鬟被大家说得面色尴尬。府中老爷劝了几回,夫人仍是不听。丫鬟这趟出来,还是夫人偷偷吩咐的。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的,说得这丫鬟脸颊绯红,只好灰溜溜地回去了。 那时裴见瑾年纪不大,纵是往林家去了,林颖的母亲也不会真让他做什么事。他只是照拂一二便能得个好名声,因此躲开了黄母的纠缠,实在划算。 裴见瑾对林颖并没有什么同窗情分。 此时面对谷宁的称赞,裴见瑾只是听着,并不打断。 谷宁如今在聚仁堂做事,舒沅总能见得几回。不管谷宁心头作何想法,只要在她面前这般夸上两句,他在她心里又会好上两分。 裴见瑾抬手斟茶,而后轻抿一口。念及舒沅,他眉眼间漠然淡去,心绪亦和缓两分。 且不自禁地想她此时在做些什么。 她每日勤勤恳恳,格外认真。裴见瑾头一回发觉自己的耐心还能用在给人讲解文章上面。她很聪明,提问能问到关键处,问过他之后,总会轻声谢他。 而且,她还总拿些律例法令的书来问他,眼巴巴等他细讲。 她似乎总是担心他会学着其他纨绔公子在外犯事,恨不得每日都翻开那些条文指着让他看。 裴见瑾怎么舍得让她失望。 以前生活在市井中,裴见瑾总能见到其他年纪相仿的孩童。他们有时贪玩,有时却很听话,还毫不避讳地告诉玩伴,家中有什么规矩。 那时裴见瑾不明白。在他看来,规矩不是束缚人的么?怎么他们谈起,却不觉得烦闷。也没看到守规矩有何奖励。 如今他才知道,去叫她满意,已经是很开心的事了。 他多年前为林颖寻医的事,她只需知晓好的那部分就行了。若论起对林颖的关照之心,他也不是一丝一毫也无的。 谷宁知晓小东家与裴见瑾关系匪浅,自然不会在中间说些不该说的话,免得到时候两头都得罪了。 裴见瑾稍一示意,谷宁便言辞恳切地应下,绝对管好这张嘴,不再透露不该说的事。 将事办妥后,三人未再逗留。 夜深时,迎雪回房,庆仁的眼睛瞪得像铜铃,瞧着半分睡意也没有。 迎雪打了个哈欠,有些迷糊地扫了一眼,撇了撇嘴,问道:“大半夜不睡,琢磨什么呢?” 庆仁一向面无表情,但此时神色有些凝重,他叹道:“主子在云台县的事已经过去好些年,也毫无证据。为何还如此谨慎?若最近风声紧,那我俩该给外边兄弟传信,大家再谨慎小心些才好。” 迎雪无言,翻过茶杯倒了杯水,润了润喉咙才道:“你就不能想点别的,想点好的。一天天就担心我们叫衙门的人抓去,那同定远侯府的往来不如断了,这般来得更稳妥。” 迎雪转头看到庆仁那疑惑中又带有犹豫的神情,一个没忍住,伸手在庆仁头上狠狠拍了一下,骂道:“你还真敢想。” 庆仁:“你说。我听你的。” 迎雪哼了声:“姑娘是主子回来之后遇到第一个亲人。和其他人都不一样。第一个总是很有些讲究的。当然会盼着她往后也一直如此。前头的那些事当然要藏好了。” 话至此处。迎雪悠悠地叹了口气。总觉得这话以前已经跟眼前这个呆子说过了。 庆仁似懂非懂地点点头,他耳聪目明,在外守着也听到过舒沅拿去请教裴见瑾的律例。 庆仁想了想,犹豫道:“简而言之,主子如今面上要装作正经读书人?” 迎雪腹中墨水多些,闻言又瞪了庆仁一眼,张口便道:“你怎么说话呢。主子现今本就在正正经经地念书。”不过仅是装得仁善可亲些,内里一如往常,从未变过。 * 舒沅从未觉得念书习字是枯燥之事。但临近季考,进璋书院里里外外都有些难以察觉的变化。 舒沅这个从不着急的人,也跟着有些紧张。古人云书读百遍其义自见,不无道理。便是那书册上的字句都熟稔了,再看时仍能领悟新知。 楚宜食欲大涨,舒沅上会给她买的吃食已经快见底了。舒沅这日放下书籍时天色还早,便又去给楚宜买糖吃。 裴见瑾多日不去观月轩,有幅画还未取回,便与舒沅一道出了进璋书院。 “听说观岚院几位学生把闲书都藏起来了。我倒觉得看这些书不是坏事。”舒沅道。 轻轻看了眼裴见瑾,脸颊微微发红:“那些游记里写的吃的玩的,也很有意思。很多地方我都没去过,若不看书,怎么知道这些呢。” 正经书籍里,可不会教人如何四处去玩。 舒沅看向裴见瑾。心头暗想,他这样的,就很该学一学这个。 梦境中那个他,丝毫不能从任何事上寻到乐趣。镇日只会处理政务,不见笑颜。 车帘微微荡开,明亮天光照亮裴见瑾的侧颜。 裴见瑾漆黑的眸子也叫这一瞬光亮照得黑白分明。他温和一笑,颔首道:“阿沅说的极是。” 只要是她喜欢的,他愿意去尝试一番。 她太心软。裴见瑾几乎怀疑,哪怕自己在学业上如裴衍一般不成器,她也能找出妥帖的话温柔地安慰他。 她想要他规规矩矩不惹事,行事稳妥,他也能尽力去顺着她的心意。 但裴见瑾从观月轩取完画,到了约定处,耐心等待之时,轻霜一脸苍白地告诉他,舒沅不见了。 那一刻,裴见瑾发觉,原来舒沅说的那些话,只有她在时才有效用。
第71章 ◎若走投无路,别无选择,大约会试一试。◎ 舒沅忙里偷闲到铺中给楚宜买些吃食。但她显然低估了外边这些小摊商铺对她的吸引力。 在书案前久坐之后,到外边一看,真是处处都新鲜。从那些货物琳琅满目的铺子前走开,舒沅的步子都迈得分外艰难。 舒沅轻叹。上次沈彻跟他们三人出来闲逛,她还不明白这种感受。那时真是冤枉沈彻了。 观月轩离得要远些,舒沅想了想裴见瑾过来寻她耗费的时间,便当机立断地逛了起来。 舒沅不好顾此失彼的。给楚宜买了东西,给沈彻也买了。楚宜的喜好她很清楚,那些吃食都很合楚宜的口味。 至于沈彻那个只会说都好吃的人,很好养活。舒沅直接叫店中小厮把卖得最好的东西给他装了两包。 裴见瑾是她给什么吃什么,似乎也不挑剔。 舒沅从未发觉花钱是如此令人心神愉悦之事。 说起来也是奇怪。明明她不讨厌温书,这时候却想再多待一会儿,不想回府了。 舒沅平时吃东西不能如旁人一般随意。糯米这类不好克化的食物,她只能吃一点。 今日既然到这了,舒沅便去寻上回看到的那个小店,一个老婆婆在卖豆沙糯米卷和绿豆糕,趁热才好吃呢。 舒沅到跟前一看,今日那卖神药兜售良方的摊子竟然摆到这卖点心的小店前边不远。 卖药那人张口就能编出让人好奇后续发展的故事。今日亦是吸引了好些爱看热闹的行人,和当街说书差别不大。 这人也是围观者越多越起劲,他得意道:“我卖的这些药才几个钱。效用你拿回家就知道了。” 舒沅只是看了眼,没有近前去看的想法。上回来时,此处行人众多,她走得也慢,被迫听这人吹嘘许久。 这人卖得东西不一定有什么超乎寻常的药效。这人卖出药丸,还千叮咛万嘱咐,讲了服药时的禁忌,比如夜间需歇够四个时辰之类。 兴许那药丸与寻常医馆卖的没有区别,只是听他这番话,信以为真,心中得了安慰,才有了作用。 舒沅抬步欲走,却听到那人又开了口。 “还有些稀奇古怪的法子,那才是千金难寻呢,能治病的灵芝蛊听过没有?” 舒沅步伐一顿,转头直勾勾地看向说话那人。 那人面色得意,看大家面露茫然,他才笑了笑,故作神秘地不说话。 “为何叫这个名字?是灵芝喂养大的蛊虫不成?” 那人咧嘴一笑:“灵芝是仙草灵药。取这个名字以示珍贵罢了,倒和灵芝这味药关系不大。” 春桃从人群中穿过,到近前问询:“这物出于何处?是真是假?” 那人目光在春桃身上绕了一圈,而后落在其后的舒沅身上,有些尴尬地咳了一声。 本来只是想吹牛吸引行人来看他卖的药丸,结果却引来一个衣着富贵的千金小姐,似乎还对那蛊虫颇感兴趣。 大家都看着自己,卖药人也不直说,反问道:“小姐感兴趣?这蛊虫价格高昂,又极难养成。一时半会儿是找不到的……小姐若发了话,我们踏遍山河也去为您找来。” 舒沅看他一眼,瞧出他的心虚,沉吟半刻,道:“你们店中,可有精通此道的人?罢了,只是稍有涉猎也行。” 卖药人扯了扯嘴角,笑道:“平常难得有贵客询问,我们,我们店中是没有这般人物。但您可算问对人了,我还真知道一个人,他从前和那养蛊的寨子做过生意,小姐你去问他,他准知道。” 卖药人说了个地点,又道:“大雪封路前他要离京的,也不知道走了没有。他住的地方就在布庄边上那附近,您一去就能看见。” 舒沅若有所思,往卖药商贩所指的地方找去。 但不成想,她到了附近。别说那老者的住处,就是连布庄也没看见。眼前的几家商铺几乎叫人搬空,数位木匠在里边做工,忙成一片。 正茫然时,一个小童出现在眼前,他满脸傲气,虽然岁数不大,身上戴的东西价值不菲。 他看到舒沅一脸茫然地站在空荡荡的商铺前,便走上前去,扬起下巴,道:“你找什么?” 春桃便道:“小公子可知从前的布庄开在何处?” 小公子眼珠子转了转,哦了一声:“你们要找人?那问对人了,这几家都是我家中产业。我知道在哪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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