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个好消息,阿峤可要听?” 他勾了勾唇角。 姜峤一怔,“什么?” 钟离慕楚一字一句道,“你的好表兄,带着归云坞里那些许氏族人,消失了。” 猜测得以证实,姜峤心中一直悬着的大石总算落了下来,可面上却不敢显露半分,而是瞪大了眼,露出难以置信的表情,“什么叫……消失了?” 钟离慕楚紧抿着唇,一声不吭。 “你不是留了那么多人在归云坞吗?你不是答应我,以后都会看护好我在乎的人?!怎么会突然消失……你派人去找过他们没有?!” 见钟离慕楚仍是不搭话,姜峤咬牙,越过他就要朝屋外走去。 手腕忽地被攥住,姜峤步伐一顿。 下一刻,一股大力袭来,她整个人被拽了过去,重重地摔进了床帐里。 钟离慕楚站在床榻边,居高临下地盯着她,似笑非笑的表情里掺了一丝冷酷和阴戾,落在姜峤眼里变得有些面目狰狞,“姜峤,别再跟我演戏了。” 姜峤心口一震,僵硬地撑起身子,“……什么?” 钟离慕楚欺身上来,一把扼住她的后颈,将她摁向自己,两个人的距离骤然拉近,也让姜峤看清了钟离慕楚眸底的那抹狠意,“你可知道,自己说谎的时候会有什么破绽?” “……” 姜峤呼吸窒住,垂在身侧的手攥紧了被褥。 钟离慕楚抬起另一只手,手指拂过她的眼睫,压低声音,“你说谎的时候,不喜欢眨眼。” 有那么一刻,姜峤的心跳蓦地空了一拍,面上的慌乱变得真实起来,眼底的雾气迅速蔓延开,她眨了下眼,眼泪迅速落了下来,眼睫上也沾了一滴晶莹的泪珠。 “你当真这么想我……” 姜峤的嗓音都开始略微发颤,口吻也变得有些凉薄,“你以为,我之前对你说的所有话,为你做的所有事,都是做戏?” 钟离慕楚眸光缩了一下,唇角勾起一抹冷笑,扣在她后颈的手掌不自觉加了几分力道,“你是不是……” 是不是早就知道了那只蛊虫的存在? 差一点,钟离慕楚差一点就将这句话问了出来,可最终,不知在挣扎什么,又恨恨地咽了下去,改口道,“是真情,还是假意,现在证明给我看。” 姜峤蓦地抬眼。 下一刻,她颈后的力道倏然撤开,整个人栽倒在了柔软的被褥中,眼睁睁看着钟离慕楚抬手,将她腰间的系带扯了下来,随后慢条斯理地将她的两只手捆绑在了一起。 姜峤脑子里轰然一响,身子霎那间凉了大半截,“舅舅……” “阿峤又唤错了。” 钟离慕楚眼神越发冰冷,俯身凑了过来。 姜峤猛地别开了脸,忍无可忍地,“钟离慕楚!过几日便是大婚,为何非要在今日……” 钟离慕楚动作顿了顿,“偏要今日。” 斩钉截铁的口吻,瞬间打消了姜峤所有求饶劝告的念头,令她彻底心灰意冷。她比任何人都要了解钟离慕楚,当他下定了决心,便是神佛都阻止不了,自己今日怕是再难逃脱…… 手掌下的那双皓腕颤抖着,昭示着身下之人的惊惧不安。 钟离慕楚绷紧了手臂,视线落在姜峤面上,脑子里竟不由自主闪过她当年服下油酥饼后,在地上挣扎痛苦的模样…… 一种从未有过的感受涌上心头,令他忽然松开了姜峤的手,蓦地起身,后退了两步。 “……好,那就等大婚之日。” 钟离慕楚闭了闭眼,拂袖离开。 只留下姜峤一个人躺在床榻上,怔怔地盯着帐顶,半晌回不过神,眼里尽是错愕和震惊。 *** 四月十五,黄道吉日。 黎明将至,天光未亮,正是夜色最浓厚的时刻。姜峤便已坐到了妆台前,身后是钟离慕楚为这场婚事特意请来的几个梳妆娘子,都是建邺城里资历最深、有名有姓的。 姜峤在建邺没有娘家,所以钟离慕楚安排她从钟离氏的别院出嫁,昨晚就吩咐牧合将她送到了这里。 姜峤望着铜镜里的自己,和身后无比熟稔地为她梳妆盘发的娘子们,若有所思地看了一眼身后半开的木窗,微微打了个寒颤,“风有些冷,烦请将窗关上吧。” 梳妆娘子犹豫了一下,来之前屋外的侍卫曾吩咐过,无论这位新嫁娘说什么,都莫听莫答。可只是关窗这样的小事,应当是无妨吧? 镜中,姜峤抬眸,目光盈盈地看了一眼梳妆娘子。梳妆娘子被看得有些不忍,终是转身走到窗前,将窗户阖上。 “多谢。” 姜峤收回视线,目光不经意从房中角落里的熏炉上扫过。 熏炉里正燃着香,一缕一缕白烟缓缓飘了出来,在密闭的屋内萦散开。 片刻后,妆容只剩下最后一步。梳妆娘子为姜峤递上红纸,姜峤轻轻抿了一口,唇瓣立刻染上了娇艳欲滴的红色。 忽然,身后传来几声倒地的动静。 姜峤身边的梳妆娘子诧异地回头,只见其他几个梳妆娘子和婢女竟都莫名其妙地昏倒在地,不省人事。她吓了一跳,张口就要唤人,然而下一刻,她自己的眼神也开始涣散起来,踉跄几步,扶着妆台软软地栽倒了下去。 转眼间,除了姜峤还稳稳地坐在原位,屋内的其他人都已失去意识,横七竖八地昏睡在地上。 姜峤垂眼,施施然起身,在屋内踱步绕了一圈。若放在平时,她怕是没那么容易集齐五行之物,可今日是她的出嫁之日,钟离慕楚为她准备的陪嫁应有尽有。 她随手拾捡起陶器、剪刀、木枝一一放在相克的方位,又慢条斯理地倒了盏茶,缓缓搁下,最后才拔出自己发间的金簪,走到铜镜前,一挥手,将簪尖狠狠扎向了镜面—— 牧合奉钟离慕楚之命守在屋外,突然听得里面传来一声器物碎裂的巨响。 牧合瞬间变了脸色,一脚踢开屋门,带着人闯了进去。 屋内,梳妆娘子和婢女都昏倒在地,姜峤却不见踪影。而妆台上的铜镜已经四分五裂、碎了一地,金簪却狠狠扎在了镜面中央。 牧合心口一紧,刚要叫人搜寻姜峤的踪迹,只听得吱呀一声,身后的房门竟是突然合上。 顷刻间,屋内的日光像是被什么吞噬了一般,骤然一黑。 牧合等人大惊,蓦地拔出了手中的刀,严阵以待。可黑暗中,他们不仅什么都看不见,更是什么也听不见,视觉、听觉甚至就连嗅觉都丧失得一干二净。 未知带来的惊惧,令其中几个死士乱了方寸,脚下稍微挪动了几步,便与其他人撞上,也不知是谁先不分敌我,刺伤了另一人,场面顿时变得更加混乱。 牧合也挨了两刀,脸上还溅上了旁人的血,但他却是所有人里最镇定冷静的,迅速摸索着避开了自相残杀的乱局,躲到了角落,后背紧紧贴着墙壁。 阵法……恐怕又是上谷许氏的阵法…… 若要破阵法,就得找到阵眼。 牧合忽地想起了那支扎在铜镜上的金簪,于是凭着印象里的方位朝妆台挪了过去。 就在他离开墙壁的一瞬间,身穿红色嫁衣的姜峤便出现在他身后,一步一步,如影随形。 嫁衣的裙摆在地上拖曳出沙沙声响,可牧合却毫无察觉。 姜峤眼里闪过一丝恨意,随即将手探至袖中,拿出了随身携带的“勾魂”…… 不知过了多久,屋子里纷乱的动静才终于平息。 房门“吱呀”一声从内拉开,姜峤紧紧攥着沾血的“勾魂”,扶着门框从里面走了出来,眉眼间略微有些恍惚。下一刻,她察觉到什么,缓缓抬眸。 看清从暗处蜂拥而来的军队,姜峤的步伐倏然顿住,眼底闪过一丝震愕。 钟离慕楚派来看守她的,竟然不止有牧合和那些死士…… *** 当日光彻亮,整个建邺城从晨蔼中苏醒,钟离氏的别院外,卡着良辰吉时响起了爆竹声。 华贵的红色花轿被一众侍卫、婢女簇拥着,从别院里抬了出来,浩浩荡荡地朝钟离府行去—— 看热闹的百姓们聚集在了长街两侧,熙熙攘攘,摩肩接踵,一路排到了长街尽头,距离钟离府百米的位置,才被戒备森严的禁军拦住,不能再靠近一步。 在花轿到达之前,这场婚事的宾客已经到了七七八八。建邺城有名有姓的世家权贵几乎都聚在了一起,就连旁人以为会避嫌不出面的霍奚舟,竟然也准时出现在了钟离府外。 百姓们远远看见霍奚舟下马,顿时更来了精神,眉飞色舞地议论起来。 霍奚舟今日仍是一袭黑衣,只是袍袖和衣摆都以金丝绣了纹路加以点缀,没有往日那般阴森煞气。他身后跟着彦翎与几个佩刀的亲卫,手里都捧着贺礼。 然而走到门前,却被钟离府的管事拦了下来,“武安侯止步。” 霍奚舟顿住,冷冷地扫了他一眼。 “今日陛下会来府内主婚,为了恭迎圣驾,确保陛下的安全,武安侯最多只能携一名侍从入内,且不能佩戴任何刀剑兵刃。” 管事一板一眼地说道。 彦翎在霍奚舟身后冷笑质问,“难道我家侯爷还会做出什么对陛下不利的事?” “人人面圣皆是如此,还望武安侯不要为难小人。” “你……” 彦翎恼怒地上前,却被霍奚舟抬手拦住。 不远处人群的喧嚷声突然大了起来,众人循声望去,只见越旸的车驾和天子仪仗已经声势浩大地行了过来,在钟离府门口停下。 姜昭穿了一身龙纹常服,被越旸扶着从坐辇上走了下来,看见门口的霍奚舟,眼睛一亮,立刻三步并作两步,跑了上来,“霍奚舟!” 姜昭跑到了霍奚舟身边,仰头看他,语气里的亲昵昭然若揭,“你怎么也来了?堂姐夫刚刚还说,你肯定不会来!” 霍奚舟看了越旸一眼,却见他若有所思地沉着脸,像是没听见似的。 “郡王有心事?” 霍奚舟问了一句。 越旸回神,掩饰地回击道,“本王能有什么心事,该心神不宁的,怕是侯爷吧?” 霍奚舟眸色微沉,对上越旸的视线。 眼见着两人之间已经剑拔弩张,姜昭打了个喷嚏,瞬间扑灭了空气中的火星。 只是他自己浑然不觉,擦了擦鼻子,又伸手去扯霍奚舟的衣角,“你刚刚站在这儿做什么,怎么不进去?” 彦翎抢答道,“回陛下,钟离府的人担心我们侯爷是刺客,不许他佩剑入内。” 姜昭瞪了瞪眼,“疯了吧?谁规定的?霍奚舟不佩剑,谁来保护朕?!” 钟离府的管事面露难色。 这规矩自然是钟离慕楚定的,可他方才是打着为皇帝安危着想的名义,如今皇帝自己开口,他倒是不好再说什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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