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进了破庙,姜峤替楚芳菲查看了一下胳膊上的伤势,发现她是脱臼了,便动手又替她安了回去。 楚芳菲痛得龇牙咧嘴,却连哼都不哼一声。 姜峤从衣摆上撕了块布料,替她将胳膊吊起来,随口夸赞了一句,“不愧是将门之女,若换做其他女娘,定是早就痛得哭出来了……” 也不知是哪个词忽然戳到了楚芳菲,她表情一垮,开始矫揉造作地叫起了疼。 这又是什么路数? 姜峤一头雾水地瞥了楚芳菲一眼。 好不容易替楚芳菲处理完了伤势,姜峤试探地开口道,“大小姐,我如今也算救了你一命,看在这份恩情的面子上,你是不是能别想着把我送官府了?” 楚芳菲想了想,点头,“罢了,如今看来你也不是什么恶人。” 姜峤松了口气,起身道,“好,那我们就在这里分道扬镳,各走各的吧。” 楚芳菲一愣,连忙抬手揪住了姜峤的衣摆,以一种被辜负的口吻诘问道,“我,我都这幅模样了,你打算甩了我?!” “……” 姜峤只觉得脑袋又开始隐隐作痛。 “我这伤的可是右手!骑不了马,拿不了剑,若路上再遇到山匪可怎么办?” 楚芳菲挤出几滴眼泪,哭唧唧地盯着姜峤。 姜峤紧抿着唇,深吸了一口气,尽量维持着温和的语调,“娘子,既然都伤成这样了,就别跟家里赌气,赶紧回去吧。” 楚芳菲埋头,小声嘀咕道,“我做了件错事,所以阿父要将我送去外祖家受训。我不愿意去,所以才半路逃跑,谁知道会遇到山匪……” 她抬了抬手,看向姜峤,“可就我现在这样,没人护送的话,想去外祖家也十分困难。” 言下之意,竟是要姜峤护送她一程。 姜峤欲言又止,静了半晌,才启唇道,“你可知道我为何半夜盗马?” “为何?” “因为……仇家追杀。” 姜峤用四个字简短地概括了自己当下的处境,“你若非要跟着我,反而会有危险。” 楚芳菲忍不住“啧”了一声,不死心地追问,“什么人追杀你?你与人家结了什么仇?” 见姜峤闭口不言,神色也有些不对劲,楚芳菲又改口道,“其实我阿父在江州这一片还算有些地位,你护送我一程,我让他护着你,保证你那仇家不能拿你怎么样。” 姜峤扯了扯唇角,只觉得荒唐。 在江州这一片,甚至在如今的南靖,都没有一个人能从霍奚舟手里保下她,楚芳菲的承诺对她来说根本毫无用处。 两人在破庙内博弈了许久,终于达成了一个双方都能接受的结果。 姜峤会将楚芳菲带到离此处最近的驿站,安置完她后便可以离开,由楚芳菲自己寻人送信回家,等家里的人过来接应。 商量好后,两人又歇息了片刻,直到日光逐渐刺目时才从破庙离开,再次启程。 尽管已经达成一致,但楚芳菲对姜峤的践诺精神仍是有些怀疑,生怕姜峤半道上还是将她丢下。所以趁姜峤不注意,她竟用随手捡到的一根麻绳将两人的手捆在了一起,还是用一种姜峤从未见过的绳结。 姜峤浑身不自在,挣扎了几次想要解开,却被楚芳菲三言两语打消了念头。 “别白费力气了。这是我跟阿父学的绳结,军营里专门用来捆战俘的,除了用利器割断,否则越想挣脱只会扣得越紧。” 楚芳菲坐在姜峤身后,望着手腕上的绳子,洋洋得意地说道。 姜峤侧过头,一言难尽地斜了楚芳菲一眼,只觉得她出现在这路上就是专门来克自己的。 她心有怨气,故意将那套着绳结的手往前扯了一把。 楚芳菲正得意着,被那力道往前一拽,身子不稳,一下就撞上了姜峤的后背,脸上的笑容瞬间僵住,随后便掠过一丝羞恼。 这还是她第一次与“男子”这般亲密接触,与她预想的全然不同,姜峤身上竟散发着一股十分好闻的香气,与她素日用的脂粉气味有些相似,却浅淡不少。 楚芳菲只恍了一下神,便恢复清醒,察觉出一丝异样来。姜峤的身子骨未免也太单薄了,还有这腰肢,怎么竟摸着比她一个女娘还要纤细?! 察觉到自己腰间多出一只不安分的手,姜峤也红了脸,尴尬地咳嗽了几声,将那只手扒开,“娘子自重,男女授受不亲。” 楚芳菲怔了怔,悻悻地收回手,心中虽还有些疑虑,却没有再细想。 *** 南阳府衙。 几个差役疲乏不堪地回到府衙外,手里都拿着一张画像,嘴里不大乐意地抱怨着,“到底是个什么人物,值得咱们整个府衙的人都像无头苍蝇似的,在这外面找了一日一夜?” “这画像一瞧就是个美人,想必是哪个权贵府上逃出来的吧,不然上面哪儿会这么大费周折……连公务都顾不上了,连夜让我们出去寻……” 几人随手将画像一丢,絮絮叨叨地跨过衙门,抱怨声戛然而止。 府衙堂外,手执利刃的将士们乌压压地站了一片。天光昏暗,落在他们的玄纹轻甲上,衬得氛围愈发压抑肃穆。就在他们身后,披着玄色大氅的男人坐在廊下,面容在阴影中半明半昧,唯独露出一双冰冷森然的眉眼。 南阳知府恭敬不安地站立一侧,朝差役们使了个眼色。 差役们便连忙走上前来行礼,大气都不敢喘,“大人……” “还不见过霍侯!” 霍侯……武安侯霍奚舟! 差役们大惊,立刻更敬畏地伏拜了下去,“参见霍侯!” 见霍奚舟神色冷郁地垂着眼,没有问话的意思,知府才代替他出声,“让你们找的人,可有下落了?” “回大人,没有……整个南阳都寻遍了,无人见过画像上这位娘子。” “从江州去上谷,定然要经过南阳。人没找到,你们回来做什么?!还不再去官道上排查!” 知府观察着霍奚舟的脸色,立刻挥手将差役们都打发了出去。 差役们转头刚要离开,就听得府衙外传来哭闹喧嚷声。 霍奚舟终于掀起眼,面上的冷意更甚,“什么声音?” 知府心里一惊,立刻遣人出去询问。片刻后,差役才跑了回来。 “大人,是一只商队,在附近的官道上遭遇了山匪!特来报官!想让咱们派人去寻回被山匪掳走的妇人……” 知府皱眉,“让他们先等着,现在哪有人手能去剿匪!” 霍奚舟眉心紧蹙,脸色愈发凛冽。他躁郁地揉了揉眉心,忽地出声,“彦翎,带一队人去剿匪。” 差役和知府皆是一愣,刚想问哪里还有人手,便见一队晋陵军竟是齐整地出列,迈着步子朝府衙外走去。 彦翎领了霍奚舟的命,带着一队晋陵军刚出衙门,就见商队的人狼狈不堪地聚在一起,望着那张方才被差役随手丢开的画像,窃窃私语地议论着什么。 *** 荒无人烟的路上,前不着村后不着店,唯有通往驿站的小道两侧点着一排灯笼,照亮了底下的石板路。 这条路算是半个官道,但自从附近的山匪猖獗,南阳知府又修了新路后,这条路便已经被废弃了,沿路没有关卡,也没有路人,但倒是还有一所驿站。 姜峤身上的舆图被搜走了,但过目不忘的记忆力还是帮她想起了这么一条既能将楚芳菲安置,又能绕开关卡的小路。 姜峤下了马,牵着马绳往前走,然而刚走进驿站迎客的门楼,她的步伐便忽然警觉地顿住。 “怎么了?” 楚芳菲坐在马上问道。 姜峤表情有些凝重,屏住呼吸,攥紧了缰绳,小声道,“驿站里似乎不太对劲。” 语毕,像是要应和她的话似的,楚芳菲身下的马也反应异常地踢踏着马蹄。 姜峤心中有种不好的预感,主动将缰绳塞回了楚芳菲手里,“我便送你到这儿,你快将绳索解开,自行进去吧。” 楚芳菲愣住,也有些紧张地朝四周扫视了一圈,随后从马背上跳了下来,“里面还不知埋伏的是什么人,你就让我自己进去?万一是白日里那些山匪怎么办?我跟你一起走。” 耳畔风声呜咽,不知为何,姜峤的一颗心也跳得越来越快,她不愿再在此处耽搁,于是点头,“快走。” 两人不约而同转身,却不料马猝然发出一声嘶鸣,猛地从楚芳菲手中挣脱缰绳,竟是兴奋地朝驿站一侧飞奔而去。 楚芳菲难以置信地回头,“怎么会……我家府上都是训练有素的战马,根本不会这么轻易地弃主离开……除非我阿父……” 她蓦地露出几分心虚的神色,“难道是我阿父来捉我了?” 闻言,姜峤微微一愣,想要逃跑的念头倒是压下了些许,“你阿父究竟是何人?” “我姓楚,叫楚芳菲。我阿父是江州守将楚邕……” 听到楚邕二字,姜峤脸色骤变,一颗心霎时间凉了半截,顾不得再想更多,她踉跄着后退两步,声音都开始发颤,“走,快走!” 她转身跑了起来,楚芳菲还未解开两人之间的绳结,被这么一带,也踉踉跄跄地紧随其后。 驿站一侧的暗影中,正有无数双眼睛盯着她们二人仓皇而逃的背影。 穿着玄纹轻甲的将士们手持兵械、整齐有序地蹲伏在暗处,无声地让开一条道,身穿玄衣银甲的霍奚舟缓缓驱着马走到最前方,身侧跟着脸色难看的楚邕。 霍奚舟神色冰冷地坐在马上,目光死死盯着那穿着男装几乎与暗夜融为一体的纤弱背影,眉眼间黑云摧城,隐有雷霆之怒闪过。 下一刻,他抬手拿起弓箭,猛然拉满,泛着寒光的箭矢直直对准了前方奔走的两人。
第47章 囚笼 楚邕大惊失色, 慌忙唤了一声,“侯爷!” 可霍奚舟却置若罔闻,紧绷的面容没有一丝波澜, 侧脸的轮廓比寻常更加坚硬冷酷。 霍奚舟的箭术谁人不知?在他手中连坚石都能射穿的箭矢,若射在人身上, 那定是连骨头都会震碎的! 一想到那箭矢有可能射中楚芳菲,楚邕只觉得后颈窜起了一丝冷意, “侯爷三思!” 霍奚舟眯了眯眼, 捏着箭尾的手指倏然一松,箭矢便在楚邕刚落下的话音里离弦而出,发出锐利的破空声—— 四野空旷,刺耳的箭鸣一响起,蹲伏的将士们顿时乌压压地窜了出来, 朝前方的姜峤和楚芳菲奔袭而去。 这不是寻常箭矢发出的声音, 而是响箭,又称鸣镝。在战场上, 唯有统帅才用得。此箭一出,便是千军万马冲锋之时。 楚芳菲无疑也听出了响箭的声音, 心中一凛, 还未等她转头细看,忽然被一股力道推开, 控制不住地栽倒在地。紧接着,身侧猝然传来一声吃痛的闷哼, 姜峤竟是也跌在了一步开外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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