镇子上发生了这么大的事情,来的除了严狄将军,还有黔安王夫妇,袁正庭得去陪同处理事情。看见施绵,他吃惊,不能亲自照顾施绵,便给她留了时间,限定她申时两刻,必须启程回小叠池。 十三是几个孩子中最大的,被喊去问话,宽敞明亮的房屋中,只有施绵与那个男童。 作者有话说:
第28章 玉佩 施绵慢吞吞靠近了, 尽量温声细语问:“你是姓蔺吗?” 男童早已哭花了脸,惧怕地望着她。施绵对着他笑,哄着他道:“你是想你回家吗?官兵已经去通知你家人, 他们很快就来接你了。” 等男童安定了些, 施绵重复上一个问题, “前几日我见着一位蔺家老人,说她丢了孙儿,是你吗?” 这次男童含着泪眼点头了。 施绵又道:“那你娘姓什么啊?你与我说说,我好帮你找。” “我娘姓方……” “方?”施绵有点儿迷茫,她坐下来静思了会儿, 低头在袖中掏了起来。 被关进地窖中后,那妇人被她的首饰吸引,搜身匆忙,没发现她袖中暗袋里藏着的东西。 她摸出那块雕着白隼的玉佩, 问:“这个东西你认识吗?” 她将玉佩递到男童跟前,男童伸手过来摸了摸, 在她期盼的目光下, 老实道:“不认识。” 施绵的心凉了大半。 三年前, 她差点命丧黄泉, 被施长林抱去了小叠池, 托付给东林大夫。她醒来后, 施长林告诉她许多事情, 其中之一,就是她娘没死。 “你不是克星,你娘也没死, 她是被迫与我成亲的, 她、她走了, 另嫁他人……” 她娘是假装难产而亡,实际随她喜欢的人走了,宁愿去做一个小铺子里的老板娘,也不愿做京中望族施家三夫人。 她不爱施长林,施长林接受,但觉得她是爱施绵的,亲生骨肉,谁能不疼爱呢? “她是离开了我,可她走之前特意为我取了乳名,一定很舍不得我。”施绵这样想着,端起桌上的水喂给男童。 男童的娘亲姓方,那他就不是自己的弟弟。说她与这个男童有些神似,或许只是护卫和十三花了眼。 但施绵还是想陪着男童等他家人来,还是想亲眼见一见那位蔺夫人。 她从生下来就没见过娘亲,哪怕是万分之一的机会,也想试一试。 施绵陪男童说着话,表面不骄不躁,实则心中很是不安,怕见到蔺夫人,又怕时间过的太快,她要赶回小叠池,会错过蔺夫人。 这一日她经历许多,身心具乏,不知不觉坐在床边睡了过去,混沌中,施绵突然右臂一颤醒了过来。 冥冥中似有天意指引,她惊站起来,望向了厢房门口。 外面有官兵的询问声,很快,一个穿着靛蓝粗衣的妇人疾步进来,她在越过门槛时看见屋中的情况,视线略过施绵,落在榻上的男童身上,通红的眼眶瞬间流下泪来。 “小宝!”她哭着跑到床边,一把抱住了男童。 男童刚随着施绵睡了过去,被唤醒,看清眼前妇人,哇的一声大哭起来,搂紧了她的脖子。 母子二人哭得难舍难分,施绵静静站在一边,忍着麻木的双腿,右手紧紧抓着那块白隼玉佩。 她没见过生母,只听施长林说过,她娘脖颈上有一道疤。 蔺夫人的脖颈上环着男童的双臂,令施绵无法窥见。她只能去观察蔺夫人的头发,看见她满头青丝用一枚素雅的玉簪挽起,大约是赶路太匆忙,耳后有一缕松动,卷曲着搭在衣领上。 施绵悄悄往床头挪动,看见了蔺夫人的眼睛。 那是一双满是红血丝的眼睛,看着很憔悴,像是几日没合眼,此时疲惫被失而复得的喜悦压住,即使流着泪,也格外的美丽。 男童哭得险些背过去,蔺夫人忙松开他给他拍背。施绵拘束地站着,见状慌张端过温水递给她。 “有劳了。”蔺夫人接过,一手给男童拍背,一手小心地递水让他抿两口。 待男童缓过来,她才松了口气,将茶水递向施绵,也终于正眼看她了,含泪笑道:“多谢你了小姑娘,你也在等家人吗?” 施绵清楚看见了她脖颈上的疤痕,被无意碰到的手指尖颤抖起来,心中翻江倒海,想说话,喉头像卡了块巨大的石头一样发不出声音。 蔺夫人看出她不太对,将茶盏放在一边的凳子上,拉着她坐下,温和道:“你也是被绑走的姑娘吗?没事了,坏人都被抓住了,你爹娘马上就来接你。” 施绵坐在她身边,感觉着手背上异常温暖的触碰,指尖颤抖个不停。 心口像是有一匹疾驰的马儿,不知疲倦地向着朝阳狂奔,马蹄踏着她的心尖,引起一下又一下剧烈的震颤。 “我、我等我……”她终于能发声,声音若被狂风卷起的枯叶,由不得她控制。施绵竭力定神,难为情极了,“……等我娘……” 她双颊通红,羞涩又欢喜,小声重复:“我在等我娘。” 施绵是看着蔺夫人脖颈上的伤疤说的这句,说完移向蔺夫人的眼睛,目光触碰的瞬间,她的脸涨得更红,不好意思地在心中悄悄练习着喊了一声“娘”。 “真是个小美人,你娘一定也很美……”蔺夫人随口称赞着,张开双臂去抱男童。 好不容易找回儿子,她现在只想抱着孩子回家。 她并未细看眼前这个乖巧的小姑娘,发现她的异样也当做是受了惊吓的遗症,未放在心上。 直到她看见了那块玉佩。 “我在等我娘……”施绵被男童挤开,重新站回床榻边,将袖中的玉佩递出去,努力不让心中的雀跃跳出来,偷偷喊道,“……娘。” 玉佩递到蔺夫人眼前,她被迫看了一眼,先是愣住,再双手颤抖,接着倏然抬头死盯着施绵。 施绵抿着嘴巴,两脚往前挪动,想离她更近一些,甚至在想早知道该先换身衣裳的,打扮漂亮再见她才对,又想待会儿被她抱住,可千万不能哭,要做个乖巧懂事的女儿,好让她放心…… “走开!”蔺夫人声音骤然变得尖锐,一巴掌挥了过来,将施绵打退三步远,她踉跄着扶住桌面才没摔倒,手中的玉佩却摔落在地,碎成几瓣。 施绵愣住,呆滞的目光从碎裂的玉佩移至蔺夫人身上。 蔺夫人胸口剧烈地起伏,双目充血,眼中柔情早已不见,取而代之的是浓浓的厌恶,“你娘不在这儿,她早就死了!你这辈子都见不到她!” 施绵扶着桌面稳住,心头茫然,屋中在蔺夫人那声怒吼后沉寂下来,只剩下剧烈的喘气声,来自蔺夫人。 “她或许是没认出我。”施绵心中仍抱有一丝希望,她小小的身躯站直了,笨拙地解开头上的发髻,蓬松蜷曲的黑发披散下来,低声道:“我姓施,乳名叫小九,是降世那日我娘给我取的……” “滚!”蔺夫人嘶哑回道。 施绵两手无措地攥着,掌心满是汗水。 她不明白问题出在哪儿,鼓起勇气去看蔺夫人,唯恐再看见她眼中的憎恶与怨恨,又一次,目光落在她耳后的卷发和脖颈上的伤痕。 蔺夫人有所察觉,提高衣领,道:“滚远点,别再让我看见你。” 她牙关打着颤,说出这句残忍的话,弯腰去抱男童。 施绵对过去的记忆很少,施长林告知她的那些,她深埋在心中,每当难受时就想一想。 她知道蔺夫人二嫁的人离京城很远,这里是她二婚丈夫的祖籍,所以一直盼望着去镇子上,想着某一日能遇见自己的生母。 这位蔺夫人很像她生母,可惜很不喜欢她。 施绵想弄清楚,不想再没日没夜地惦记,“你这样凶,一定不是我娘。我爹说我娘很疼我的,她产后疼痛,还要强撑着保持理智,给我取了乳名……” 屋中落针可闻,施绵说完好一会儿,蔺夫人冷笑起来。 “她不敢昏睡是在防你们施家人作怪,她看见你恶心,那日初九,你所谓的乳名是她随口诌来敷衍的。”蔺夫人抱起男童,男童已五六岁,长得很壮实,她竟然能毫不费力地抱起。 施绵下唇咬得发白,她又记起在山里碰见的死去的农夫,那根刺入农夫心口的尖锐短竹,现在好像也刺进了她心口。 心口的热度一点点褪去,就像血水汩汩流空,留下个很深很冷的窟窿。 “别再找我了,我姓方,与你没有半点关系。”蔺夫人抱起男童向门外走去,经过被摔碎的白隼玉佩,无情地踩了上去,脚底碾压着,恨不得那块玉佩化成粉末。 她越过施绵,到了厢房门口,被外头的日光刺了一下,下意识地偏头,余光看见了屋中的施绵。 那个九岁的姑娘处在阴影中,顶着松软的长发蹲下去,将摔碎的玉佩一片片捡起,放在手心中。 蔺夫人心中忽地一痛,将踏出的脚步停住,在她犹豫的这一瞬间,多年前的往事浮现在脑海,然后毅然地转头,踏出了房间。 屋中的施绵无声地将玉佩捡起,用帕子包住,待蔺夫人的身影完全消失,她才敢抬头。 厢房门口已空空如也,日光很亮,将门框在地面上框出一个倾斜的方形区域,距离施绵只有一步之遥。 她耳中嗡嗡,朦胧中听见外面没走远的孩童又哭了起来,他在喊爹,喊祖母,外面传来纷杂的哭喊声,一声声“小宝”传到屋中。 明明只有几人说话,施绵如在梦中,恍惚觉得外面是人山人海,隔着一道门,人声鼎沸。 那些都与她无关。 施绵抓着被帕子裹住的玉佩,眼泪啪嗒落在地上。 . 十三被问了许多,回来找施绵时看见严梦舟靠着窗站在外面,喊道:“施小九呢,再不回去就赶不及喝药了,她不要命啦?” 严梦舟道:“睡着了吧,我也刚到。你在前面没提起我吧?” “提你做什么?神神秘秘的。”十三用胳膊肘推了他一把,抱怨道,“你找个地方一躲,什么事都没有,知不知道我被那个严将军缠着问了多少事?他竟然怀疑我和绑匪是一伙的!” “你想去也得人家愿意收才行。” 两人照例互相挖苦,十三要往屋中去,被严梦舟拦住,他掏出一块银子道:“你的卖身钱。” 十三接过那一小块银子掂了掂,不可置信:“我就值这么点儿钱?” “不少了,二两呢。” “施小九呢?”十三不服气,非要追问到底,“她不会只有一两吧?” 严梦舟掏出一沓银票,“没数,反正一定比你值钱。” “你爷爷的!老子信了你才怪!”十三一甩膀子就要与他打架,两人互挠几下,屋中传来拖沓的脚步声。 十三收手,一转脸看见施绵,惊讶问:“你眼睛怎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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