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只是问了这么一句,刘三郎的小媳妇儿便哭得更大声了:“求陛下,为妾的郎君做主啊!” 说着,她扑到在地,妙龄韶音,身姿楚楚,看得吕夫人在一旁眼睛几欲喷火,反了!真是要反了! 她的三郎还没死呢,这小贱蹄子就迫不及待地要攀高枝儿去了吗? 陆峮的反应比吕夫人还要大! 他面上冷色更重,人不可察觉地微微后退一步,这小娘子怎得一上来就朝着他哭? 莫不是看着自家夫婿快凉了,转头就来觊觎他了? 陆峮皱眉:“刘三郎何在?” 刘寒松瞪了一眼吕夫人,上前拱了拱手:“回陛下,犬子正在府上由大夫治伤呢。” “府上?”陆峮眉毛一竖,问身边儿匆匆赶过来,如今人刚好站稳的京兆尹,“崔指挥佥事何在?” 京兆尹气儿还没喘匀,但十分铁面无私道:“回陛下,关牢里去了。” 陆峮赞了一句:“效率不错。” 原本担心陛下会偏心二舅子的京兆尹腰板挺得更直了,吕夫人脸上也露出了期冀之色。 “来人,去将刘三郎也一块儿关进去。” 陆峮大手一挥,成功让刘家一家老少都变了脸色。 吕夫人急急开口:“陛下不可!三郎他伤得重得很,若是再不及时治疗,只怕会丢了命啊!” 说完,她又一脸震怒:“难不成陛下真想偏袒皇后娘娘的二兄?想要来一出死无对证?” “放肆!” 陆峮声如洪钟,脸沉下来的样子又冷又凶:“是皇后指使你家三郎上青楼找花娘了?朕本来不稀得点破你们,可既然你们家都是些不要脸面的,朕又何必顾忌这么多!京兆尹!” 京兆尹忙拱了拱手:“臣在。” 陆峮冷哼一声:“速速带着人去刘府将刘家三郎提到牢里去。就放在崔家二郎对面那间吧,省得又有人编排朕偏心。” 吕夫人还想再挣扎一番:“求陛下开恩,三郎伤得太重,若是没有大夫医治只怕真的撑不过去啊!” 陆峮眉头一皱:“天牢里不是有值守的太医?你的意思是这过了医药考试好容易登了编制的太医还不如你府上请的大夫?你是在质疑朕的眼光吗?” 吕夫人不说话了,时下读书人、医者之流对于编制的执念尤重,若是她今儿敢嚷嚷开来,明儿那些个在编制内的太医官员就敢给她家老头子穿小鞋,在药里多放点黄连什么的……也不是不可能啊! 不过……在天牢里值守的太医老头岁数恐怕都能做陛下您的祖父了,人家风光上任的时候您还不知道在老家的哪座山头上打麻雀玩儿呢。 京兆尹识时务地回了一句:“吕夫人放心,天牢如今执行的是十分人性化的管理条例,有生命垂危的犯人进来时,我们会给予特别关照的。” 刘三郎的小媳妇儿抽抽嗒嗒地问了一句:“可是会用百年人参吊着命?” 京兆尹摇了摇头:“不是,但咱们可以提供免费火化服务。不过天牢经费有限,这个是集体项目,得凑满十个犯人才能开烧。” 那小媳妇儿哭得更厉害了:“那妾,妾的夫郎……岂不是还没轮到,人都发臭了?” 说完,她想到会变得比臭豆腐蛋还要臭却无法入土为安的刘三郎,眼泪珠子犹如黄河之水奔腾个不停。 吕夫人瞪她一眼,这只会说晦气话的小贱蹄子! 京兆尹沉吟一回,决定先拍一拍陛下的龙屁:“承天之幸,近来长安城中作乱的犯人极少。若刘家三郎真的不幸去世了,恐怕还真的需要等等凑足了十人才能一块儿火化。” 小媳妇儿哭声猛地一高,随即身子一抽,悲伤过度晕过去了。 陆峮看了就觉得烦,娇小姐虽然也是个娇娇弱弱的,可她就不会这样遇着事儿只会哭。 在帐子里的时候挠他挠得可凶了。 “行了,该抓进去的都一块儿丢进去。京兆尹按着律法来就是,不必顾忌什么。”陆峮之所以这么说,不是全然大公无私,只是娇小姐是个好的,他那岳父大人一瞧就是个爱讲又酸又臭大道理的老头儿,没道理在外对着他时常说教,在家时就不说娇小姐那二兄了。 其中多半是有什么隐情。 京兆尹应了声,带着人马又匆匆去刘家抓人了。 吕夫人悲呼一声,人也软软地倒了下去。 陆峮有些迟疑,看着刘寒松这老头儿慢慢变红的脸,好心建议道:“不如叫京兆尹将你夫人和儿媳妇也一块儿带牢里去,那里太医的手艺肯定比你府上的大夫好。” 刘寒松呵呵一笑:“多谢陛下美意,这就不必了。” 说完,他又对着陆峮行了个礼,忙招呼其他愣在一旁的女眷将婆媳两人扶了起来,匆匆忙忙地走了。 真是丢脸! 陆峮的脸色并没有好转,只盯着他们离去的方向:“寻游,你说,这一桩事儿是谁挑起来的?” 寻游是沈从瑾的表字。 沈从瑾全程沉默着看完了戏,末了才道:“臣与崔指挥佥事的交集不多,但之前也未曾听得他有何逾举违规之举。此番他与刘家三郎的冲突闹得这般大,背后指不定有人推波助澜。” 陆峮目光越过高耸巍峨的宫墙,不知道落在了哪一点上,叫他的语气也跟着变得有些叫人捉摸不透。 只是说的话还是很朴实就对了。 “长安城里的人心眼可真多啊。” 沈从瑾嘴角抽了抽,故意打趣:“那皇后娘娘呢?” 崔檀令也是土生土长的长安本地人,陛下又如何看待这位世家出身的皇后? “他们怎能与皇后相提并论?”陆峮不假思索地便摇头反驳,之后又反应过来,“我方才是不是用了个四个字儿的成语?” 重点是这个吗? 沈从瑾麻木地点了点头。 陆峮满意地点了点头,看来这些时日偷偷学习还是有用的。 待他多学些四个字儿的成语,到时候在朝堂上一用,定能叫那群瞧不起他的糟老头儿大吃一惊! 陆峮暗自下了决心,也没忘记正事儿:“你受累一趟,去天牢跟着看看,这桩事儿到底是谁惹出来的。” 沈从瑾点了点头。 · 昭阳殿 崔檀令今日连觉也不睡了,只坐在榻上等消息。 绿枝她们心中也跟着焦急,可越是这个时候,她们越不能表现出惊慌的模样来,不然叫娘子看着了,岂不是心里更加难受? “娘娘,喝盏麦门冬饮子歇歇吧。”绿枝端了碗盏过来,见她面色淡淡,魂儿都不知飞哪里去了,劝道,“二爷吉人自有天相,您在这儿不吃不喝地等着也只是伤了您自个儿的身子,二爷回头知道了,定然也要自责的。” 崔檀令眨了眨眼,接过碗盏喝了一口:“我倒不是光挂念二兄。” 绿枝适时地摆出一个疑惑的表情。 崔檀令又喝了一口麦门冬饮子,这味道不是她喜欢的,麦门冬这味药材却能益胃生津,清心除烦。 “二兄经历了这回事,应该会被阿耶请顿家法。”崔檀令想,发生了这样的事,虽说未必然是二兄自个儿主动惹的事,但阿耶才不会管那些,他只会生气二兄闹出这样的丑闻来败坏了崔氏门楣。 待二兄归了家,大抵会在祠堂先祖们面前吃一顿打。 听着她这么说,绿枝有些哭笑不得,见她好容易露出些笑模样,也顾不得崔骋烈了,哄着她:“是,二爷没有娘娘懂事儿,挨顿打指不定还能将性子给掰正过来。” 崔檀令将手里的茶盏搁在紫檀小几上,细白皓腕上套着的翡翠镯子磕上质地坚硬的紫檀小几上,发出‘叮’的一声脆响。 懂事儿才不是什么好事。 看出她现在心情是真的变得不太好了,绿枝正愁着,便看见陆峮进了殿。 绿枝眼睛一亮。 陆峮正好注意到这一眼,眉头蹙起。 先头来了个疑似快成小寡妇的陌生女郎对着他哭哭啼啼,这后边儿娇小姐身边伺候的宫人怎么也对他有了不轨之心? 陆峮沉着脸走了过去,熟练地将娇小姐的手拉过去牵上,对着绿枝等宫人冷声道:“朕与皇后有话要说,你们先下去吧。” 都用上‘朕’这自称了,要知道,这泥腿子陛下从前在娘子面前可不兴这个! 莫不是这次的事儿有些棘手?都迁怒上了娘子? 绿枝方才还因着陆峮回来了可以逗一逗娘子开怀而松了口气,如今听得他这么一说,她的心又提了起来。 只是她还没能说什么,就被那神色格外冷峻的泥腿子陛下给瞪了一眼。 绿枝只得低着头退下了。 · “郎君。” 陆峮低头一看,仙露明珠似的女郎柔柔靠在他怀里,只是两道远山一般的黛眉颦着,瞧着似乎很不安乐。 他忽地就想伸手抚平她眉间的褶皱。 “怎么了?” 他自觉说话语气十分轻柔,听着往日粗声粗气惯了的陛下陡然温柔起来的声气,崔檀令发现原本盘绕在她心头的那股郁气奇迹般地被不知哪儿来的风一吹,没了。 心头不再被沉甸甸的东西压着,崔檀令觉得舒服多了,熟练地往陆峮怀里拱了拱,声音又轻又柔:“我只是有些想郎君了。” 想他的怀抱,怎么不能算作是想他呢? 成婚这么几日,虽说陆峮身上有些小毛病,可光是怀抱坚实可靠,靠在里边儿比什么软枕都来得舒服这一点,就足够让崔檀令满意。 如果晚上他侍寝的热情能再少些那便更好了。 猝不及防被娇小姐的情话给羞红了耳朵的陆峮悄悄将背脊挺得更直。 她好爱他! 正准备捧起她的脸好好亲一番的陆峮刚刚一垂下眼,便见怀里靠着的女郎阖着眼,神态安然。 她睡着了。 陆峮只得退而求其次地亲了亲她柔软粉白的面颊。 亲完之后觉得滋味不错,他又连亲了好几下。 直到崔檀令眉头微微皱起,看起来不太高兴了,陆峮这才遗憾地收了嘴。 改日得去向专业的人讨教讨教如何在短短时日里将那些狂野的小黑猪崽儿喂得又壮又好吃。 长得还是有些慢了,得快些宰了给娇小姐补补身子。 这般随时随地都能睡过去……陆峮忧心忡忡地想,难不成是他侍寝真的太勤快,累着她了? 思量间,陆峮稳稳地抱起了怀里身子软软的女郎,放到铺着松软云锦的床上时,崔檀令似乎还为身下的触感不对而发出几声嘤咛。 好可爱。 陆峮轻轻抬起她纤细的脚踝,替她脱下了那双掐金挖云红香锦薄底鞋,看着鞋头缀着的两朵朱缨随着他的动作颤颤巍巍,眸色深了深。 可看着崔檀令睡得面带酡红,头还要下意识地朝着他这边儿凑,陆峮只得狠狠在心中又默念了大师教给他的几句佛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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