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王这棋艺何时是陛下的对手了,怕是又做了什么惹陛下不悦了。”李念轻笑了一声,与苏墨告别后,跟着执徵去了光华殿,与晚些出来的叶敬卿相遇时,两人不动声色地交换了眼神。 光华殿相距并不远,李念左臂的刀伤已完全愈合,不仅步伐矫健,面色也是补养的泛着红润。执徵只到殿外便行礼后离开了,他笑着和殿内侍女打了招呼,迈步进了内殿。 李律正斜靠在矮榻上闭目养神,近日思虑过多很是伤神,又着了凉咳嗽不断,觉得头脑昏昏沉沉起来。听到动静便知是李念进来了,才略显不情愿地睁开眼睛,掐了掐眉心。 “陛下还是召太医过来问诊吧。”李念说着把棋盘棋笥搬到了矮茶几上,他自然知晓李律并非有闲情逸致,真的喊他来下棋,不过既然用了这个由头,总要做做样子。 “休养几日便可的小问题,太医院那些太医都要战战兢兢地开一堆方子,着实没有必要。”稍微坐起来些,李律手肘撑在矮茶几上,说着说着脸上还带上了几分嫌弃的神情。 “原来陛下是不肯喝汤药。”李念声音带笑,倒了一杯温热的清水,放到李律面前,“臣前些日子喝得身上都带着汤药味,着实是不好喝,虽是小问题,这对症下药能尽早治愈,终归是好的。” 只是轻声应了一下,李律眉头微皱,刚要开口却被一阵咳嗽打断,仿佛压抑久了后的释放,这一咳起来便停不下来。李念见状走过来轻拍着他的背,待他呼吸逐渐平稳,才一脸担忧地坐回了原本的位置。 本就觉得头晕,这咳得李律泛起了恶心,他深呼吸着,抓起李念放在身旁的茶杯,喝了几口,才强行把反胃感压了下去。 看着李律明显不好的气色,李念犹豫着还是轻叹了口气,没再继续劝说。拿起茶壶帮李律把温水斟满,“陛下召臣过来,有何要紧之事?” “你看看这个。”李律从矮茶几暗格里取出唐钦前几日送来的奏折,放在棋盘上,推到李念面前。 李念闻言拿起奏折翻看着,寥寥数语,并未有什么奇怪之处。李律用指甲按出的印记他自是看到了,只是这印记之处只有两个字‘安定’。 “这封奏折和之前无异,例行报平安,但朕总觉得哪里不太对。”李律的目光看向李念,他手中端着茶杯,隔段时间就要喝上几口,“从唐钦镇守边关起,他奏折所用的均是安稳二字。” “安稳,安定。”口中默念着这两个词,李念也一时找不到头绪,“这两个词意义上没有太大差别,并无问题。但按照常理来说,多年的习惯是很难突然改变的,又是在这个动荡的时期。” “最开始,朕曾怀疑过写奏折的另有其人,但对比了以往奏折上的字迹,并未他人所为。唐钦的字迹说不上清秀,甚至略带潦草,是很难所有细节临摹无误。”手指摩挲着杯壁,这是李律思虑时惯用的动作。 合上奏折放在矮茶几下,李念在棋笥中捻出一枚棋子,在指尖翻动着,“那便是藏有暗示。” “唐钦出身武将世家,没有文官的那种心思缜密,也不懂得如何把话隐晦地表达出来。他不能明着写出来,就代表此事责任重大,甚至...”李律把一颗棋子用力放到棋盘上,“这朝中有了他不信任之人。” 翻转棋子的手指停住,李念眼神暗了暗,“看来这内鬼已与唐钦私下有了接触。” “怕是不只接触这么简单。”李律拿出几颗棋子摆放在棋盘上,“他们企图瓦解掉守备的各条防线,派你放心的人去顾将军阵中。” 李念挑了挑眉,把手中棋子放在棋盘上,“陛下放心,至于唐钦那边,该如何去做?” “每月初十都会往边关送去物资,不过下周的事情,朕会让暗卫安插其中,与唐钦接触。”把茶杯放到矮茶几上,李律面色阴沉,“还有一事要说予你听。” ----
第六十三章 ==== 见李律脸色阴郁,李念也不自觉挺直了腰背,有一种隐隐不好的预感。他低下头把棋盘上的棋子一颗颗敛起,放回到棋笥中,等待着李律的后续话语。 “前几日郑太医去惠王府例行问诊。”在又喝了一口温水后,李律开口说道,“惠王手腕处有绳索勒出的两指宽青紫瘀痕,以及背部发现的,韧性物品所致的成片伤痕,皆是问诊前两日形成的。” “这...”李念虽有准备,听后还是无比震惊,以至于手指一松,棋子落回棋盘上,发出清脆的声响,这才让他回过神,用手抓着棋子,“是臣失态了,请陛下恕罪。” “无妨。”李律舌尖从牙齿上扫过,把茶杯放回矮茶几上,“有人如此胆大妄为,竟敢对亲王下手。” “是何人所为了?”把棋盘棋笥放回原处,李念一抬眼,眼中闪过戾气。 李律无奈地摇了摇头,“此事虽事关重大,但也只能暗中调查,一旦弄得人尽皆知,有损的终归是皇家颜面。朕派了暗卫去调查了郑太医去问诊前几日,何人与惠王府有过接触,呈上来的名单只有一人。”手指摩挲着茶杯,他看着李念,“安承宣。” “对自己的亲外孙也能下如此狠手吗?”李念目光微转,“安承宣看重权势,又精明算计,确实与九弟关系疏远,可他这么做的目的是什么?臣一时想不出合理的理由。” “惠王身子弱,注定只能做个闲散王爷,不能为安承宣所用,但亲王的身份足够尊贵,完全衬得起安家的势力,可以说是相辅相成。”李律端起茶杯,往暖炉中倒了半杯水,暖炉中的炭火发出呲呲的声响,“他们的关系大抵如此。” “被如此虐待,还能忍着一声不吭,九弟性子隐忍是一方面,毕竟不是光彩之事,变成百姓茶余饭后的谈资,颜面何在。”李念端起茶壶,又给李律茶杯中斟满水,“还有便是,此人是九弟要保全之人。” 李念继续说道,“安承宣算是一个,虽在人前对九弟关爱有加,私下里怕是严苛待之。这没有官职又体弱多病的亲王,难免要依附母家势力,成为任人摆布的傀儡,这一点从他为了安昭媛铺路便可看出,在安承宣心中,这二皇子可是更重要得多。” “你遇刺之事就牵扯出了安承宣,这怕是要坐实了他的罪名。”李律手指在茶杯上摩擦着,“他会猖狂到明知太医要来问诊,还把惠王打出一身的伤吗?” “因为他有十足的把握,就算被发现,九弟也会闭口不言。证据不足便无法定罪,陛下为了保全皇家颜面,或许都不会细查。”李念手指在桌面上比画着,“若不是安承宣,那便是九弟为了摆脱安家控制,不得不攀附上的关系,那便无论如何都要忍下,一旦此事暴露,怕是安承宣那边也不好交代。” “怕是只能不了了之了。”李律说完又咳了几声,“就算朕有心管,怕是惠王也不会配合。” 李念端起茶杯喝了一口,浓烈的苦涩味道充斥着口腔,“九弟也有他的无可奈何,安承宣那边臣自有安排,请陛下放心,至于是否另有其人,怕是没这么容易追查到了。” “辛苦你了。”李律说着拿出一份圣旨,放到矮茶几上,“殿中监王陆家中次女已及笄,他也曾提及,让朕赐下一门好的姻缘。” 李念闻言打开了圣旨,“陛下有意把王陆的次女赐婚于九弟?” “是。”李律屈指在矮茶几上轻点着,“王氏一族在朝中颇有声望,王陆次女又是夫人所生嫡出,嫁给惠王做王妃再合适不过。有了殿中监这个岳丈作为靠山,即使有人再敢胆大妄为,也该掂量掂量了。” “臣明白了。”李念低头行礼,“臣会将旨意传去惠王府与殿中监府。” 李律伸手拦在李念身前,“先去惠王府吧,探一探九弟的想法,王陆那边先放着,这婚事说到底还是王氏一族高攀了,日后诞下子嗣便是皇家血脉,总归还是要拿出些诚意的。” “陛下果真思虑周全。”了然了李律的想法后,李念把圣旨小心地收好,藏于衣袖中,“未得陛下旨意,此消息绝不会透露给九弟以外第三人,可若是九弟拒绝,陛下是否有其他打算。” “这圣旨还有另外一份,以备不时之需。”说着又咳了起来,李律端起茶杯喝了几口,冬日里温水放得略带微凉,滑入喉咙让他微微皱起了眉。 “这旨意到了,都是要从的。”李念低声说着,继而勾起唇角与方才判若两人,他抬手接过李律手中的茶杯放到远处桌子上,“臣命人换成温水,如无其他事,臣就先告退了。” 摆了摆手示意自己已知晓,李律调整呼吸不愿再开口,闭上眼揉着发痛的太阳穴。李念见状也不多加打扰,轻声退了出去。 在殿外他唤来一名侍女,“端一杯温水进去。”李念紧接着又补了一句,“陛下身体不适,去太医院宣太医过来诊治。”说完他一刻不敢耽搁,上马车直奔惠王府。 金凤宫中,皇后与竹妃在内殿商议除夕宫宴的相关事宜,虽说还有二十多天,时间上还算充裕,但毕竟是每一年里最重要的节日,又会有亲王公主进宫团聚,任何细节上都不容有失。 两人又参照着往年的庆典流程,仔仔细细核对了一番,确保万无一失后,竹妃拿着纸笔誊写了几份,派人送去了负责相关事宜的各个部门。 “当日装饰花卉已打理妥当,养在暖房中,有侍女小心照看着,韶姐姐放心。”竹妃说着端起养心茶喝了几口,忙碌了快两个时辰,终于可以放松下来长舒一口气。 “你办事我何时不放心了?”皇后故作嗔怪地说道,还屈起手指轻戳了一下竹妃的额头,“这几日辛苦你了,回去好好休养,后续事情交给我便是。”她吩咐着婵月,去后厨端了两碗燕窝羹。 “平日待在宫中也觉无聊,陪韶姐姐做些事情也可打发时间,所以不觉辛苦。”竹妃笑着拉住皇后的手,满眼都是满足。 另一边望舒宫中,被皇后选中帮着辰贵妃处理各国回礼事宜的,是月昭容和玉婕妤,好在都是聪慧稳妥之人,事情虽琐碎,却也得心应手。 辰时过半,载着各国礼品的马车出了城门,踏上路途,如若顺利,一个半月后便可归来。用过早膳后,月昭容与玉婕妤相伴去了望舒宫,回禀辰贵妃,算是交了这个差事。 三人相谈祥和却也带着几分客套,远不如金凤宫气氛温馨,辰贵妃见她们待得并不舒心,便随意说了些话后,以劳累为由,让两人先回去了,也正好去侧殿陪伴大皇子予睿。 眼看着大皇子也要满岁了,却不似公主那般咿咿呀呀的活泼开朗,总是安安静静地坐在矮榻上,手里拿着玩具,在别人哄逗时才会笑着说一些简单的音节。为此让辰贵妃忧心不少,总怕大皇子长此以往,成了沉默寡言的性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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