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太医低头从药箱中拿出一个瓷瓶,倒出一些置于掌心,揉搓开后覆于手腕瘀痕上,“还请惠王忍耐一下。”他手上的力度不算轻,淤青要揉开才会尽快散去。 李简沉默地看着郑太医手上的动作,微皱起,像是在极力地忍耐。当郑太医上完药投来疑问目光时,他又轻笑着摇了摇头,露出白皙的左手手腕。 “这是太医院特制的活血化瘀膏,也可缓解疼痛。”把瓷瓶放到李简手边,郑太医这才站起身,再次行礼,“如没有其他问题,微臣就先告退了,方子微臣出去时会交给后厨。” “多谢郑太医。”李简说完掀起身上的薄被,内殿暖炉源源不断地散发出热气,甚至让郑太医额头出了一层薄汗,他却搭着薄被才觉舒适。本想站起身,又觉得有些眩晕,只得扶着床边慢慢坐了回去。 “惠王小心。”郑太医赶忙伸手去扶,手掌无意中擦过李简的背部。 “嘶…”轻微的触碰便让李简浑身颤抖,他低下头避开了郑太医的目光,闭口不言。 这着实让郑太医犯了难,问也不是,不问也不是,一时间僵在原地,不知该如何是好。原因他自是不敢多问,便试探着问道,“需要微臣帮惠王诊治吗?” 李简的手指一直抓着衣角,过了许久,像是下定了决心似的,他极轻地点了一下头。手指犹豫着解开了腰带,脱下长袍和里衣,趴到了床榻上。 郑太医一眼望去便倒吸了一口凉气,李简背上遍布了刺目的伤痕,一些地方还泛紫红肿,在瘦削的脊背上很是狰狞。重新拿起瓷瓶,还处于震惊之中的他指尖发麻,只得用力掐了一下胳膊,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揉开药膏的手掌覆上,这次郑太医无论如何都不敢用力,就算明知因此会影响药效吸收,也实在是不忍心。 把脸埋在臂弯中,李简咬着牙没有痛呼出声,药膏并未让疼痛减轻多少,反倒刺激着难忍起来,身体止不住地颤抖。他双手紧紧抓着床单,把床单抓出杂乱的皱褶。 见状郑太医加快了手上速度,尽可能地缩短上药时间,让李简不至于忍耐太久。温热的手掌每次触及带着凉意的肌肤,都会惹起一阵战栗。终于上完药后,两人皆是长舒了一口气。 拿过一边的里衣,轻搭在李简背上,郑太医轻声开口道,“不知是否还有...” “请郑太医给本王留些颜面。”李简带着颤音打断了郑太医的话,趴着看不到他脸上的表情,只听他虚弱地说了句,“还望郑太医不要将今日之事说予他人,在此谢过了。” “是微臣冒犯了,请惠王恕罪。”郑太医又从药箱里拿出一个瓷瓶,轻声放在床边,“惠王记得每日涂抹,可让伤口尽快愈合。” “多谢。”李简沉声应着,坐起身穿好里衣。 郑太医也不便多留,行了礼就提着药箱出去了,等到都叮嘱完上了马车后,他摇了摇头,不住地叹气。思虑此事事关重大,他并未直接回太医院,而是提着药箱先去了光华殿。 ----
第六十一章 ==== 快步走到在光华殿外,郑太医对门口的侍卫说道,“有劳进去通报一声,说是太医院郑太医有要事禀报。” 侍卫闻言了然,转身进了殿内禀报李律,郑太医则是在殿外踱着步,来来回回的走着,看起来很是不安稳。 李律从羲和殿回来不久,换上一身便装,刚坐下喝了口茶。听侍卫禀报后,他眉头紧锁,想着安昭媛有孕时,一直是郑太医负责日常问诊,便以为是二皇子那边出了问题,赶忙让郑太医进来回话。 得了陛下旨意后,郑太医一刻不敢耽搁,迈步走了进去,他偏瘦的身形,提着个大药箱快步走的姿态,从背后看有些违和。进了正殿后,把药箱放在了地上,跪下行礼。 “是素尘宫出了什么事情吗?”李律率先开口问道,他坐在正座上,目光注视着跪在下面的郑太医,问完又挥了挥手,屏退了殿内侍女。 “回禀陛下,此事与素尘宫无关,微臣在安昭媛娘娘诞下皇子后,就继续先前去惠王府的日常问诊。”郑太医低着头应答着,知晓李律误解后,第一时间出言提醒。 “嗯,确实如此。”李律点了点头,这才想起前两月自己下过的旨意。 那时天气开始转凉,惠王府便派人来宫中求太医诊治,郑太医之前一直为惠王调理身子,且安昭媛母子已无需太医时刻叮嘱,便又把郑太医派去了惠王府,近日政事多且杂乱,他竟一时忘记了。 既然与素尘宫无关,那郑太医来回禀之事,便是牵扯了惠王府,李律紧锁的眉头并未舒展多少,“这么些时日了,惠王的身子如何了?” “今日微臣给惠王诊脉,从脉象上来看身子并无大碍了,只是还需多加调理。”郑太医说完停顿了一下,额角渗出了细密的汗珠,“只是...” “只是什么?”见郑太医停顿着,李律面露疑惑,但也并未催促,而是端起手边的茶杯喝了一口,是在等着还未说出口的后续。 “只是微臣在给惠王诊脉时,发现惠王右手手腕上有一道瘀痕。”郑太医深吸口气,稳住了心神,声音沉稳地再次开口道,“大约两指宽,深红中泛着青紫。” “瘀痕?”李律盖杯盖的动作一顿,目光停留在郑太医身上,“是何原因所致?” 郑太医低着头回话,“虽磕碰到坚硬物体也会形成淤血青紫,但惠王的瘀痕围绕着覆盖上整个手腕,明显不是磕碰可以做到的,所以微臣推断,应是绳索等物品捆绑所致,且单纯的捆绑不一定会青紫,应该是捆绑后手腕剧烈挣扎造成的。” 李律听后脸色阴沉,见郑太医还有话要说,便沉默着一言不发。 “微臣还在惠王背部发现大片伤痕。”殿内气氛压抑,郑太医额头滑下一滴冷汗,他开口继续说道,“伤痕呈现出的形状细长,以此来看,应该是相对较软且有韧性之物所伤。伤痕遍布背部,以伤势来判断,应该就是这两天形成的,且下手之人并未手下留情。” “还有其他伤处吗?”李律声音低沉得吓人,明显夹杂着怒意。 郑太医刚要回话,想起李简声音颤抖地说留些颜面时,把其他地方并未查看,这句话憋回了口中,改成了,“并未有了。” “想必惠王并未告诉你,是何人所为。”搭在桌面上的右手青筋毕露,看着跪在下面的郑太医,李律只是不带情绪地说了句,“此事朕已知晓,日后亦如平常那般,为惠王问诊。” “是,微臣遵旨。”郑太医行礼后,起身提起药箱,退出了光华殿。 在殿外他摇了摇头,陛下的心思自是猜不透的,他能做的也只是如实禀报,实属能力有限,无法过问太多。 想着家中长子和惠王年纪相仿,正是无忧的少年郎,身份虽不及旁人眼中的亲王那般万人敬仰,可也是在宠爱中长大的。 惠王没有父皇母妃庇佑,又与陛下关系生疏,小小年纪,就超乎年龄的懂事沉稳,生在帝王家就真的如所见那般,身份尊贵吗?怕是脚下暗潮涌动,走错一步便会万劫不复。 郑太医在思索中走回了太医院,他抬起头看了眼太医院的牌匾,收敛起情绪,迈步走了进去。 此时,李律还坐在正殿内,已接近正午的阳光悄然转换了方向,一时间殿内略显昏暗。回想着方才郑太医的话,他眼中闪着狠厉,目光微转,站起身快步回了内殿。 推开窗子,寒风顷刻间倾泻进来,将李律的发丝吹散到空中,他屈指敲了敲窗框,侧身退后了几步,暗卫彧从窗子翻身进了殿内。 “即刻去调查,前几日去过惠王府的所有人员名单。” 两日后辰时,泫穿着一身便装来了逸轩茶馆,他对大厅内的掌柜点了点头,说出了李念告知他的雅间名称,又附上李念交给他的玉佩。掌柜看后赶忙走出柜台恭敬行礼,亲自带着泫去了二楼。 在雅间门口,掌柜做了个请的姿势后便离开了,泫深吸口气,伸手轻轻推开了房门。 门内坐着一个年轻男子,牙白色长袍衬得他温润有礼,一缕青丝垂下挡住了面容。他听到动静后抬眼看了过去,看清进来之人是泫后,眼中闪过惊讶。 “大人。”泫躬半跪下行礼,把玉佩置于手中,双手递了过去,“淳王派属下来与大人见面。” 拿起玉佩仔细端详着,淳王的贴身玉佩他自是认得的,点了点头重新交还了回去,面露担忧,“淳王府是否有异常?” “并无。”泫将玉佩收到衣袖中,按照李念教的话一句句回复道,“淳王近日繁忙,宫中王府两头跑,实在抽不出身过来见大人,以后如无特殊情况,便都是属下来与大人商议事宜。” 男子听后只是点头应了一声,从衣襟中取出一个信封,放到桌上,推到了泫的面前,“把这封信带给淳王,其中内容一看便知。” “是,属下必定亲自交到淳王手中。”泫把信封塞进衣襟中,看着面前的男子,欲言又止。 “你想问什么,但说无妨。”男子看了眼对面的座椅,“坐下说话吧,刚来便走会引人怀疑,我方才点了一份普洱茶,莫要浪费了。”说完倒了两杯,一杯放到了泫的座位前。 “许久不见,大人一切都好吧?”泫得令般坐到了男子指引的位置,闻着茶杯中散发的醇厚茶香,还觉面前一切带着些许不真实。 男子唇边带着笑意,“如你所见,一切安好。”手指在杯壁上摩挲着,这动作像极了一个人,“过程牵扯复杂,恕不能如实相告,能说的想必淳王已经知会于你。” “是属下冒犯了,只是以往跟随在大人身旁,没想到还能再次相见。”泫端起茶杯喝了一口,如今身份翻转,男子早已不再是他口中的大人,那段短暂的交集也回不到当初。 “你现在不听令于我,不必再叫大人了,以后唤我离月便是。”男子身后的窗子投来光亮,笼罩在他身上,仿佛还是曾经那般温润如玉。 此后两人未做过多交谈,泫本就是沉默寡言之人,也深知言多必失,今日他已越了规矩。好在男子虽严苛倒也随和,唇边一直带着笑意,让人莫名地放松。 一个时辰后,泫率先起身,行礼后从房门离开。男子收敛起笑意,过了片刻,走到了窗边,打开窗子,雅间窗外是一个窄胡同,鲜有人经过,目光在四周扫过后,从窗子跃出,消失踪迹。 宫中,刚在光华殿同陛下用完午膳的霜才人,悠闲地走在石子小路上,方才从边关传回了唐将军的奏折,她不便打扰,福身行礼后退了出来。 今日难得的没有呼啸的寒风,阳光照在身上很是暖和,霜才人不想回灵韵宫,想起前几日提起的梅园,她起了兴致,带着书雪向梅园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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