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宜年笑了笑,“我也没想到,殿下会是这样急公好义,心怀子民的人,舍得花三百万两银子帮台州子民度过难关。更何况,殿下为了下官,十顾茅庐,我本不愿意纠缠进这些争权夺位之中,可如果是殿下,我倒是愿意赌一把。” “用三百万两银子,换得月溪这样一个馆阁之才和大片的水田,还能救几百万生民的性命,怎么算,我都不吃亏。” 成明十五年五月,台州水灾,受灾的三个县,淹了秧苗,地里没有收成,朝廷赈灾的钱粮又迟迟不到。大户预备低价兼并土地,布政使,按察使都是钱党的人,对赈灾之时一味推诿,柳宜年屡屡上疏,奏疏却都被钱党淹了。左支右绌之际,是朱翊珩用自己的钱按照往年市价,用不同人的名义,分着买了三个县三分之一的灾田,解决了他的燃眉之急,这才支撑到了姜川从朝廷借到赈灾粮,三个县的百姓不至于饿死,至此两人便成了好友。 朱翊珩本以为这一局胜券在握,柳宜年却在最后几手翻了盘。他看着柳宜年收走自己棋子的时候叹气道:“哎呀,又输了,月溪你就不能让我一次?” “我若有意让你,那岂不是看不起你?” “再来一局,我一定赢!” 朱翊珩说着就抓了几个棋子预备猜先,柳宜年却扣上了棋篓合上,起身道:“说好了就下一局的,我还有公务处理,下次吧!” 朱翊珩看着他的身影叹气道:“唉,你这人。” 朱翊珩收拾完棋盘,自然的走进书房,倚着屏风看着柳宜年不知在写什么东西,懒洋洋的问道:“月溪,你可想好此次任期满了,要去往何处啊?” 柳宜年头也不抬,蘸了墨汁在书上一边写,一边说道:“怎么,殿下要举荐我?” “我可没那个本事,不过你的老师姜阁老可以。你如今升迁之路无非有两条,一条呢继续留在地方,再升官做布政使或者按察使,任期满了,或者有了缺升任一省巡抚,若有功绩再升官就是总督,手里有兵有权,做个封疆大吏。又或者,任期满了调回京城,进都察院做副都御史,再升到六部做侍郎,按部就班的升任六部尚书,最后得皇兄赏识入阁。” “那殿下觉得我会选哪条?” “依我对你的了解,肯定是第二条。毕竟京城里有你割舍不下的人啊!” 柳宜年笑了笑没说话,朱翊珩瞥见他案头摆着一封看旧了的心,揶揄道:“什么要紧的信能看那么多遍都不腻?我猜是京城来的吧!应该是一位姓陈的姑娘!” “殿下若是太闲,不妨去游游西湖。” “本王今天哪都不去,就在这用了晚饭再走!”朱翊珩说罢,忽然有些局促的试探道:“陈绮梦给你的信里,就没提起别的什么人?” “殿下是想问沈姑娘吧?” “没有,我问她干嘛。” “是吗?那为何颍王,安王两位殿下都成婚了,殿下还迟迟不肯娶妻?” “我…”朱翊珩理不直气也不壮,只能无奈问道:“她到底提没提云舒?” “你不是每年沈姑娘生辰都将信连同礼物一起送过去吗?她没有给你回信?” “没有。” 柳宜年抬头看了一眼垂头丧气的朱翊珩,将笔放下,说道:“也没说什么,只是说有一位徐公子,人品贵重,又十分倾慕沈姑娘,可能快要成婚了。” 朱翊珩顿时从屏风上直起身子,快步走至柳宜年桌前,急道:“你说什么?成婚?什么时候的事?” “沈姑娘还没同意,不过那位公子倒是很执着,正所谓精诚所至,金石为开。” 朱翊珩松了一口气,不屑道:“吓我一跳,我还以为已经定亲了,原来不过有的人是一厢情愿。” “可一厢情愿也有可能会变成两情相悦。” “他不会有这个机会了,十月十六是太后七十寿诞,皇兄让我届时回京,到时候我就当面向她求亲。” “那我就提前祝殿下得偿所愿。”柳宜年拿起笔,继续写道:“我现在只求过几日的钱塘江大潮能平稳度过,今年的坎就算过去了。” “放心吧,钱塘江的堤坝去年才加固了,不会有事的。”朱翊珩说罢望向柳宜年手里的书,疑惑道:“你该不会是在给《大明律》做注释吧!” “正是。” “你该不会是想…” “殿下方才不是问我接下来的打算吗?这就是我的打算。” 朱翊珩摇头笑道:“柳月溪啊柳月溪,你这个人,明明面前摆着万无一失的路,你偏偏永远都不肯走。” 山西大同近郊马场, 沈云舒那日查验了硝石后,便拿着路引,坐着马车,一路跟着运矿石的商队去了大同。硝石清晨运到马场,她夜里也到了此处。马场的人不敢耽搁连忙带着沈云舒去查看运来的硝石。 “沈老板,运来的货都在这了。我们没有打开,就等您来清点了。” 沈云舒让随从把箱子打开,挨个箱子检查,与来时无异,记号俱在,并未被人掉包或偷顺走,便让随从抬走放入马场的地下密道里。 沈云舒拿帕子擦了擦手,身上的斗篷盖住了她半张脸,马场的人凑到她身边低声道:“老板,要不要见见那些人?” 沈云舒点了点头,马场的管事便引着他们去了马场西北角的几间小屋子。沈云舒推开门,只见里面有几个□□技师和军火工匠在做事。 他们看见沈云舒进来,连忙放下手里的东西,迎上来堆着笑道:“沈老板来了!” 沈云舒将斗篷从头上摘下,一张清冷的脸此刻没什么表情看着倒有些让人后背发凉,沈云舒拿出一包硝石,正是方才运到的那一批,递给做火药的匠人问道:“你看这个怎么样?没问题吧!” 匠人看了看道:“没问题,沈老板,不知够不够我说的那些量?” “放心吧,足够了。从现在起,你们就可以着手做了,就按着上次我拿给你们的那些西洋□□的样式做。” “是。” 沈云舒从怀里拿出几封他们家人写的亲笔信信,依次分给众人,脸上也挂上了和善的笑意,“你们放心,只要你们好好给我们做事,不光有丰厚的报酬,你们的家人也可以得到很好的照顾。” 众人接到家里的信,皆是热泪盈眶。 沈云舒慢悠悠走到桌边,拿起一个新式的□□朝干粮袋子上射了一箭,把众人都吓了一跳。她脸上的笑忽然收了起来,冷声道:“开弓没有回头箭,从来这的那天你们心里就明白,若被朝廷知道了,就是死罪。只有好好跟着我们才能保住你们和你们家人的性命,若是有人朝秦暮楚,怕了或是受人挑唆,想另寻出路,就先掂量掂量自己脖子上的那个东西还想不想要了!” 众人握着信的手有些发抖,他们都是从前都是为军队里制造军械的工匠,后来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被赶了出去。沈云舒不知从何处找到了他们,给了他们一大笔钱只说做生意,将他们带了过来。他们的家人都在沈云舒手里,不知被安置在何处,听着这些威胁的话,心里难免一颤。 沈云舒却软了语气,笑意又挂到了脸上,“你们都是被朝廷弃了的人,我给了你们按部就班一辈子都赚不到的钱,你们多少得付出点代价吧!不会把你们关在这一辈子的,最多十年,等大事得成,你们就可以回去跟家人团聚了。” 沈云舒说着拍了拍李四的肩膀道:“李工,你儿子如今书读的很好,私塾先生多次夸赞他,明年预备考秀才呢,将来说不定能入朝为官。” 她又走到孙五旁边说道:“孙工,你娘今年七十了,身体还很硬朗,只是上月得了一场风寒。”孙五忽然脸色一变,神情紧张,她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道:“别担心,如今都好全了,我让大夫用的最好的药。” “王工,你媳妇给你生了个大胖小子,已经满月了,信最后一页有你儿子的脚印。”王力闻言赶紧将信翻转过来,看到那个小小的脚印激动的哭了出来。 “所以啊,你们的家人可都等着你们回去团聚,你们可千万别选错了路。” 几个人不约而同的跪了下来,诚恳道:“沈老板放心,承蒙您照看我们家人,我们几个没有不尽新的,一定一心一意为您做事。” 沈云舒扶起他们道:“你看看你们,好端端的说着话,跪我做什么?快起来!行了,不耽误你们了,我这就走了。” “沈老板慢走。” 沈云舒出去轻轻关上门,跟马场管事走了一段,脸色一沉,低声说道:“看紧他们,现在开始做军械了,绝不能露出一点风声,若有人生了异心,直接灭口。” “是。” “还有负责养马那些人,绝不能让他们靠近这里,若有人形迹可疑,你知道该怎么办。” “明白。” ---- 作者有话要说: 喜欢看感情线的不要急,马上就要到了,糖和刀子都已经在路上了!!!
第76章 一剑霜寒十四州(四) 雨过天晴, 沈云舒也坐着马车回到了京城,刚过了城门没多久,马车忽然停了, 赶车的随从对沈云舒说道:“老板,徐公子来了。” 沈云舒正坐在车上打盹, 听闻徐清昼来了, 只得强打精神掀开了车帘,只见徐清昼快步跑了过来, 一脸兴奋道:“沈姑娘, 你回来了!” “徐公子, 你怎么来了?” “我前几天去云梦楼找你, 听穗儿姑娘说你去山西那边谈生意了,今天回来,我就早早在这等着,为你接风。” 沈云舒半倚在马车上,淡淡的笑了笑, “做生意东奔西走很正常, 没什么好接风的。” 徐清昼欲言又止, 终于是鼓起了勇气说道:“沈姑娘, 我…我想请你去个地方,我们…” 沈云舒咳嗽了两声, 推辞道:“徐公子,我很累了, 改日吧。” “哦, 好!好!” 沈云舒装作没有看见他脸上的失落, 放下了轿帘。 马车行到了云梦楼停了下来,沈云舒此时已经恢复了几分力气, 跳下马车走了进去。穗儿见她回来了,拿着账册迎了上去道:“云舒姐,你回来了!” 沈云舒接过账册,一边翻阅一边问道:“酒楼这几天没什么事吧!” “风平浪静,流水也跟之前差不多。” 沈云舒看完账册点了点头,穗儿很有经商的天赋,这两年多看着学着,人情世故也老练了不少,沈云舒不在京城的时候,云梦楼便都是她照看着。 “云舒姐,徐公子接到你了?” 沈云舒看她一脸好奇的样子,便知道定然是她泄了密,便用账册拍了拍她的头责怪道:“你还说呢!我倒要问问你,你干嘛告诉他我去哪了,还告诉他我什么时候回来?” 穗儿揉了揉脑袋,撇嘴道:“你不知道,徐公子天天来寻你,我们说你不在,他就眼巴巴的坐在那等,我也是看他太可怜了,才告诉他的。云舒姐,这么痴情的公子可不多见,你真的不考虑一下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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