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连如今爱端着架子的林妙之都忍不住拧了眉头,说了句:“这可真是不守妇道。” “可不是吗?”姜云姝冷笑一声,“她虽说是我长姐,可这事做得我们家里人都看不下去。要说还是她那前夫倒霉,是个绝户,不然光婆家的唾沫星子都能把她给活淹了。” “可那钟家图什么啊?这样着急。” 闻言,姜云姝眼中浮起抹不怀好意的笑,压低声音幽幽道:“你们想,这第二天就上门来提亲,若不是丧期里有点什么,说出去都没人信!” “晦气!” 一群人正说话间,却听见身后忽然响起个声音。 纪知瑶冷着脸走过来,目光犀利扫过众人,转头看向身侧的元若溪,拉长声音道:“元姐姐,都说今天是个好日子,怎么一出门就遇见了一群嗡嗡个不停的苍蝇?” 方才众人的议论声元若溪也听去了不少,虽说她不是纪知瑶那般口直心快的人,可也看不惯这等背后论人的行径。眉头轻皱,目光落在那几位相熟的世家女身上,微带责备,那几人向来将元若溪奉作效仿对象,立时红了脸皮。 一旁的林妙之可不管这些,一听这话登时变了脸色,急吼吼道:“你说谁是苍蝇呢?” 纪知瑶也不怵她,冷声回:“谁在嗡嗡谁就是!” 林妙之还想回嘴,却察觉到周围人的目光都转向了这边,她如今是侯府夫人,不能像以前那般随心所欲了,尤其是那谢衡又是个古板性子,若是被他知道自己在外面同人骂架,恐怕又得念得她耳朵起茧子。 于是,转换了策略,看向纪知瑶身后的纪珣,“纪公子,这就是你们晋国公府的小姐,怎地越发没规矩了?” 较之三年前,纪珣气质依旧温文尔雅,只是多了几分沉稳,他如今在翰林院任编修,因着今日休沐,又有朋友邀约,这才顺道送纪知瑶同元若溪一块过来,却不料听见了那样一番议论。 在听到姜云静的名字时,他本以为自己会平静一些,毕竟三年过去了,他也经过了官场上的种种历练,并非当年那个毛头小子,然而事实告诉他,只要是遇上与她有关的事,他还是难能平静。 此时,他几乎是强压着才能保持风度,听了林妙之话,淡淡道:“舍妹自幼性格直爽,快人快语。至于晋国公府家风如何,谢夫人若有意见,自可让谢兄转告于我,如此当面指摘,恐怕有失礼数。” 林妙之没想到向来温润如玉的纪珣竟会毫不留情地反驳她,一时愣在那脸都涨红了。 纪知瑶顿时得意起来,笑道:“跟我阿兄打小报告,也不看看到底谁是纪家人?” 纪珣瞥了她一眼,眉头微皱,“还不进去,请的人都到了。” 纪知瑶这才吐了吐舌头,拉着元若溪往包厢走去。转身时,元若溪却忽然抬头看了一眼纪珣,对他微不可察地摇了摇头。 纪珣心中轻叹一声,转身对林妙之揖手道:“今日之事,谢夫人也不必放在心上,若有失礼之处,改日纪某会向谢兄亲自赔个不是。” 说完,便跟着前面二人离开了。 包厢内已有几位贵女,姜云静同她们没打过交道,在一番见礼后便默默地坐到了临窗的桌边。 经过方才那件事,要说心情一点儿不被影响,那也是不可能的。 姜云姝恨她,视她如仇雠,同样,姜云静再度见到此人,也只觉如鲠在喉、望之生厌。 就凭陈氏的所作所为,当年只让她以死谢罪,简直是太便宜她了。可姜云静也知道,那些事姜云姝确实没有参与,就算是迁怒,那次也算给了她教训。只要她能安分守己,她倒是可以给她一条活路。 只看她要不要了。 暂且抛开这些烦心事,她朝着窗外望去,外面的大街上已是人头涌动,不远处似乎隐隐有马蹄声传来,是胜军到了吗? 看着那些欢欣鼓舞的人群,姜云静却只觉得他们的喜悦仿佛与她隔着千山万水。 边境终于平定,她作为大梁的子民自然高兴,这些年她暗中与舅父也为征北军送去了不少粮草银钱,既为公义,同时也有私心。 三年前,在陆玄京死后,她又去过报恩寺好几次,只为见那普空大师一面,可始终都无缘得见。 这些年,为求利,为报仇,她也用过不少手段,并非桩桩件件都无可指摘,但她却从未曾有过悔意,唯独只有一事,她自觉罪孽深重,那便是当初将陆玄京强行引至自己身边,最后阴差阳错害他身死。 心结难解,她见普空,也不过是求诉无门,希望佛法超度。 直到她去了江城,才在某一天忽然收到了一封信,上面写道:“天下事,了犹未了,何妨以不了了之。施主勿要自苦于心,时机到时,佛自会渡之。” 可如今三载过去,她却依旧只觉得心头一片空无。 正思量间,包厢的门忽然被推开,纪知瑶同元若溪走了进来,房间里立刻活泛起来。 瞧见了姜云静,纪知瑶绝口不提方才在门外的那段插曲,只促狭笑道:“泱泱今日到的倒是早,是不是也等不及看那黑羽军的风采了?” 却不料姜云静仿佛没听懂,懵懵反问:“黑羽军?” “你竟连黑羽军都不知道!”纪知瑶一脸诧异,顿了顿,“泱泱,我看你真是在江城待了太久,世事不知了!” 纪知瑶摇着头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逗得一旁的元若溪都掩嘴笑起来。 姜云静也笑着道:“那纪大小姐不如给我说道说道?” 纪知瑶一听,果然来了劲,立刻坐到一边给她说起这黑羽军的前世今生来。 原来这黑羽军乃是谢忌谢麾下的一支特殊军队,人员均由他亲自挑选,每一个都得经过炼狱般的苦训和重重筛选,最后脱颖而出的才能成为正式的在编人员。 据说这黑羽军个个都身手了得,可以一敌十,在战场上更是屡立奇功,就连圣上都多次称赞并下旨恩赏。在突袭陇水大营时,谢忌深陷险境差点身死,最后也是靠这黑羽军才幸而生还。 关于这位谢将军的奇闻异事,这些天姜云静已经听得够多了,方才在一楼时,就连那说书先生说的故事都与这次战事有关,此刻听了这些,心中已是毫无波动。 纪知瑶说罢,又顺嘴道:“要不那林妙之今日怎会眼巴巴地跑过来呢?估计也是想提前看一看这谢将军的风采吧,好掂量掂量自己日后还能不能这般风光。” 闻言,姜云静有些疑惑,问:“她不是谢家人吗?这谢将军去宫中复旨,回府不就能见?” 纪知瑶哈哈一笑,“这你就又不知道了吧?圣上早在南苑街给谢忌赐了一处将军府,规格比那谢府可一点儿也不输。亏林妙之这些天还拿着鸡毛当令箭呢,也不看人家搭不搭理。” 既是谢家人,一回来就单独开府,姜云静觉得有些意思,却也没有多想。 窗外的人声渐渐沸腾了起来,片刻,只听见一阵整齐如擂鼓般的马蹄声在耳旁响起,看来是胜军到了,屋子里的人闻声而动,纷纷挤到了窗边,争先恐后地往外望去。 姜云静见他们挤得厉害,自己也并不十分好奇,便默默地让出了位置,退到了一旁,悠闲地品起这会仙楼的清茶来。 殊不知,她此刻的模样正好落进了不远处纪珣的眼中。 从纪知瑶进去时,他就立在了这道虚掩的门后。三年未见,再度看见姜云静,纪珣只觉得一颗心仿佛又活了过来,跳动得如同春汛里的河鱼。 她似乎并无变化,一颦一笑依旧美到让他心折,可又似乎变了,原本疏朗的眉眼间如今却像是笼着一层化不去的愁绪。 她过得不好吗? 这个念头一起,下一秒纪珣就忍不住自嘲,她自然是过得不好,关于她的那些是是非非他都知晓得一清二楚,可他又能做什么呢?三年前,他做不了,三年后,更是不可能了。 虽然他同元若溪的婚事另有隐情,可这件事到底是他自己点头应下的,也就根本再无立场去管她过得好不好了。 可为何此刻心中又隐隐生出了悔意,他还是不甘心。想起方才在外面听到的那些流言,纪珣更是心痛,甚至忍不住想,若是当年她答应了自己,是不是如今也会过得更好些? 可自己又真能护住她吗? 如今祖父病重,国公府看似花团锦簇,实则暗潮汹涌,他的亲事从一开始其实就不是自己能左右的了。为官以后,他更加清楚了这一点,否则今日也不会克制着自己不迈出那一步。 就在刚才,他差一点失控,直接冲进去。 却被身旁的元若溪小声制止住了,她问他:“纪公子可想好了?就算此刻进去,变真能得偿所愿吗?” 纪珣答不上来,他犹豫了,便是那片刻的犹豫,已经决定了许多事情。 屋内,饮了小半盏茶后,姜云静隐隐察觉到似乎有人在盯着她,可抬头一看,所有人看的都是窗外。 正奇怪时,窗边的纪知瑶却忽然回过头来。 “泱泱,你待在那干什么?快过来呀!黑羽军就在楼外面呢!” 说完,也不等她反应,干脆大步走过来,将她一把拉了起来。 姜云静被拉得一个趔趄,转头时却忽然看见不远处的门外似乎又一片衣角闪过,可还没瞧清,人已经被推倒了窗边。 窗外,一列整肃的队伍正御马而过。
第65章 自窗边望去, 御街之上,高牙大纛, 迎风招展, 身着玄甲的征北军整肃列队而过,端的是匪匪翼翼、威风凛凛,夹道两旁百姓则山呼海啸, 如一浪盖过一浪。 声势之浩大,便是本对庆典不感兴趣的姜云静看的也是心头一震,真道是南风一扫胡尘静, 西入长安到日边。不过瞬息,她眼前已是想象中的辕门暮雪、风掣红旗。 正出神间, 却听见纪知瑶在耳边喊起来:“来了,来了!” 说的自然是队伍最前方的谢忌, 今日他所经过之处, 皆是一片喧哗骚动。 姜云静的目光也随之看过去, 因尚隔着一段距离, 她看不清对方的样貌, 只能看见那位风光无限的年轻将军端坐于高头大马之上, 一身玄甲威严赫赫,身后的朱红大氅随风猎猎,真可谓意气风发、踌躇满志。 可不知为何, 瞧了两眼, 姜云静竟觉得那身影似乎有些熟悉。 脑子里莫名就出现了当日陆玄京为她挡下那一剑时的背影,也是这般高大、英勇, 两人的身形开始渐渐重合, 竟仿佛一个人似的,直到回过神来, 姜云静这才悚然一惊。 自己这是魔怔了,怎么会觉得谢将军像陆玄京? 明明是天差地别的两人,一个似烈日般灼目,另一个却如清雅如松林山月,便是身形,实际也应当差得远了。 姜云静摇头一笑,挥开心中奇奇怪怪的念头。
言情小说网:www.bgnovel.com免费全本完结小说在线阅读!记得收藏并分享哦!
137 首页 上一页 62 63 64 65 66 67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