啧,看直了眼。 难怪。 刘奎决定当个睁眼瞎,悄悄退了出去。 舒筠眨巴眨眼偷瞄裴钺,极少见他穿亮色的衣裳,那身明黄的龙袍算是鲜艳的,只是大约是帝王的威压,实在不敢直视。 眼前这件袍子就很称他,十分惊艳。 那张脸本已无比俊美,今日又格外添了几分清隽气,简直令山河失色。 舒筠不由再次感慨,他若是七爷该多好。 裴钺面上依然不动声色,唤来跪在屏风处的小内使,“去内书房取许义山那幅破损的画来。” 刘奎早晓得二人要做什么,一带吩咐人架起画架,又准备修补古画要用的各色颜料工具,不多时,舒筠便专心致志开始补画。 这是一幅青绿山水图,用的是小青绿的手法,在水墨淡彩上薄罩青绿,画风极其细腻,舒筠亲眼所见也不由感慨,一个八十岁的老先生竟然能画出如此妍丽蕴秀的画来。 换做是舒澜风在场,大约也没本事立即下手。 舒筠一来初生牛犊不惧虎,二来大约是裴钺言辞间给了她底气,她稍事休整,钻研半个时辰后,便开始动手了。 裴钺起先在认真批阅奏折,没怎么理会舒筠,待午时他折子都批完了,舒筠全神贯注竟然一动未动,裴钺有些不放心,担心这姑娘过于劳神伤了身子,于是起身踱步去观看。 他从未见舒筠如此专注,她沉浸补画,神情凝肃而冷淡,眼神精准到一纤一毫的不对都能引起她的注意。 裴钺着实看呆了去。 往后来回在她面前晃了几次,也没有分舒筠半点神。 这还是那个撅起小嘴扭着腰身不肯背书的小迷糊虫吗? 舒筠为了一鼓作气,午膳只用了些几块点心,待大功造成已至下午酉时初,她浑身僵硬,长长地伸了个懒腰,笑眯眯朝裴钺歪了歪脑勺, “陛下,我补好了。” 裴钺看着从画轴后探出的半张俏脸,明珠生晕,美撼凡尘。 她眼底布满了血丝,双眸微醺,可见是用眼过度,视线略有模糊。 裴钺心口微微滚过一丝烫意, “来人,准备热水湿巾。” 他起身绕出御案,往舒筠身后的罗汉床指了指, “你伤了眼,必须用热巾敷一敷。” 舒筠眼睛干涩,难受得紧,也不推拒,扶着圈椅起身,绕去身后,挨着罗汉床的引枕半倚着。 裴钺就坐在她对面,二人当中隔着一张四方小案,案上摆着一极小的青瓷梅瓶,里面插着一束君子兰。 宫人手脚极快,很快端来金盆,用热水打湿布巾拧干,径直递给了皇帝。 舒筠闭着眼靠在引枕歇息,不曾注意到这一幕,裴钺接过湿热的毛巾,连忙叠了叠,探身搁在她双眼,一阵湿热袭来,舒筠眼圈的疲倦很快得到舒缓,她舒适地吁了一口气。 眼睛看不到,耳朵却极为灵敏,她听得裴钺坐在她对面。 她口干,很想喝水,不敢开口劳动皇帝大驾,却又不知殿内有无伺候的宫女,一手撑着身后的罗汉床,维持布巾不掉下来,另一只手又开始胡乱往侧边探。 裴钺看得那只不安分的小手,胸口闷出一声笑,语调又轻又缓, “你又在乱抓什么?” 舒筠身子一僵。 一个“又”字将那块遮羞布给掀了个干净。 舒筠的面颊一瞬间从青桃肿胀成熟桃,若不是她现在什么都瞧不见,她定然要落荒而逃。 吸气,呼气,沉住气。 只要她看不见,她就不尴尬。 “我想喝水。” 裴钺从容擒起茶杯,也不知是逗她,还是气她,咬着后槽牙道, “那你往侧面抓什么,你往朕这里来抓呀,茶杯在这。” 舒筠:“.......”
第27章 娇娇不怕,朕在 裴钺话音一落, 那纤纤嫩荑还真就着他的方向伸了来,葱玉手指交错探抓,待摸到那盏茶杯, 飞快擒住, 用力的那一下,裴钺有种似曾相识的紧绷感,目光定了片刻,侧首挪开。 舒筠扶住茶盏后, 直起腰身, 咕咚咕咚一口将茶水饮尽, 她若不抓,不就是出卖自己,告诉裴钺她知道那腰刀是何物了么? 舒筠脸不红心不跳,慢腾腾将湿巾掀开,待视线适应片刻, 她起身朝裴钺施礼, “陛下, 时辰不早, 臣女要出宫了。” 裴钺看着刻意维持住镇定的她,薄唇微抿,换做以前他会让她留下来用膳, 如今嘛, 便改口道,“行, 来人,将备好的食盒让舒姑娘捎回去,” 她早就饿坏了, 膳食也已摆在侧殿,她要离开,他不勉强。 最后定住她的娇靥,“路上吃。” 舒筠好不容易压下的躁意又窜了上来,他一如既往了解她,晓得她饿得紧。 “谢陛下。” 那唤作玲玲的小宫女见舒筠额角沾了些水汽,用手帕细细替她擦拭。 等候宫人的片刻,刘奎亲自将那修补好的画卷呈给裴钺,裴钺望过去,乍眼瞧不出痕迹,可见姑娘造诣不浅,原本也没抱太大的希望,不成想给了他一个惊喜。 裴钺抬目看着亭亭玉立的姑娘,“筠筠,太皇太后十分钟爱此画,原先老人家眼神不好,凑近了些,便不小心将画烧去一角,你今日也算大功一件,朕想赏你,筠儿可有想要之物?” 舒筠任凭小宫女替她打理沾湿的碎发,嗔笑道,“陛下,您赏了我母亲那么多药丸,与我家不吝救命之恩,我不过回馈零星半点,这您也要赏赐的话,臣女可承受不起。” “不过....”舒筠依依不舍瞥着那画卷,“这幅画算是许义山老先生晚年的得意之作,陛下准许我临摹一幅回去吗?” “可。”年轻的帝王眉目深深,“不过,此画贵重,朕不能许你捎回去,你若想临摹,择日入宫临摹便是。” 舒筠毫不犹豫应下了。 待拧着食盒,昏昏沉沉出宫时,舒筠揉了揉发烫的面颊。 不对啊,她怎么糊里糊涂入了宫,还约了第二次? 舒筠出宫的第二日,裴钺期待满满,她那日转背就入了宫,今日约莫也是如此,可是朝起霞落,也没瞧见熟悉的俏影。 兴许今日有事,那明日吧。 期待在一日一日的落空中慢慢耗尽。 只当姑娘要爽约了,胸口发堵。 嘴里说着要放手,做起来却没那么容易。 裴钺捏着眉心,手执朱笔一动未动。 夜色将落,浓雾聚在天边,刘奎替他掌好灯,见他面色不虞,轻声询问, “陛下,姑娘家里约莫有事,您瞧,要不遣蔺洵去打听个明白?” 裴钺极少为什么人牵肠挂肚,这是头一遭,哪怕上几回与舒筠分离也不像今日这般,心中的渴望越来越强烈,这意味什么,他心知肚明。 裴钺重新开始批阅奏折,笔下铁画银钩,没有立即搭话。 舒筠已将这桩事忘了个一干二净。 当夜回到府中,家里出了些事,原来上回长姐舒灵在行宫与柳家世子见了面,柳世子回去便与家里提了定婚期的事,这一日柳家上了门来,将接亲日子定在两月后,还给府上的少爷姑娘都捎带了礼物。 舒筠也有一份,老太太唤她过去,舒筠接了礼,客套了几句,老太太,二夫人与舒芝等人趁机奚落她,笑话她嫁不出去,舒筠没放在心上,苏氏却有些怄气,当夜便吐了一口血。 吐血的事,苏氏瞒着舒筠。 恰恰次日,舒澜风回来告诉苏氏,那位新晋的儒学宗子回绝了其他高门的婚请,向舒澜风表明了结亲的意愿。 原来那日他对舒筠一见钟情。 舒澜风心里头高兴,回来便与苏氏商议,苏氏本还有些踟蹰,念着自己身子不太好,万一有个好歹也好早早将女儿托付出去,便答应见陈文舟一面。 就在裴钺为舒筠呕心的这一天,陈文舟风度翩翩上了门。 晨起朝阳还算绚丽,到了午后浓雾不散,舒澜风将陈文舟迎进了三房的待客厅,说是待客厅,却不算敞亮,只有一间屋子,东面是舒澜风的书房,西面便是厢房,苏氏身子不好时,便让丈夫宿在此处。 外男不能进后寝,舒澜风费了些功夫将苏氏抱至厢房坐着。 舒筠被苏氏安置在屏风后,她清晨起来采了些秋露打算做糯米团子吃,却被苏氏逼着拾掇一番,穿了件新做的海棠红厚袄子,兔毛镶边,将那杏眼雪肤衬得不似凡人。 舒筠再笨也猜了个七七八八,害躁地央求, “娘,您要女儿说多少次,女儿是真的不想嫁人,您这是要逼着女儿剪了头发去做姑子!” 苏氏闻言一阵气结,捂着嘴险些喘不过气来,单嬷嬷一面替苏氏顺背,一面苦口婆心劝舒筠,“好姑娘,您就依了夫人这一回。” 单嬷嬷频频朝舒筠使眼色,让她别跟苏氏对着干。 舒筠见母亲咳得转不过气来,也不敢再逞强,提着裙摆在屏风后转圈,急得要哭,“可是我....” 她不能嫁人,她那厢拒绝了皇帝,转背却嫁给旁人,皇帝一旦恼羞成怒,弹指间便可捏死她。 “没有什么可是!”苏氏罕见露出厉色,颤着手指指了指锦杌,看着泪水盈眶的女儿,心头一痛,语气慢慢放缓,“孩儿,你就坐一坐,什么话都不说,若你不乐意,娘还能将你塞上花轿?” 舒筠心里想,瞧这情形对方大约已到了府上,闹得难堪只会气坏了母亲,且不如先应付过去。 她于是规规矩矩坐在屏风后不动。 片刻,廊庑外传来脚步声,有说有笑,舒筠侧耳细听,那嗓音略有几分熟悉,她眨了眨眼,这莫不是那日在行宫打过照面的男子? 单嬷嬷在一旁观察她脸色,朝苏氏挤了挤眼,苏氏掩了掩嘴,心里松快几分。 门口光芒被挡,两道身影一前一后踏了进来。 陈文舟望见端坐在屏风下的苏氏,连忙上前磕头, “学生给师母请安。” 余光不着痕迹瞥了一眼屏风,微有光影浮动,猜到舒筠在那里。 苏氏第一眼瞧见陈文舟,说不出的欢喜,极少有男子能令她赏心悦目,温和而不失棱角, “快些起来。” 舒澜风坐在主位,陈文舟坐在他下手。 苏氏先与他寒暄几句,问起他在国子监读书的情景, “接下来是继续在国子监读书呢,还是跟着秦老太傅单独进学?” 陈文舟拱手道,“回师母的话,太傅吩咐学生白日在国子监就读,夜里住在秦家听他老人家教诲,且学生今年过了秋闱,需全力备考明年的春闱,暂时还不敢松懈。” 说到这里,陈文舟语气一顿,微微躬身,“说来惭愧,学生本欲等高中再来府上求亲,实在是担心....”轻轻往屏风处瞥了一眼,“担心老师与师母将师妹嫁与旁人,故而厚着脸皮上了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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