趁乱之际,只要一把火烧了此处,毁了那名士卒的脸,那么他便可以离了这里,以另外一个人的身份活下去。 这一路上,他暗中观察同行的所有人,而这其中,与他身形最为相当的,莫过于镇日对他拳打脚踢的李大。 李大酒不离身,一旦酒意上了头,便开始辱骂这些罪犯,甚至对他们私下用刑,燕莫止自然也没少挨过他的打,于是看着他,一个计划在心里慢慢地形成雏形。 接着,他因“肺痨”,自然而然地被孤立了开来,而他则趁着这段时间,利用周遭一切的人和物,渐渐地丰满了他的计划。 这一晚终于来了。 天一黑,李大果然喝得醉醺醺,他便唤了他过来道:“官爷,这房里没有被子。” “什么被子,你还以为你是大爷啊?”李大指着他的脑门破口大骂。 可是,他下一句话却说不出口了,因为燕莫止以手作刀,一下子发了狠力劈在他后脖颈上,他便这么软绵绵地倒了下去。 他将他拖上了床,三两下与他互换了衣服,并吹灭了蜡烛,并将自己高大的身影隐在床后。 时辰在慢慢流逝,窗外传出一点动静,就在他屏息凝视地当口,只听吱呀的一声轻响,窗被推开来,一束皎洁的月光倾泻而下,而后,几道黑影整齐有素地从窗口跃了进来,无声地落到地上。 黑暗中,一道银光在墙上一闪而过,直直地朝着床榻之上的李大刺去,李大尚未苏醒,一把剑便这么直直地捅入他的心房。 温热的血一溅三尺高,几人互相看了一眼,其中一人伸出手探了探他的脉搏,确定已经停止后,便想翻窗而出。 同行一个人压低声音道:“等等。” “怎么了?” “不对,刚才你们进来有听到声音吗?” 就在他们面面相觑,觉察到安静中透着诡异时,一直潜伏在床后的燕莫止也感觉得出,这是他最后的机会了。 他观察到对方只有三人,若是平常,以一敌三绝不在话下,可现在他却隐隐感到吃力,因此他只能速战速决,不能再耽搁下去。 晚上用饭时,他假意失手摔碎了一个杯子,从而偷藏下一片锋利的碎片,这就是他的武器。 房间虽暗,但也能朦朦胧胧地辨别出人影,他趁着其他人还没反应过来,放轻了脚步,绕到离他最近的那人背后,抬起手,猛地破开他的喉咙。 黏糊糊的血液如泉眼四处喷洒,一股血腥的气味在空气中弥漫了开来,他的身上亦是不可避免地染了一身血迹。 “有……诈……”那人眼睛瞪得铜铃大,喉咙里勉强挤出了两个字,便直挺挺地倒了下来。 另外两名杀手一瞬间便反应了过来,抽出了身上的剑,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向他刺来。 燕莫止迅速往旁边的花架子一躲,捞起花盆就往其中一人的头上砸去。 没想到那人手中的剑拐了个弯,剑锋划破了他的手臂,他感到手臂骤然一痛,血汩汩地从伤口里淌了下来,很快浸湿了他的袖子。 他捏紧了手中的碎片,奋力朝前挥去,没想到却扑了个空,同时,他的腿上也传来了一阵剧痛。 这次,剑锋却是从他背后突袭而来,刺入他裆下,擦过他的腿。 他耳廓动了动,一下子判断出那人的距离,手中的碎片抛射了出去,正中他的喉咙,把他牢牢钉在柱子上。 剩下一个人了,然而,他身上亦是负了伤,眼下又没了武器,如此缠斗下去,未必能占得了上风。 可这一场搏斗,他绝对不能输。 他赤手空拳地躲闪着,主动开口分散他的注意力:“阁下是谁?” “你又是谁?” 他轻笑一声道,“实不相瞒,我的上峰正是燕将军。” “怎么可能?”那人吃惊地反驳道。 燕莫止见时机成熟,一把踢中脚边的剑,剑身一弹而起,在空中翻了几圈,被他牢牢接住,而后迅速转身刺了出去,雪亮无比的剑就这么整把贯穿那人的身体。 他的动作是在太过迅猛,以至于那人根本来不及躲闪。 那人不可置信地盯着他,“你是……燕莫止?” “不错,某正是阁下要找的人。”他说着,从身上掏出了火折子,一下子点亮了一室血腥的凶•杀现场。 那人浑身一冷,爬起身子想逃走,然而燕莫止手起刀落,又补了一刀,只见他浑身抽搐了一下,便再也动弹不得了。 燕莫止当机立断地踅过身,将李大的尸首搬了过来,在他手上塞入了刀,做出缠斗的假象。 接着他撕开身上的衣服,简单地包扎了一下伤口,而后又伪造了走水的现场,看着红色的火海张牙舞爪地吞噬了李大的脸。 他毫不犹豫地跳出了窗。 他来时已经观察过地形,这个窗对着后院,而后院是马厩,并没有出口,好在区区一堵墙,对他来说也不成问题。 他就这么顺利地逃了出去,换了衣物,烧掉血衣后,转眼便混入了流民的队伍。 却不想,朝廷派了雷将军来镇压这群作乱的流民,而他也被误抓了去。 雷介瞳孔微颤地看着他,“魏邵?” 他见他眼眶里竟含着泪,不禁疑惑地叫了一声,“将军。” “你叫什么?” 他一瞬不瞬地看着他道,“冯开霁。” “你家在何处?” 他继续扯谎道,“小人……父母双亡,早就没了家……” “那……你可愿意成为魏邵?” “敢问……魏邵是何人,将军为何要小人……扮作他?” 雷介捂起眼,痛苦道,“他是我的爱将,在赤随之役中壮烈牺牲了,你与他……简直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将才,老夫才会一时认错了人。” 他立刻叩首道,“既然如此,小人愿意。” “好,”雷介笑了起来,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道,“好!魏邵。” “小……卑职在。” “你起来吧,且听老夫慢慢道来。”
第三十八章 没错, 魏邵确有其人,可是他已死在了战场。燕莫止不知自己是走了什么狗屎运,也不知道为何自己会和一个叫魏邵的人长得一模一样, 他就这样顶替了他的人生, 成为了魏邵。 然而魏邵,有两个与他不一样的地方, 一是脸上在沙场上留下了一道伤疤,二是背后有火烧的瘢痕。 要成为他, 就必须做足了功夫。 雷将军认识一个江湖人士, 而这人擅长伪装术, 于是便请他为自己做了这道假疤痕。 至于背上的瘢痕, 因衣物遮挡, 倒也不必担心。 雷将军要他假扮魏邵, 最主要的原因便是魏邵坎坷的身世, 因为他年幼被拐, 后来认回父母时, 母亲的意识时好时坏,没想到才没过多久, 魏邵便参了军,并且死在了战场之上。 母亲闻讯便晕厥了过去,这意识更是一天比一天差,甚至还动了轻生的念头。 魏邵虽年轻,可却有勇有谋, 在行军时便与其他士兵关系很好, 后来更是被雷将军看中, 一举提拔到身边做副将。而魏邵也没有辜负雷将军的期待,屡次立功, 成为雷将军的心腹爱将。 对于魏邵的死,雷将军亦是经过很长时间才走出悲痛,于是在见到容貌与他及其相似的他时,他才会一时失控。 燕莫止就这么到了松奉县,找到了魏邵的家,轻轻叩响了门环。 半晌一个中年男声传了过来,“是谁?” “阿爹,孩儿回来了。” “什么?”那人提高了音量,同时,门内传来紧促的脚步声。 未几,门就吱呀一声被打开,一张惊讶万分的脸露了出来。 燕莫止仔细地将他端量了一遍,这是一个四十上下的男子,身姿清癯,两颊微凹,下巴蓄着稀疏的胡子,穿着一袭洗得发白的灰色圆领袍,颇有些文人风骨。 只一眼,他便知道,这便是魏青雄无误了。 他又重复了一句,“阿爹,我回了。” “你……”魏青雄嘴皮微颤,蓦然流下两行清泪,“你……不是……唉,你怎么现在才回来?” “孩儿不孝,让阿爹担心了,”燕莫止看着他,心头也有一点触动,然而毕竟是一个陌生人,他并不知该如何回应他这一份沉重的感情,于是转开话题道,“阿娘在家吗?她还好吗?” “在你屋里呢,自从听闻你的死讯,她每天总要这么在你屋里坐上一两个时辰,”魏青雄吸了吸鼻子,抬袖掖了掖泪痕,一边走,一边问道,“上个月,雷将军派了人来传了你的死讯,你若是没死,怎么到现在才回呢,你知不知道,你娘她……” 燕莫止亦步亦趋地跟上他的脚步,同时,目光却在这个不大的院子里巡睃了一圈,按着雷将军提前教好的话说,“孩儿腿上受了伤,幸好被一个农户收留,养好了伤,我就马上回了,只是山高路远……” 魏青雄忽地扭过头看了他一眼,“是哪条腿受的伤,都好了吗?” “阿爹放心,都已经大愈了,翻山越岭都不成问题。” “那就好,只要平平安安的,我和你娘就放心了,”魏青雄说着拐了个弯,径自迈入一间房中,声音也轻快了起来,“阿容,你看看,是谁来了?” “是谁……”坐在床前抱着一只布老虎,穿着荆钗布裙的妇人闻声便转过身来。 “阿娘……”燕莫止不可置信地眯起眼,眼前这个妇人,眼神虽有些游离不定,可她的模样,却一瞬间将他的记忆拉回到孩提时期。 她与他的生身母亲,容貌竟是这么相似,这也难怪,他与那魏邵的容貌会像得连他父亲都分辨不出了。 这世上竟有如此荒唐的事,仿佛冥冥之中,命运又安排他们再续前缘一般,燕莫止心里清楚,他的阿娘早在十多年前溺水身亡了,绝不是眼前的这个妇人。 可是……他解释不清,为何世上有着另外一个“阿娘”,和另外的一个“燕莫止”,在他走投无路的时候,他便代替他,成为了魏邵。 魏夫人一见到他,立马丢下了那只布老虎,一下子扑进他怀里嚎啕大哭起来,“阿邵……你回来了,阿娘就知道你还活着,可是……他们都不信……” 燕莫止心头被一种奇异的情绪萦绕着,鼻间也有些酸涩了起来,只好抬起手,轻抚她的后背道:“是,阿邵没死,我还活着……” 魏青雄道,“好了,既然回来了,就开开心心的,别再惹你娘掉眼泪了……” 燕莫止立刻回应过来道,“对,阿娘。上次说好要给您买邕州的细锦的,我已经买回来了,你看看……这个花色喜欢吗?” 他说着打开了包袱,从里面拿出了一块缠枝莲的细锦来,邕州盛产这种细锦,便宜又柔软,深受百姓喜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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