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胭脂扬手抽了他一鞭子,讥嘲道:“不知哪个阴沟旮旯里钻出来的下贱东西,说这些话能唬住谁呢?” 程铁英痛得面容扭曲,满眼恐惧,不断退缩,退着退着,忽地想到了什么,把眼一睁,冲到窗台旁,从怀里摸出烟花筒,快速摇了两下。 一道火光从筒中冲出,带着锐利至极的尖啸,冲破了天际,在天空炸响。 霍胭脂认出这是东厂特有的信号,眼神一凛,急叫:“不好,这厮带的不止十几人,外头还有援兵!” 话音刚下,姜府大门被轰然撞开,姜云初与姜雨霖扭头一望,一群身形高大的东厂番子破门而入,面容阴沉。 “别看,快逃!”霍胭脂催促道。 姜氏兄妹二人意识到形势不妙,不敢迟疑半分,扶着昏迷的刘熙凤,在霍胭脂与十七的掩护下,往后院逃。 按当下形式,只怕姜府被重重包围,前门后门皆有敌人把手。后院深处的河流通往城外的护城河,他们几人打小水性极好,年少时从此处偷溜出府外游玩不知多少回,兄妹二人默契十足地选择从此道逃生。 此行凶险无比,姜雨霖当机立断,用力摁着刘熙凤的人中,将人强行逼醒,简单说明情况。 刘熙凤得闻他们被东厂番子追杀,神色大变,颇有深意地看了姜云初一眼,似乎知晓这内里的隐情。可眼下的形式容不得他们在此处磨蹭,趁着追兵还没抵达前,得赶紧潜水离去。 霍胭脂权衡了利弊,表示留在此处断后。 姜雨霖暗自捏了一下手指骨,并无表示,反倒刘熙凤凝着她的脸,温柔地将人抱在怀里,亲了亲鬓发,喃喃道:“好孩子。” 刘熙凤抱得很用力,仿佛十分不情愿与她分开,充满母亲的关怀与眷恋。 霍胭脂是个孤儿,从未被生母抱过,更别提被这样亲过了。她的头埋在刘熙凤胸前,眼眸圆睁,懵然不知所措。 姜云初心知此去别后,恐难相见,上前拥抱了霍胭脂一下,叮嘱道:“嫂子,要好好护着自己!” “……” 霍胭脂不知如何回应。 姜雨霖眉宇紧蹙,冷静催促道:“别说废话,敌人来了,赶紧走!” 闻得此言,姜氏母女放开霍胭脂,与春莹、十七如鸭子落水,身姿利落地潜入水中。 姜雨霖暗自松了口气,在东厂番子抵达前忽地转身抱住霍胭脂,贴耳低问:“我留下来受死,可好?” 霍胭脂眼眸微震,无言以对,一把将人推下水,决然转身。 些微响动后,一切归于平静,她紧张回首,却已不见那个男人。 河面的波纹一圈圈荡漾开来,渐渐恢复平静,仿佛不曾有过动荡,霍胭脂痴痴凝望,心里头那死水般的心湖却荡起一丝微不足道的波纹。 凌乱的脚步声急促而至,在拔刀声响起时,她转过身来,负手而立,神色冷酷。 为首之人认出她来,纷纷领着众人下跪:“参见右使大人!” 人群中的程铁英顿时傻眼了。 他本想借助这群人来报复这妖女,不曾想,对方竟然是掌印大人身边的大红人! 可,掌印大人不是要杀姜云初吗?为何这位大红人要救姜家人? 姜云初等人浮出水面时,已近黄昏,夕阳余晖洒在河面上,熠熠生辉。 河岸附近有棵歪脖子柳树,根扎在河岸的泥土里,粗壮的树干歪着生长,柳枝垂入水中。少年时期的他们常常顺着柳树的树干走到树顶,坐在那里钓鱼嬉戏。 童年时期的事情回忆起来总是美好的,可如今他们没有心情去感受这份美好。 上岸后,他们坐在柳树下栖息,相对无言。 姜云初紧握着阿娘的手,凝着落日余晖,对今日发生之事始终理不清头绪。春莹从未遇见如此凶险之事,眼含热泪,双手双腿皆在哆嗦。十七用狼牙棒拨弄着河水,显得有些无聊。 姜雨霖凝望平静的河面半晌,眼眸闪过一丝失落。确定女人不会跟过来,他转过身,冷静道:“我们不能回南陵城了。” 姜云初怔然望向兄长,感觉太阳穴犹如被铁锤砸中,周身发冷:“那我们往后怎么办?” “去——”姜雨霖正要回应,耳力比常人敏锐的姜云初忽闻不远处东厂番子的吼声“赶紧四处搜”,顿时吓得赶紧伸手捂住他的嘴。 “东厂番子追过来了。”姜云初低声提醒。 众人脸色大变,心里又惊又怕。 此时,河面飘来一艘船,船头上站着一道熟悉的身影。船靠岸时,那人对岸上的人说道:“我是襄王府旧人,请诸位上船吧。” 姜云初听出这声音是玉芙蓉的,顿时吓了一跳,蓦然转身,果真瞧见玉芙蓉本人。 她皱着眉,见阿娘与兄长毫不迟疑地上了船,眼眸掠过一丝惊讶。 她困惑地垂眉,最后一个上船。在船身启动的那一瞬,恰巧经过玉芙蓉身旁,她眼眸一动,蓦然转身,手中多了把匕首戳着这女人的脊梁骨。 “你不是被冯观杀了吗?你们在玩什么把戏?” 玉芙蓉忆起那日的凶险,面上多了几分恨意:“哼,我跟冯观那厮才不是一伙的,他是真的要杀我。我之所以有幸活下来,是因为我的心脏位置特殊,天生偏向右边,他们不知那一剑杀不死我。” 姜云初对他们之间的恩怨纠葛没兴趣,只是低声警告:“不管你在玩什么把戏,不许伤害我的家人!” 面对姜云初的戒备,玉芙蓉紧张地解释:“现在东厂的人到处抓你们……姜姑娘,你看你的家人也相信我,请你暂时信我一回,让我先带你们躲到一个安全的地方去,可好?” 姜云初眼眸下沉,默默在心中权衡。 如今姜雨霖身受重伤,肯定不能颠沛流离,他急需用药和安养,另外,除了十七,她们三人皆是弱女子,无力与东厂番子抗衡,他们的处境几乎是寸步难行,走投无路。目前除了仰仗玉芙蓉,似乎别无他法。 在这之前,她绝不会想到,有朝一日,自己与家人竟要借助疑似冯观情人的玉芙蓉帮助才能逃出生天。 此时此刻,她只能收回匕首,说一声:“多谢!” 在襄王的人马掩护下,他们先走水路,乘船下江,而后转陆路,乘坐车马,路上简单给姜雨霖清理伤口、包扎敷药。 一路周车劳顿,无惊无险,不知不觉,她们来到了京师城郊,姜雨霖的伤势已近痊愈。众人在城郊一家客栈歇脚,围着方桌入座喝茶,商讨进京事宜。 一直默不作声的刘熙凤终究忍不住,拍案而起,矛头直指玉芙蓉。 “玉姑娘带我们来京师,图的是什么心?” 玉芙蓉淡然面对刘熙凤的横眉冷对,从容道:“自然是让公主面圣,救襄王。”
第26章 [VIP] “他那种人就该死, 不用救!”刘熙凤忆起当年那个男人的所作所为,令人发指,牵着姜云初便往外走。 襄王府死士紧张地堵在门口, 玉芙蓉放下茶盏, 看向刘熙凤,目光坚定地说道:“姜夫人,公主的身份已经暴露, 即便你再怎么不愿意承认,她都是襄王的女儿。东厂的人为了阻止她救面圣, 是非杀她不可的, 当今世上,唯有襄王无恙,方能保她性命无虞。” 刘熙凤紧攥着姜云初的手,怒容中夹杂着几分无奈:“她冒险入京面圣, 就无性命之忧吗?京师可是王振的地头,她进去是九死一生啊!” 话到后边,她差点因担忧溢出眼泪来。 然而,玉芙蓉的语气咄咄逼人:“退缩, 只有死路一条,往前,才能获得一线生机, 她已无退路。” “你——”刘熙凤气得心潮起伏, 一时语塞。 姜云初何其聪慧, 又怎会猜不出他们话中的“云罗公主”是何人? 她不可置信地掀了掀眼皮, 轻轻晃着刘熙凤的手臂:“阿娘, 你们这话是什么意思?” 玉芙蓉迫不及待地喊了一声:“公主——” “闭嘴吧你,没你说话的份!”刘熙凤怒瞪她一眼, 言语间显露出反感的情绪。 眼见二人胶着,立在一旁的姜雨霖权衡了利弊,上前来劝阻:“阿娘,事到如今,瞒不住的。” 刘熙凤拽住姜雨霖,低声道:“瞒不住也要瞒。” 姜雨霖瞥了一眼妹妹清冷的眼眸,无奈低叹:“阿娘,血浓于水,万一那个人真的死了,笙笙有能力救却不救,会很痛苦的。” 刘熙凤心头一紧,明白有些事是逃避不了的,深感无力,只好泄气说道:“行吧,你来说,我说不出口。” 言毕,她往一旁走开,姜雨霖上前,神色变得凝重。 听完冗长又单调的叙述后,姜云初一言不发,默默回房。 回到房中,她坐在床榻上倚靠着床栏,眉眼半敛,连窗户都懒得管。夜风吹得烛火摇曳不断,使得她的面容在烛火跳动间显得忽明忽暗。 打小,她被家人捧在手心里护着,觉得爹娘是世上最好的父母,兄长是世上最好的兄长,如今被告知,她不过是祖父门下女弟子原清婉与襄王朱瞻墡的女儿。只因当年原清婉难产而死,襄王见了她便会头疼不止,王太妃认为她不祥,将她扔给祖父。 祖父向来将原清婉视如己出,对此感到气愤难填,遂痛斥襄王,襄王一怒之下罢了祖父的官,将祖父赶出京城。 这个事实,一时之间让她难以接受。 夜静人深,寒风似凉水,彻夜难眠的揪心与等待,让她没睡多久便开始做噩梦,呼吸急促,冒着冷汗挣扎。 春莹察觉她夜里做噩梦,高烧不退,赶紧去找人。 不到片刻,姜雨霖与刘熙凤赶至,闻得姜云初意识不清时说出的只字片语,知晓她心里难受,生了魔障,刘熙凤无微不至地照顾她,姜雨霖坐在一旁,默默地陪着。 一夜过后,天光乍现,初雪降临。狂风的呼啸雪花的飞絮,在无形之中形成了肃冷氛围。 刘熙凤乏了,被春莹搀扶回房歇息。姜雨霖靠坐在床上,翻了两本闲书,刚一低头,便瞧见姜云初眼皮底下的眼珠子动了动,慢慢睁了眼。 四目相对时,姜雨霖暗松了口气:“醒——” 话还来不及说出口,姜云初冷着脸翻身面朝里侧,留给他一个背影。 “……”姜雨霖怔然,随即意识到胞妹在闹情绪。 “笙笙……”他探着身子去看姜云初的脸,姜云初却将脸埋进枕头,不肯看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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