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周围一片寂静,男人们面色阴沉,皆不知如何开口,只是忌惮地看向冯观。 冯观依旧悠然自得地喝着小酒,面上并未表现出任何情绪波动,看上去完全置身事外,对此毫不在意。可无人知晓,其藏于桌底的手早已攥紧了拳。 面对诸位大臣家眷的纠纷,皇帝朱祁甚感头疼。他一向习惯处事前询问王振意见,这回亦不例外。 “瓮父,此事你如何看待?” 王振眸里闪过一丝算计,拱手行礼道:“依微臣之见,姜云初罪不至死。可……” 说到此处,他有意无意地瞟向冯观,颇有私心地提议:“此事皆因姜云初善妒,容不得其他女子倾慕冯指挥使引起,如此妒妇,难保他日不会为了争宠迫害他人,不如陛下罚她削发为尼,终生不得嫁娶。” 削发为尼、终生不得嫁娶! 多么恶毒的惩罚! 冯观紧握着酒杯,若不是甘十九机灵,故意上前嬉皮笑脸地替他斟酒,只怕酒杯早已被捏成粉丝,敌人已窥见他的内心。 王振探测不出冯观对姜云初的情意,心里很是欣慰。 皇帝朱祁并未察觉此处的暗流涌动,若有所思地赞同:“此言甚是……” “哎呀!”路贵妃及时打住,瞬间引走他的注意。 众人吓了一跳,皇帝紧张得双眼紧盯着她腹部:“爱、爱妃,怎么啦?” 路贵妃故意装作难受,捂着腹:“陛下,臣妾忽感腹中不适。” 朱祁焦急地盯着他:“爱妃莫慌,朕立马命御医给你瞧瞧。” 话音还没消散,已迫不及待第喝令:“张御医,赶紧过来!” 张御医不敢迟疑半步,赶紧冲上去为路贵妃进行望闻问切,一番诊断后,方抹了额头的冷汗,暗自松了口气。 朱祁急不可耐地质问:“如何?腹中胎儿可还安好?” 张御医恭顺地拱手行礼:“启禀陛下,腹中胎儿无恙。” “那就好。”朱祁颔首,松了口气,看了路贵妃片刻,甚是疑惑,“可路贵妃为何感到不适?” 张御医推测道:“启禀陛下,孕妇容易疲惫,许是周居劳顿引起的不适,微臣建议贵妃卧床休息。” 闻言,路贵妃面露几分倦意,对皇帝柔声道:“陛下,臣妾想要陛下陪,陛下可否起驾陪臣妾回行宫歇息?” 面对爱妃的撒娇,朱祁终于面露笑意:“哎,路贵妃,你这人什么都好,就是太黏朕了。好吧,朕送你到行宫休息。” 言毕,皇帝亲自搀扶路贵妃起身。 “谢陛下恩典。”路贵妃扶着皇帝的手,暗中给姜云初递了个让人安心的眼神。 姜云初满怀感激,这位路家大姐端庄贤淑,打小帮理不帮亲,是路家人里头最受她喜欢之人。 皇帝一心陪着怀有龙种的路贵妃,自然无心处理此等小事,随意丢下一句“诸位爱卿,你们各自闲聊吧”,便下令摆驾行宫。 凤辇就在一旁的台阶边上候着,皇帝与贵妃陆续登上凤辇龙辇,众人纷纷跪拜:“恭送陛下,恭送贵妃娘娘!” 随着话音落下,皇帝与路贵妃一同出了骑射场,一众侍从纷纷跟随而去。王振身为司礼监掌印,自然跟随通往。 剩下之人面面相觑,碍于冯观在场,处罚姜云初之事不了了之。 姜云初若无其事地回到座位上,刚落座,冯观的手便暗中摸过来。她冷然甩开,可对方的手不依不饶地摸过来,紧握着,似乎带着湿热与轻颤。 她有些不可置信地看向这男人,百思不得其解。 他不会是害怕吧? 随后,又忍不住否定。 不会的,这人可是令人闻风丧胆的锦衣卫指挥使,何种大风大浪不曾见过,怎会为了此等小事生出惧意? 她思绪回笼,端起酒杯,心不在焉地喝着,压一压惊。 冯观见王振不在场,已换上平日里的散漫神色,低笑道:“笙笙你居然这般维护我,为了我连命都豁出去了,这份深情,我此生都不敢辜负了!” 姜云初没好气地蹬了他一眼:“你……你再乱说,我就不理你了。” 冯观凝着眼前的少女,委屈问:“我在向你许下一辈子的诺言,难道你听不出来吗?” 姜云初喝了一口酒,想起自己今日所受的气,所行之事未成,便心生恼意,故意摇头赌气道“我天生愚笨,听不懂大人的话。” 冯观指腹摩挲着她的手掌心,笑道:“没事,大人我天生偏执,就爱愚笨之人。” 男人那双桃花眼本就长得勾人,如今眉目含情地笑,更是轻易将人勾尽他的温柔乡。 姜云初莫名心头一颤,双手捂住脸,不想让对方察觉自己脸红了。 散席后,王振前来寻冯观喝酒,姜云初寻了个理由脱身,匆匆赶往路贵妃的住处,祈求皇帝还在。然而,守门的宫女以路贵妃已安寝为由,拒绝她的求见。 她此行的目的并不在于此,得闻皇帝到附近的凌霄殿赏梅,便毫不留恋地离去,完全没留意到两名宫女的异样。 及至凌霄殿,瞧见皇帝在殿侧回廊下赏梅,身旁只有两名随身太监和侍卫,她脸上一喜,赶紧上前拜见。 “陛下,民女有事要上奏。” 朱祁狐疑地四下张望,最终目光威严地压在姜云初身上:“姜云初,路贵妃有意让朕饶过你,你怎么不知好歹,又送上门来了?” 姜云初仰起头,毫不畏惧地说道:“陛下,民女身上背负的冤情重大,即便身死,亦不悔!” 言毕,她从袖中掏出襄王写好的奏折,欲想呈上去,岂料,关键时刻,一大团黑影霍然从天而降,正正砸在殿侧的台阶上。 她正跪在台阶下,鲜血飞溅的瞬间,溅了她一脸,温热而血腥! 她下意识地去摸脸上的腥热,先是惊愕茫然,随后发出一声凄厉的尖叫:“啊——” “护驾!快护驾!”侍卫、太监惊恐大喊,护着已吓得腿软的皇帝,同时,警惕地扫视周围,纷纷拔刀。 须臾间,禁卫军将台阶团团围住,周围戒严。 姜云初欲想站起身来,可抬眼赫然看清了死者的长相,仿佛身上的力气被瞬间抽光,无法动弹。 台阶上血流汩汩,大腹便便的贵妃睁大双眼,仿佛死不瞑目般瞪着,尸体寂然不动,华丽的宫廷服饰早已被鲜血染透。 “陛、陛下,是、是路贵妃!”太监尖声禀道。
第40章 [VIP] “什么?” 姜云初惊吓得瞳孔收缩, 而皇帝朱祁顿时吓得脸色煞白。 他盯着那高高隆起的腹部,发出独属于天子的震怒:“岂有此理!瓮父呢,赶紧去叫瓮父过来!” 众人闻言色变, 领了命之人赶紧去找人来, 其余人等纷纷各司其职,护着皇帝。 冰冷的台阶上,尸体横陈, 两只血手交叠拢在腹部,仿佛在护着什么。尸体虽满面血污, 但众人因离得近, 依稀可见尸体的主人死前表情十分痛苦。 然则,此刻的皇帝既惧怕被潜藏的敌人暗害,又为龙种没了而愤怒,哪里还有心情去理会地上的尸体, 甚至不敢去多瞧一眼。 全场,唯有姜云初目不转睛地盯着。 眼睁睁地看着从小护着自己的路姐姐就这般惨死在眼前,她一时之间难以接受。 在众人手忙脚乱地护驾时,她挣扎着站起身来, 欲拾级而上,却发现腿软得不行,摔了好几次。 北风呼啸而过, 似乎老天爷亦悲伤起来, 白雪纷纷而下, 漫天飞花覆盖了周围。雪冷, 人心更甚。 她艰难地爬过去, 脸上的血液已变得冰冷,泪水盈满眶。她多么盼望这一切只是梦, 梦醒了人还活着,然而,微颤的手指触及尸体的瞬间,那冰冷的温度冻得意识瞬间清醒。 原来是真的,这一切都是真的! 她紧抱着尸体,想给予温暖,可深知尸体的主人已感受不到,终究忍不住泪流满面。 “路姐姐,路姐姐你快起来!你怎么能死,你腹中还有孩儿啊!怎么能……” 难受的心让话语无法再继续,微微颤抖的手忍不住伸向路贵妃隆起的腹部,含泪的眸子里充满着悲伤。 一尸两命,这是多大的仇恨? 此刻,赶来处置尸体的宫女太监瞧见姜云初紧抱着,以为她是亲属,恭敬有礼地上前劝言:“姑娘,为了顾及贵妃娘娘的体面,让我们要给贵妃娘娘盖上白布吧。” 姜云初闻得此言,闭眼感受手中的触感,默然与腹中的孩儿告别,隐约间,似乎感受到微弱的颤动。 她心神一震,忽地生出一丝希望,正欲仔细察看,却被路氏兄妹的到来打断。 “阿姐!” “阿姐!” 随着两声哀嚎,路氏兄妹迈着沉重的步伐跑来,神色悲痛。 其身后是王振、冯观等闻讯赶来的文武百官、锦衣卫以及东厂番子。 皇帝瞧见他们,顿时心安了许多,脸上的惧意减弱了不少。待他们行礼过后,他怒然斥责:“瓮父、冯观,路贵妃的死,一定要查明!” “是!”王振与冯观异口同声地回应。 冯观率先转身,领着甘十九走向路贵妃身亡之地。 王振从小胆气远胜常人,除了冯观,几乎可以说是无所畏惧。如今得见路贵妃的尸体血溅玉阶,他怀着七分好奇三分幸灾乐祸,当即尾随冯观其后。 刚走几步,瞥见身旁的冯观正面沉如水地看着台阶方向,又将视线转向姜云初。 姜云初与冯观隔着黑压压的人群,遥遥相望。两人面色皆非同寻常,目光交缠时,似有千言万语尽在不言中。 王振见两人隔空眉来眼去,心中无名火顿生,大步流星走到冯观身旁,一把揽住他的肩:“走,一同去看看尸体!” 姜云初见两人过来,收回视线,伸手再次查探路贵妃腹中胎儿的情况,却被路吟霜猛地推开。 路吟霜恶狠狠地盯着姜云初,怒红了双眼。 方才她还哭哭唧唧地与阿姐闹脾气,骂她不配当自己的长姐,这才过了小半个时辰,鲜活的长姐竟变成血淋淋的尸体,实在叫她难以接受。 害死长姐之人,她头一个怀疑的对象便是姜云初,故而去观察对方脸上神情。 “姜云初,是不是你害死我阿姐?她是不是你害死的?你这个歹毒的女人!” 面对恶毒的指控,姜云初难受得一时之间说不出话来,只是不断吸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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