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云初心虚地抿了抿嘴, 双手捂着发烫的脸, 在春莹的搀扶下, 落在地面上。 冯观跳下马车, 摸了下有点发疼的头角,一脚蹬了甘十九:“一边去, 狗嘴吐不出象牙。” 随后,他抢先一步上前,伸臂揽住姜云初的腰身,正正做了个怀中抱月的姿势。 姜云初惊呼:“冯、冯观,你做什么,放开我!” 冯观戏言:“放不得,难道你想躺平在地?” 姜云初深呼吸一口气,在被横抱起时,脑袋埋在人怀里,双手攥着衣袖遮挡着发烫的脸。 冯观见她如此害羞,不忍捉弄,没有从正门入内,而是施展轻功,翻墙而入,迅速将人带回厢房。 厢房内灯火通明,寂寂无声,姜云初站稳脚跟,推开他,走到铜镜前落发,到侧殿浴池沐浴更衣。 出来后,她以为人已离去,却见对方慵懒地侧躺在木榻上,向她勾勾手指:“过来,我有话要与你讲。” 姜云初挑了挑眉,披上大氅,转身走进珠帘后的床榻上坐下,故意打了个哈欠,道:“可我无意交谈,烦请冯大人离开。” 冯观嗤笑一声,起身走向门口,砰一声关门反锁,连上了三重闩。 姜云初愣在床榻上,与冯观彼此对视一眼,猛地收回视线。 “冯观,还会蹬鼻子上脸,是吧?” 冯观不回应,默默地越过珠帘,来到床榻前,嘴唇抿成一道痛苦的锐刃,双目杀气盈溢,曲握的手指几将妆花缎卧单扯裂。 姜云初心底暗惊,不由唤道:“少、少游哥哥?” 连唤两声,冯观才恍然回神。 姜云初凑过头来,小心翼翼地察言观色:“少游哥哥想说话,笙笙认真聆听便是了。” 冯观神态转眼恢复如初,伸手用指腹揉搓姜云初的唇角,懒洋洋道:“笙笙啊,不要再对皇帝使用美人计了。” 姜云初别过脸,拨开他的手指:“不行,在襄王释放出来之前,我都要继续。” 冯观一把将她拽进怀里,掐着下颚,恶狠狠道:“我在吃醋,你看不到吗?” 姜云初气笑:“对不起,我眼瞎。” 冯观将下巴沉沉地搁在她肩头,一动不动。 姜云初感觉到对方心情极差,挣扎几下,没挣开,便任由他去。 抱了片刻,冯观深呼吸一口气,似乎做了个重大决定,附在她耳畔低语:“笙笙,我答应你,一定让襄王平安无事,你信我一回,可好?” 声音全无往日的阴狠腔调,反而有点茕茕孑立的意味,恳切又自苦,好像你不答应,他便会骨化形销了似的。 姜云初怔然,夜风吹拂着珠帘,灯火摇曳不定,好比此刻的心。 到底,是冯观一直隐瞒他与王振之间的关系,还是王振胡说八道,刻意挑拨离间?在此刻,似乎变得不重要了。 姜云初背靠床板,伸手抚着那张略显憔悴的俊脸,不想再折磨彼此了,决定放手一搏。 她笑以回应:“好,我信你!除非天崩地裂,否则不会疑你。” 冯观勾唇一笑,悄然坐到床榻上: “我不会负你的,即便天崩地裂也不会!” “那……”姜云初目光流转间,向他挤出一个媚笑,“我能就寝了吗?” “嗯,你睡,我守着你。”冯观应了声,缓缓往姜云初旁边靠去。 姜云初将他靠过来的头推开:“我不需要。” 冯观向她眨了眨眼,笑着装可爱:“相信我,你需要的。” 姜云初眼眸一眯,一脚将人扫下床,向外喊道:“十九,将你家大人拖走!” “遵命,少夫人!”守在窗外的甘十九立马跳窗而入,二话不说将人拽出去,关上门。 冯观欲想跑回去再缠磨片刻,岂知瞧见夜里上茅房的岳父大人,吓得赶紧与甘十九蹲下,弯着腰鬼鬼祟祟地翻墙而出。 出了公主府,主仆二人同时松了口气。 冯观踢了甘十九一脚,叉着腰算账:“十九,你这狗东西,居然敢以下犯上,活腻了?” 甘十九躲闪着感叹:“哎,被妻子嫌弃的男人真可怕,都变得不可理喻了。” “谁被嫌弃了?谁被嫌弃了?你少夫人那是害羞,懂吗?”冯观激动地两吼两声,看了两眼空荡荡的大街,忽地发现一个问题,“我们的车马呢?” “卑职以为大人会被公主留宿,”甘十九耸了耸肩,摇头叹息,“岂知……哎,失算了,大人这魅力越来越不行了!” “十九,站着不动,看我不踢死你!” 一声怒吼后,冯观一脚踢向甘十九,甘十九拔腿便跑…… 五更时分,天光微微,骤雪初歇。在京师近郊的竹林深处,响起了匆匆的步伐,及至薛神医草庐前,这些声响戛然而止。 在回廊下熬药的薛神医正在打盹,忽感身后一阵寒意入侵,蓦然回首。 瞧清楚来者面容,她赶紧起身行礼:“参见掌印大人!” 王振并未回应,径直步入屋内。薛神医亦趋亦步,随之入内,瞧见人落座,赶紧恭谨地递上茶水。 王振四平八稳地端坐着,吹了吹茶盏上的热气,啜了一口,润了润有些干的咽喉。 片刻后,他将茶盏放下,漫不经心地询问:“江骜能恢复正常吗?” 薛神医酝酿片刻,如实交代:“启禀大人,江公子颅内的淤血已清除掉,可人的神智依旧不清。” 王振眸色一凛,似乎颇为苦恼:“连你也没办法治好?” 薛神医迟疑片刻,犹豫道:“这生理上的病我能治,可精神上的,便难说了。有道说,心病还需心药医。” “……”王振收回视线,微微垂眉,似乎在盘算什么。 薛神医见此,似有想法地上前询问:“ 敢问掌印大人与这位江公子是何关系?” 此言一出,王振立马投来刀一般锋利的眼神:“不该问的,别问!” 薛神医心头一惊,赶紧垂眉:“大人恕罪,是民女逾越了。” 王振并未责备,而是询问另一人的情况:“玉芙蓉呢?” 薛神医如实禀报:“伤太重,得花些时日才能让人清醒过来。” “嗯。”王振用鼻音轻轻回应一声,似有考量。 那日得知杀死路贵妃之人是不起眼的玉芙蓉,他颇为心惊。在圣上面前,在守卫森严的东林苑,昔日的襄王府丫鬟竟能轻而易举地杀死当朝贵妃,此事必定不简单。 在玉芙蓉坠崖后,他立马命人去寻找,将她秘密送往薛神医此处。 还没将身后之人挖出来,这女人不能死。最重要的是,他中毒了,连太医都束手无策,此事必定与这女人有关。 他向薛神医伸手,有些颓然地说道:“过来替本座瞧瞧,看这毒能否化解?” 薛神医吃惊地看了王振一眼,心想,能让这种谨慎多疑之人中毒,那下毒之人实在可怕得很。 王振对她有知遇之恩,她不能让王振出事。 想当年,她还是个药奴,在师父的虐待中艰难长大。得闻襄王的头疾多年未愈,花重金广招名医,师父想要放干她的血炼药,以治好襄王,一举成名。 她自是不想死,凭借多年的学徒经验,冒险为襄王治好了头疾。岂料,师父嫉妒她的医术,又想贪了她的功,对她痛下杀手,恰逢此事被王振撞见。 王振到襄王府做客,见她医术了得,便杀了虐待她多年的师父,将她带走,此后助她成为闻名天下的神医。 这些年来,只要是王振托付之事,她皆小心应对,绝不假手他人。 她拿出银针,戳破了王振的手指腹,取了些血液出来,而后对他进行望闻问切。 种种症状,竟与她多年研发的毒所带来的效果大致相同。如此发现,让她心惊肉跳。 “这毒——”她迫不及待地向追究毒源,可又怕被王振发现自己私下研制毒药之事,遂欲言又止。 王振因身中剧毒,常有精神恍惚之时,对薛神医的异常一时未察,只是紧张地问:“能解么?” 薛神医决定将此事隐瞒,暗中去调查,便不动声色地回应:“能解,只是需要一些时日调配解药。” “要快。” 王振扶了扶头痛欲裂的额头,明显精神不济。 这毒性过于猛烈霸道,时刻侵蚀他的元气,若不是他武功底子好,只怕如今要卧病在床了。 在属下的搀扶下,他站起身来,走出屋子,忍不住捂嘴咳嗽两声。 恰巧天光乍现,柔光照在他脸上,显得那过分精致阴柔的面容十分苍白,如鬼魅般。 路吟霜正提着食盒前来给江骜送吃,迎面瞧见了身披雪色大氅的王振,不禁忆起初见江骜时的情景。 那时的江骜身披雪色大氅,为姜云初撑伞挡风雪,微微低笑,眼含柔波,端的是世家公子温文尔雅的风姿,让她不禁心生爱慕。 她走过去,向王振行了礼,情真意切道:“掌印大人,感谢你为我们引见薛神医,还特意来探望,您真是我见过心肠最好的人了。” 身旁之人闻之咂舌,觉得这姑娘脑子有病,而王振凝着路吟霜那清澈的眸子,一时无语。 他害人无数,杀人如麻,死在手上的人堆积如山,这一句“心肠最好之人”,于他而言,无疑是莫大的讽刺。 若不是知晓这姑娘认定自己是好人,他定将其一掌毙命。 “咳咳!”猝不及防的,他难受地咳了两声。 路吟霜吓了一跳,紧张兮兮地盯着他:“掌印大人您要保重身子啊,命就只有一条,没了便什么都没了。” 话到此处,她不禁想起不幸身亡的张姐,幽幽说道:“就像我阿姐那样,生前有许多人仰仗她,如今人死了,每个人都冷眼相对。” 王振掀了掀眼皮,心里有些许触动。除了冯观,这女人是第二个真心实意担忧他丧命之人。 瞧见女人一脸悲苦,他难得动了恻隐之心,淡淡地安抚道:“你好好过日子,莫要为旁人伤心,不值当。” 路吟霜抬眸凝着眼前的男人,从那一丝柔软中仿佛看到了昔日的江骜,忍不住上前拥抱着,嚎啕大哭。 “你实在太好了!若你是我的夫君,该多好啊!” 王振浑身一僵,推开她:“给本座适可而止!” 路吟霜撇撇嘴,极度委屈之余,不管不顾地上前亲了他一口。王振猝不及防,浑身一震。 反应过来后,他一把推开人,扬手怒斥:“找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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