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云初生怕皇帝应允了, 故意上前挽着他的手臂, 轻轻晃动:“皇兄, 那是臣妹的大婚之日。公主大婚, 按照律例, 不是该赦免他们吗?” 不等皇帝做出反应,王振厉声喝道:“陛下, 此事万万不可!若是怕冲撞了公主的喜事,我们可以提前处斩罪臣的。” 姜云初咬了咬牙,半垂眼睑,憋着嘴装委屈:“陛下,因为臣妹的亲事要提前处斩了襄王,那臣妹不成亲了!襄王是我们的皇叔,若是因为臣妹被冤死了,那臣妹如何面对列祖列宗呢,还是待查明案情后再成亲吧!” 皇帝眼里瞬时闪过一丝亮光,趁势伸手轻握着美人的柔夷:“皇妹言之有理!” 他清了清嗓子,刻意不去看王振,面向冯观肃然道:“冯爱卿你先将襄王一案调查清楚,再另立成亲日子吧!” “这……” 冯观一直死死盯着皇帝的手,闻得此言,一时之间有些反应不过来。 皇帝眸色一凛,不怒而威:“怎么,不乐意?” 冯观脸色一僵,忽然挑唇,脸上浮现笑意:“陛下胸有沟壑,所言极是。” 眼见木要成舟,王振怎能甘心,上前厉声表明态度:“陛下,襄王意图谋反,证据确凿,他本人也承认了,无需再查。还请陛下立斩,以免夜长梦多!” 面对王振的咄咄逼人,皇帝因忌惮他的权势,一时之间拿不定主意。 察觉到这层微妙关系,姜云初上前冷声质问王振:“是陛下夜长梦多,还是掌印大人夜长梦多?” 王振的目光变得凶狠:“公主,后宫不得干政,朝堂之事,你无权过问!” 姜云初脸色一僵,眸光流转间想出了应对法子。 她转头拉着皇帝的衣袖,垂眉低声诉说:“皇兄,臣妹不懂朝堂之事,臣妹只懂得,都是一家人,有误会当面说清楚便可!皇叔是我们的家人,旁人不过是外人,若我们只听外人而不听亲人的肺腑之言,就显得太愚蠢了。” “嗯!”皇帝认同地点了点头。 王振额头的青筋跳动了一下,疾言厉色:“公主,你休得在此妖言惑众!” 姜云初赶紧躲到皇帝身后,怯生生道:“皇兄,掌印大人好凶啊,臣妹怕!” 皇帝本就对姜云初存了点心思,如今见她楚楚可怜地向自己撒娇,整颗心都软化了,轻斥王振:“王振,不得无礼。” “……”王振早已摸透皇帝的性子,又怎会不知晓他的心思。 此刻他只恨当初大意,放了这女人一马。他千算万算,不曾算到,女子的美貌是最强的力量。 冯观见两人僵持不下,出来打圆场:“陛下,既然此事难以定论,不如我们看天意如何?” 皇帝急问:“如何看?” 冯观拿起旁边一个苹果,嘴角的笑意更深:“陛下是天子,奉天承运,您将苹果放在头上,臣来开弓。若臣射中了苹果,便表示老天爷想给襄王一次机会,若臣射不中,那老天爷就是要襄王死。” “好主意。” 冯观的箭术闻名天下,百步穿杨,百发百中,皇帝自然不担心会射中自己,遂将苹果放在头顶上。 王振自然不乐意,上前阻止:“陛下万万不可,您是万金之躯,不能拿自己性命开玩笑啊!” “倒也是。”皇帝认同地点了点头,遂将苹果丢给王振,“那就你来代替朕吧。你如此忠心,相信老天爷也觉得合适。” “啊,陛下!” 王振欲想拒绝,可一时之间似乎找不到推托之词。 姜云初不给他退缩的余地,上前夺过冯观手中的弓箭,笑道:“让本宫来射箭,本宫如今是天家人,比你更适合射箭。” 皇帝与冯观眼前一亮,退到一旁看好戏。 姜云初拉弓瞄了瞄,见王振站如冰雕,忽地转头请求道:“皇兄,请帮我蒙上眼,我晕血!” 王振闻得此言,忽地想到,若这女娃射死了他,岂不是更轻易救出襄王? 如此一想,他顿觉心惊,在姜云初拉弓射箭之前,赶紧开口道:“陛下,臣觉得襄王一策案证据不足,有必要重审。” 姜云初将手中的弓箭丢给冯观,在他们看不到的地方与其眉来眼去,心照不宣。 冯观手指腹摩挲着弓,仿佛摩挲着姜云初的柔夷般,心猿意马。 见皇帝与姜云初复又落座,他想了想,倾斜上身凑近,再次提出: “陛下,臣思娇的情绪好比度日如年,还请陛下恩准臣与公主提前成亲!” 皇帝盯着眼前这个一心求取公主的男子,目光冷凝,慢慢道:“娶公主乃是大事,也能仓促?昭和公主于我们皇家有恩,朕绝不会让她委屈,还是把襄王的案子查明了再说吧!” 他端起茶盏,指尖稳如磐石,杯中水平如镜,连一点波动都没有。 姜云初困惑地看向皇帝,虽不懂他为何执意如此,但只要能救襄王,便觉得无所谓。 可冯观心里千万般不愿,砸了咂嘴:“皇上,这怎么是委屈呢?我与公主是两情相悦的!” 此言一出,皇帝端雅平和、八风不动的脸上,竟裂出一丝冷笑:“只要你喜欢,这京中女子哪个不是与你两情相悦?你的风流韵事,当真以为朕不知?你从前放浪形骸,朝野内外如何议论你?知道朕每日要按下多少弹劾你的折子,留中不发?” 姜云初转头看向冯观,想要看清楚他的脸色。 冯观心虚,不敢迎接那审视的目光。 皇帝叹气,直视他:“冯爱卿,如今朕将公主许配给你,你也该收敛收敛了!从前你所行之事,朕不希望再有第二次。若发现,这桩婚事便作废!” 冯观变了变脸,意识到皇帝对姜云初动了心思。 他紧张地看向姜云初,仿佛在跟她解释般,正色道:“陛下,您误会臣了。臣从前的确爱结交风流士子,但绝不做下流之事,也绝无采花之意。” 岂料,皇帝凉凉地送了他一句:“就你这长相这身风流味,很难让人相信!” “……”冯观苦涩一笑,这是怀璧其罪? 他忽地大笑,振了振衣摆,朝皇帝并膝一跪:“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陛下若是厌弃臣,尽可以将臣发往边疆。臣头可断血可流,惟愿与公主的亲事不废!” 此言被他说得慷锵有力,慷慨激昂,令人心神为之一震。 王振那阴柔的面容上露出诡异阴森的神色,姜云初手指轻抚嘴唇,露出回味悠长的神色,而皇帝目光沉重,两腮肌肉苦涩地抽动了一下。 “冯爱卿言重了。朕只是提醒你收敛,莫叫公主委屈。” 冯观抬头,笑得洒脱放荡:“皇上放心,以后臣只让公主给臣委屈。” 皇帝木然看着他,一时噎住了话。 他始终无法相信,眼前这泼皮浪荡子会对姜云初始终如一,深情不负。 姜云初不愿瞧见冯观因自己的关系与皇帝闹僵,伸手握了握皇帝的手掌,面带微笑:“皇兄大可以放心!有皇兄护着,相信这世上无人叫我委屈。” 皇帝将手掌覆上她柔夷,半晌后收回,长长叹了口气:“都退下吧!” 停顿了一下,他又对冯观道:“朕方才告诫你的话,你可要记住,君无戏言。” 冯观哂笑,敷衍地拱了拱手:“那臣与公主告退了。” 终于从御书房走出来,迎面一阵寒意,让两人松了口气。 外头大雪纷纷,冯观担心姜云初着凉,给她弄了个暖壶,撑着伞的同时扬起衣袍为她遮挡风雪。周遭的太监宫女瞧见京中的浪荡子如此贴心护着一人,先是一惊,而后掩面窃笑。 出了宫门,上了马车,冯观忍不住伸手握住姜云初的手,拿起帕子为她轻轻拭擦。 姜云初觉得他此举有些莫名其妙,道:“我手不脏。” “脏了。”冯观执着地擦着,丝毫没有停下来之意。 姜云初任由他去,另一手摸着暖壶,凝着窗外雪景,嘴里懒懒道:“皇兄的话你大可不必放在心里,我们成亲本就互相利用,我心里清楚得很,是不会介意你的风流韵事。” 冯观注视她,温声道:“那都是假的,你是我头一个,也是唯一一个女人。” 姜云初蓦然转头,猝不及防地,与抬头的冯观四目相对。 他们靠得很近,彼此气息相缠,看对方亦看得很清晰。 微光中,冯观的眉目深俊,仿佛蕴藏着无限情意。 姜云初察觉到男人颇为真挚,一时不知所措,侧过脸去,悻悻然道:“冯指挥使纵横情场多年,果真很懂如何虏获女子芳心啊!就不能放过我?这京中美貌女子多的是,我不过是一棵乖剌的蒲柳,不值得大人你费这多心思。” 冯观当即转头,腰身陡然挺直,衣衫下浑身肌肉绷紧,放在腿上的手攥成凤眼拳,好似一柄随时要震缨而起的长枪。 “不会放过,此生绝无可能!” 姜云初看不见他陡然转为犀利的目光,只是听见旁边隐隐传来几声咯吱轻响,像有人磨牙。 不知为何,忽地忆起男人曾经在房中磨刀霍霍,那嗜血的眼神。 “利用我就跑的人,我冯少游定会将他千刀万剐,屠他全家,烹他鸡犬。” 姜云初浑身打了个寒颤。 从前不知晓这男人的身份,可如今知晓男人可是手段残忍的锦衣卫指挥使,她不敢再想从前那般肆意妄为了。 这回,她是真切地相信,这男人一旦发难,真的会手刃她全家。 为了掩饰内心的不安,她轻握着男人的拳头,亲了亲他的脸颊,微微一笑:“那就在一起,一辈子吧!”
第50章 [VIP] 虽则是蜻蜓点水的亲吻, 但让冯观的心湖再度掀起波澜。 眼波微动的瞬间,他双手扶着姜云初的头,凑过去深吻。 于他而言, 姜云初的唇如同椴树雪, 甘甜萦绕舌尖,其香馥馥,清新甜润, 回甘悠长。只要尝到了,便觉得之前所有的苦都值了。 当他们忘情拥吻时, 马车停了, 甘十九的大嗓门骤然响起:“大人,公主府到了,你的岳父大人在门口。” “咚!” 姜云初一把推开冯观,冯观猝不及防, 脑袋撞到了车板上。 姜云初不管他,赶紧整理容妆,走出车厢,却不见姜尚的踪影。 “十九, 我阿爹呢?” 甘十九挠了挠后脑勺,尴尬解释:“请公主恕罪,话是卑职喊给我家大人听的, 卑职怕大人会对公主做出禽兽行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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