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对方似乎感受不到痛处似的,依旧攥紧,笑得凄楚又病态:“痛吗?可我的心比你更痛。” 说着,手上的力度变得更大,碎裂的指骨痛得姜云初再也忍不住,眼泪滑落眼角。 江骜见她颤抖得像只无助的小兽,愉悦地哼歌。在她耳边,时而冷笑,时而说着怜惜同情的话语。 少女终是忍不住,颤抖着双手抱住他脖子。 他停止唱歌,愉悦地笑出声来:“这下知道要乖了。” 姜云初并未理会他的阴阳怪气,在男人脸上的讥讽之色还没收住之时,以极快的手速将桌上的利刃握在手里,猛然刺过去。 这一切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江骜还没来得及做出反应,利刃已抵达他的咽喉。 他表情一僵,漆黑的瞳凝住:“你居然会武功?” “嘘,别说话,不然弄死你。”她厌烦地警告,“要么乖乖配合,要么我把你打一顿,你再配合。” 江骜并不惧,露出诡异而执着的疯癫笑容:“笙笙,你逃不掉!” 言毕,他不要命地大声喊人进来。 姜云初见势不妙,一个刀手将人击晕在地,在外头的敌人抵达之前,跳窗而逃。 不知是运气好,还是因别的缘由,这一路逃亡,她畅通无阻,有惊无险。 回到公主府,已是青天白日。她不想惊动任何人,偷偷到后巷翻墙而入。 一跃而下时,一个清俊的身影飞身过来接住她,将她横抱起来,她定睛一瞧,竟是多日未见的兄长姜雨霖。 “兄长,你回来了?” 姜雨霖抱着她往屋里走,神色一如既往地清冷:“先回屋里梳洗打扮吧,你这模样让爹娘瞧见了可不好。” 面对兄长的提醒,姜云初不置可否,只是见兄长没有要将她放下来的意思,开口道: “兄长,我能走。” “我知道。”姜雨霖停顿一下,淡然道,“就想抱抱你。” 姜云初鼻翼一酸,昨夜所遭受的痛苦与委屈,瞬时涌上心头。宛如饱经风霜的孩童回归母亲的怀抱般,她将头埋进兄长的怀里,紧紧地抱着他,无声落泪。 兄长虽不善言辞,但总会在她需要之时默默地护着她,给与温暖。若是往常,她定会在他怀里嚎啕痛苦,诉尽委屈,让其替自己出头。 可如今,纵有千言万语,那近乎绝望的痛苦让她说不出只字片语。 沐浴更衣出来,她觉得精神了些许,亦冷静了不少。 姜雨霖端着世家公子之姿,坐在木踏上翻看书籍,瞧见她青丝湿透,便冷着脸向她勾了勾手指。 姜云初知晓兄长意欲何为,从小到大,只要瞧见她湿发未干,他总会细心地替自己擦干。 她走过去,坐到兄长身前。立在一旁伺候的十七给兄长递了干净的方巾,兄长拿着方巾,一如从前那般替她擦头发。 此时,刘熙凤领着丫鬟们端着明日成亲用的物品入内,见此情景,不由得感叹:“雨霖啊,但凡你像待妹妹这般温柔待媳妇,也不至于闹到和离的地步。” 姜雨霖神色变得冷淡,缄默不语。姜云初忍不住帮兄长说话:“阿娘,强扭的瓜不甜。” “笙笙,你不要这么盲目地帮着你兄长!他瓜都没尝过,怎知晓甜不甜?活了一把年纪了,媳妇也娶了,到头来还是个处的,真是气死老娘了!”刘熙凤叉着腰,面露恨铁不成钢的神色。 “……”兄妹二人皆不敢多言。 刘熙凤左右张望,不见春莹,嘴里嘀咕了两句:“奇怪,春莹这丫头跑哪里去了?” 姜云初心头一痛,差点没忍住哭出来。 姜雨霖伸手捂着她的眼,凑近道:“别难过,襄王和春莹,兄长已经帮你好好安葬,兄长会为你讨回公道的。” 姜云初心头一颤,震惊的情绪减少了她心中的悲伤。 姜雨霖居然知晓今夜之事,是她始料未及的! 刘熙凤清点了大婚用的物品,确定无误后,拿起姜云初绣的盖头瞧了两眼,皱着眉:“你就绣出来这么个玩意?” 姜云初好整以暇,拉开姜雨霖的手,无辜地看着刘熙凤:“阿娘,术业有专攻,我尽力了。” 刘熙凤无奈地轻叹一声,若不是要新人绣的盖头才会被祝福,她肯定不劳烦女儿。 或许上天收到了她的苦恼,此时甘十九给她送来了一方绣工尚可的盖头。 她知晓那是女婿绣的,笑不拢嘴:“呵呵,冯观这女婿真不错,知晓你不善绣工,怕你被取笑,替你绣了红盖头呢。” “……”姜云初牵强地干笑两声,实在无法感动。 相对于在场三人,刘熙凤显得无比兴奋,挑挑拣拣的。瞧见华美的红色新娘袍层层叠叠,线在阳光下闪闪发亮,她立马将准新娘拉过来试穿。 姜云初不想扫了刘熙凤的兴致,跑到屏风后任由丫鬟摆弄,走出来的瞬间惊艳了所有人。 刘熙凤啧啧称奇:“果然是人靠衣装啊。据说这衣裳是江南第一刺绣世家那三十六位绣娘一起赶工的,穿在身上果然特别好看。” “主要是人好看。”十七看向姜雨霖,问,“是吧,少爷?” “嗯。”姜雨霖认同地点点头。 少女娇羞浅笑,将新娘服饰换下来,而后坐到木榻上,往绣着牡丹花的木桌侧头。 她头枕着双臂,满腹心事,很是无精打采。光线投射在乌黑的青丝上,显得如绸缎般丝滑。 坐在对面的姜雨霖怔然看着她的脸,很是心疼:“若你不想成亲,可以不成亲的,有兄长在,没人逼得了你。” 姜云初凄然一笑,眉眼带着几分漫不经心:“这世间之事,哪能是你想怎样便怎样的。” 她眨了眨眼,那股清冷的感觉散去,显出女子的娇憨:“比方说,笙笙要嫁给兄长,也可以吗?” “休得胡言乱语。” 姜雨霖冷着脸拂袖而去。 十七紧随身后,快速转头小声跟姜云初打小报告:“少爷他耳朵红了。” 姜云初勾了勾唇,眼眸里带上几分笑意。 待众人离开后,她起身走到床榻上,拿起放在床头的盖头,抿着唇。 盖头用华丽的金线勾勒,一针一线绣得精致,有几分硬朗之感。 她很难想象,常年提刀杀人的锦衣卫指挥使大人是如何拿着针线绣红盖的,绣这盖头又熬了多长时间,手指又扎了多少针。
第55章 [VIP] 冯观火急缭绕地走出宫门, 十分担忧姜云初的安危。 前日夜里,他奉旨到御书房面圣,岂知中途王振的贴身太监小桂子来告知, 王振毒发, 危在旦夕。 虽则当时心有怀疑,但顾念两人的兄弟情,他还是转身前去看看王振的情况。 及至敬事房侧房, 瞧见屋内七零八乱的情景,他拧着眉, 神色变得凝重。 王振犹如发狂的野兽, 见人便撕咬,吓得在场之人到处乱窜,束手无策的御医躲在角落瑟瑟发抖,两名侍卫用绳索拼命困着人, 无奈王振力大无穷,将其皆甩了出去。 说时迟那时快,他一个疾冲来到王振身后,与其交手。缠斗了十几招后, 王振因毒性发作迟疑了片刻,被一脚踢翻在地。 冯观打架从不给人缓和过来的机会,上前掰着他的手腕压在身后, 肃然下令:“给我困住他!” 侍卫不敢迟疑, 拿起绳索, 动作麻利地将人捆了, 送回床踏上。 冯观转身吩咐御医:“给他灌药。” 御医不敢怠慢, 赶紧上前,手忙脚乱地给王振灌药, 无奈,王振挣扎得厉害,御医吓得发抖,这药始终灌不进去。 冯观察觉,上前一把夺过药碗,掐着王振的下颚骨,将药尽数灌进去。 御医松了口气,挽起袖子擦了一把冷汗,上前告知:“指挥使大人,掌印大人喝了药会安静片刻,但每隔一个时辰便会发作一次,得每隔一个时辰给他灌药,否则他会心脏爆裂而死。” 冯观眼神一怔,看向安静下来的王振,那眼球的混浊,目光的涣散,显然不是装的。 御医畏惧地看了冯观两眼,硬着头皮请求道:“指挥使大人,今夜是关键,若掌印大人熬过了,还能活,若熬不过,便是死。您都瞧见了,我等无法给掌印大人灌药,只能请求指挥使大人相助了。” 冯观抬眸看向畏畏缩缩的御医,并未回应,只是问道:“他为何会突然如此?” 御医酝酿了片刻,道:“依老臣判断,掌印大人应该喝了与其毒性相克的药物。” 冯观脸色一沉,觉得今夜之事非常蹊跷。 若是为了拖住他,王振大可不必如此,且依照王振惜命的性子,断不会拿自己的命来做赌注。 思及此处,他问身旁的小桂子:“你们大人除了平日里的饮食,今日还进食了何物?” 小桂子蹙着眉头想了想,忽然眼前一亮,道:“哦,对了,掌印大人今日去了薛神医的草庐,喝了一碗薛神医给他熬制的汤药。” 说到这,他困恼地嘀咕:“可薛神医是神医,又与掌印大人交好,没道理害掌印大人呀!” 冯观沉吟片刻,总觉得此事透着诡异。 他原本推想,王振想方设法将他困在宫中,定是为了挟持姜云初,逼襄王交出解药,可王振却发生了意外,还是危及性命的意外! 他吩咐道:“立刻派人去将薛神医抓来。” 这个薛神医有问题! “是!”小桂子领了命,出去执行任务。 此时,王振的神识恢复了些许清明,瞧见坐在床塔前的冯观,有些许困惑:“少游,你怎么来了?” 冯观看着他,神色古怪:“你误服药物,差点丧命,我能不来么?” “误服药物?”王振挣扎着坐起来,瞬时想到了薛神医那碗汤药,“该死的,来人——” “不必了,我已经吩咐人去办了。”冯观打断他的话,开门见山地问道,“王振,你是不是打算今晚劫持姜云初,逼襄王交出解药,所以不惜让自己置身危险来留住我?” 王振愣了一下神,解释道:“我没有。既然你说会拿到解药,我何苦做这种事?你不知道我最难割舍的是我们的兄弟情吗?” 冯观站起身来,神色阴鸷:“若是没这个心思,你为何派东厂的人强行护送我进宫。” “我没有下过这样的指示。”王振的脸色也变得阴沉,总觉得此事不简单。 他不想跟兄弟生出隔阂,言辞恳切地解释道:“冯观,你知晓我这人最惜命。姜云初是襄王遗弃的私生女,即便挟持她威胁襄王,襄王也未必肯交出解药。你的能耐我是知晓的,你说能拿到解药,我肯定是信的,何必做那种吃力不讨好之事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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