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话说得已经够委婉了,可冯观却被刺激到了。 他咬牙想起,自从襄王死后,姜云初至今都不曾回应过他的热情,每回总到关键时刻,总会回避,推三阻四。 皇帝从冯观阴沉的脸色中觑出端倪,得意地笑道:“公主不喜欢你,你就接受这个事实吧,好好替朕办事,日后赏赐你十个八个妻妾。” 冯观后槽牙都要咬碎了,忍不住眉一挑:“多谢陛下的厚爱,臣如今只想在三千弱水里取一瓢。” 皇帝心有感慨地感叹:“哎,早知如此,何必当初呢?我看啊,肯定是公主不入你心,你才死性不改的。” “……”冯观拱手告退,干脆利落地走了。 出了御书房,走了一段路,他终于憋不住气,狠踹了步廊栏杆一脚,把实木栏杆都踢折了。 背伤未愈又要遭罪,指不定能获得姜云初的怜悯,从中得到一些好处。 如此一想,他精神振奋,赶着回莲华居告知姜云初这个不幸的噩耗。 进门前,他特意换上凄苦的面容,脑海里幻想出几十种博取姜云初怜爱的画面,谁料姜云初竟然不在,据门口守卫回禀,是被皇后的人接上马车,还带走了书房桌面上那本青皮册子,至今未归。 冯观心中隐隐生出不好的预感,他知晓皇后一心想要牺牲姜云初来换得解药,怀疑对方要借机下手,将人送给江骜。可姜云初明知皇后的心思却去见人,应该还不至于出什么事。 皇命难违,负责监督之人一个劲地催,他只好随他们到诏狱,规规矩矩地蹲牢房。 待人走后,他派出探子去打听姜云初的消息,又派人去通知步莲婷去救甘十九。 且说姜云初步入皇后居住的凤梧宫,恭谨地行礼后,两人落座,皇后屏退众人,命心腹在门口守着。 姜云初知晓皇后必定是想说服她嫁给江骜,不动神色地端起金玉茶盏,轻轻吹了吹热气,却不敢啜了一口,只觉得透心凉。 皇后沉吟片刻,开门见山道:“昭和,委屈你嫁给一个奸邪宦官,的确很为难,可本宫实在别无他法!本宫死不要紧,可陛下不能有任何差池啊,否则这天下就大乱了。” 姜云初放下茶盏,雅黑的眼睫毛微微下垂,在微光的照耀下,有种说不出的美感。 室内寂静无声,气氛变得十分压抑。 有些事其实她不愿提起,可对方咄咄逼人,她只好开口提醒:“皇后娘娘,皇兄是如何中毒的?” “这……”皇后娘娘转移视线,说话的气息有些紊乱,“本宫不知。” 姜云初心里冷笑一声,手指腹轻轻摩挲着杯身,眼眸闪过一丝凌厉。 “皇兄至今都不知晓自己中毒,我一直都想不明白。即便太医被收买,可毒性发作时的模样是骗不了人的,更何况你、小太子以及太后都中了同一样毒,你们日夜相对,不可能彼此察觉不出端倪,可皇兄偏偏毫无察觉。” 故意停顿了片刻,她抬眸看向位于高处的那人,言辞犀利:“那么,请你告诉我,你这个知情人为何不告知皇兄,是如何做到欺瞒皇兄的?” 皇后紧张得手心冒汗,不着痕迹地将手放置桌底,故作镇定地回应:“是王掌印威胁本宫,若告知陛下,便不给解药,所以本宫才配合他隐瞒陛下的。” 姜云初站起身来,掸了掸身上的衣灰,漫不经心道:“有个事,皇后娘娘也许不知。” 皇后见人起身,莫名地感到有种压迫感:“何事?” 姜云初走到她的身前,搜刮着她脸上的表情,一字一顿道:“王掌印早就死了。” 皇后身心一震,眼眸徒然睁大,似乎听到了令人极其恐惧之事,脸上的胭脂水粉也掩盖不住她脸色的苍白。 “怎么会?那……那现在这人是谁?” 处于某种缘由,她迫切地想知晓。 姜云初并不打算隐瞒,侧身凝着窗外那山雨欲来风满楼的天色,脑海不禁闪过过往的一幕幕,心情越发沉重。 此时窗外的天空黑云密布,直压而来,分外瘆人,如同今日的江骜。 她淡然道:“王掌印的孪生兄弟江骜,南陵城首富之子,曾与我青梅竹马,两小无猜。” “……”皇后呼吸一窒,死死攥紧拳,一时之间不知如何形容此刻的心情。 姜云初走到窗台,瞥见躲在树从中的十七正尽责地盯梢,心知兄长依旧派人暗中护着自己,顿感暖意满溢。 她转身背靠着窗台,木然地说着关于江骜的事。 “当年他想纳我为妾,我一气之下嫁给冯观,后来他摔破了脑袋,痴傻了,墙倒众人推,众人皆趁机欺负他,奚落他,他爹更是把外头的私生子接回来取代他,一夕之间,他成为了南陵城的笑话,遭受生父的遗弃。他向来是天之骄子,傲慢又自命不凡,自然受不了,如今恢复了神智,整个人变得面目全非,眼里只有恨。” 皇后娘娘闻得此言,不禁想到,可恨之人必有可怜之处。 “这人还挺可怜的。” 姜云初嘴角勾起一抹冷冷的嘲笑,道:“他恢复神智后,派人杀了他父母,焚烧了曾经的家,江府两百余口全数命丧火海。他杀了同父异母的兄弟,还鞭尸,甚至放狗活生生咬死了自己的发妻。” 就连我的生父,襄王府众人,春莹都被这人害死—— 忆起他们的惨死,她咬牙切齿地问:“你现在还觉得他可怜吗?” “……”皇后仰头瞧见她满眼通红,觉得她眼里的恨意让人发怵,缄默不言。 姜云初走回来坐下,依旧不喝一口茶水,只是垂眉分析道:“皇后娘娘,跟你说这么多,我只是想让你明白。江骜不可能拿不给解药这事来威胁你,他只会杀你灭口,除非你的存在对他至关重要。” 面对皇后的不回应,她也不在意,继续说道:“可我思来想去,你对江骜而言,并不重要。那么,就只剩下一个可能,皇后娘娘是主动配合江骜欺瞒陛下的。为何呢?” “不要说了,我求你不要说了!”皇后终究抵受不住内心的折磨,捂着双耳,手指颤抖,眼前蓦然涌出朦胧的雾气。 这一字一句宛如细针,狠狠地戳着她的心,刺得血肉模糊。 然而,皇后这般异常的反应,堪堪说明她隐藏着不为人知的秘密。 姜云初无视皇后的痛苦,继续说下去:“皇后娘娘,如今的江骜只是个充满仇恨的恶鬼,他自认为碍眼或者对不住他的人,都会杀掉。可为何还留我性命,拿换解药这事来胁迫我嫁给他呢?你可知?” 皇后虽然痛苦,但片刻不忘要促成姜云初与江骜成亲的目的,违心道:“可能……可能他还爱你。” 姜云初嗤之以鼻:“不。一直以来,他除了出身,各方面都被冯观比下去,所以从骨子里头恨透了冯观。之所以坚持要娶我,是为了报复冯观和我,一旦目的达到,便会大开杀戒。” 皇后如遭雷击,差点坐不住了,身子几乎摇摇欲坠。得到解药是她这些日子坚持苟活的支撑,若是无望,那该如何是好?该如何赎罪? 她不愿相信,却又忍不住追问:“你的意思是,即便你嫁给他,他也不可能交出解药?” 姜云初深知不能狠狠地在皇后心上插一把刀,皇后断不会将隐藏的秘密托盘而出,遂冷酷地告诉她:“你们得到解药,死的便会是他,你们都死了,朝廷从此成了他手中的玩物。你觉得呢?” 皇后怔怔凝视着眼前堪称绝色的女子,看似柔软不能自理,实则心明如镜,刚强果敢。此刻,她终于明白了,为何此女能引朝廷的风云人物为其折腰,深知连陛下都…… 她咬了咬牙,强撑着站起身来,欲想夺回自己的威势,道:“那……那叫锦衣卫把他抓起来言行逼供,逼他交出解药?” 姜云初亦站起身来,再告知她一个残忍的事实:“江骜早料到我们会有这么一招,早已服下一种毒药,只要留一滴血,一个时辰内不服用解药,便会身亡。” 皇后颓然挫败,终于跌坐回去,崩溃捂着脸:“这个……真是个可怕的疯子。” 姜云初见人怕得瑟瑟发抖,丝毫不为之动容,继续说道:“为今之计,便是一边配合江骜演戏,一边偷偷找到当初的毒源,将其送给外头的大夫研究,尽快研究出解药。” 皇后闻言,立马掏出藏了许久的帕子,递给姜云初:“这方帕子你拿去,上面沾了那些毒液。” “皇后娘娘你——”姜云初接过帕子,欲言又止。 皇后无法直视那双清澈灵动的眼眸,心里懊悔万分:“我不想的,我真没想到会变成这样。” 姜云初缄默不言,只是静静地看着,等待她的后话。 皇后如今知晓江骜不可能交出解药,自己的期盼不可能实现,如今只想救皇帝,遂不再隐瞒。 “当初王振,不,江骜跟本宫说,陛下在生他的气,为了让陛下消火,他让本宫想办法让陛下喝下他亲手做的甜汤。本宫为了让陛下喝下甜汤,自己喝了两口,正巧太后前来,喝了两口,陛下见此,也勉为其难地喝了两口,岂料,一个时辰后我感觉身子不适,又见宫女鬼鬼祟祟地将那些汤碗收走,便趁她们不注意,用帕子沾了些汤水,前去太医院找太医,结果发现江骜在太医院威胁太医。” 姜云初见套出话来,暗自松了口气,将帕子藏于袖中,猜测道:“皇后娘娘是因为害怕皇兄发现你哄他喝下的甜汤导致他中毒,才刻意瞒着陛下?” 皇后直言不讳:“对,本宫想等拿到解药,再偷偷给陛下解毒,做到神不知鬼不觉。” 姜云初却蹙着眉头:“可是也不对。” “哪、哪里不对了?”皇后心里发怵,这位民间公主聪慧得令人惧怕。 “江骜不想让皇兄知晓中毒此事,收买太医院,却放任你这个知情者,还笃定你断不会告知皇兄,这点说不过去。”姜云初审视了皇后一番,言辞犀利,“兹事体大,您是皇后,难免不会做出与江骜对抗的行为,以江骜那心狠手辣的行事作风,怎么想都会杀了你,以除后患。” 皇后终于被她逼得无所遁形了,崩溃痛哭:“那是……那是因为他强……奸了本宫,还威胁本宫说,若陛下来找他问罪,他就告知是本宫与他有奸情,想要毒死陛下,换一个太子登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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