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嘉彦不知道她母亲的事,所以不会明白她有多抗拒做妾,不止是自己被别人看不起,连生下的孩子也低人一等。 陆嘉彦愣了一瞬,忽而生出一丝心疼来。 她何必这样妄自菲薄?什么叫做身份有别,他陆嘉彦从来不会在意这些! 嫁给别人……一想到婉玉梳着妇人发髻站在别的男子身边,陆嘉彦就一阵心痛。 “我从来没想过让你做妾。”他闷闷地开口。 婉玉朝他笑了一下,却不再说话了。 或许他从来没有这样想过,但婉玉知道,他的家族不会轻易接纳她,勋贵世家,陆嘉彦又是独子,其妻子的人选早就不是一个家族的事情,恐怕连上面都要干涉。 婉玉没有那么远大的志向,也自认没有那个能力。 她只想找到母亲,平平静静地过日子。 陆嘉彦从她的神色中看出来,婉玉似乎并不在乎他的话。 他忽然间明白了,她是真的不想嫁给他。 她有那么一点喜欢他,但并不愿意放下自己的骄傲。 陆嘉彦没觉得愤怒,只是感到心疼。 她倔强又柔软,若她今日不解释,他或许会伤心很久,但她还是说了,且把自己说的那样卑微。 或许他不应该逼她太紧。 陆嘉彦收好眼底的失落,笑了笑道:“你不用愧疚,我没想逼你,你想做什么都行,我等着你。” 婉玉从来不说她回绍兴做什么,但陆嘉彦猜测一定是一件很重要的事,她不说,他就不问。 陆嘉彦反手大胆地握住她的手,略带乞求道:“只是你能不能先别嫁人?也给我一个机会。” 他会想办法娶她的,只要她愿意。 婉玉先是愣住,余光看见银宝睁着眼好奇地看着他俩,这才反应过来,马车里还有个小孩子呢! 他们方才怎么就在银宝面前说了那些话! 面上一热,婉玉轻轻抽回手,陆嘉彦不依不饶地要她答应,婉玉闭了闭眼,匆匆点了个头。 陆嘉彦这才真正地笑了。 到了码头,陆嘉彦送婉玉和银宝上了船,船上还有个小丫鬟早等着二人,和采菱差不多年纪,陆嘉彦说这是他买来伺候她们的,叫做彩月。 婉玉不要,陆嘉彦干脆把卖身契塞在她手中,皱眉道:“你若不想要,到了绍兴就把她放了便是,路上你们还是用的上她。” 彩月低眉顺眼地站在婉玉身后,心想主子还真会编谎话,她才不是随意买来的丫鬟,而是在陆家暗卫营里嗜血长大的杀手,主子说有任务要交给她,彩月把刀磨得发亮,就想好好表现一番,结果最后却被派来保护一个娇滴滴的美人儿。 难怪出发之前陆川和陆山要一脸同情地看着她。 船公吆喝了一声,陆嘉彦跳下船,朝婉玉挥了挥手。 江风徐徐,吹动他墨色的衣袍,婉玉站在船头,也轻轻同他挥手。 既然相见无期,那她便不用再掩饰,也大胆地看他一回吧。 男子英朗的面庞和高束的马尾,烫金滚边的墨色衣衫,她都一一记住了。 他的身影越来越远,直至成为一个黑色小点,再看不清了。 彩月出来小声劝道:“姑娘进去吧,外头风大。” 她一抬头,止不住惊呼一声。 婉玉抬手摸了摸,才发觉指尖一点湿意,不知何时她已泪流满面。 “一定要平安呐……” 那个小黑点也消失在视野中,婉玉在心里默念。 他是那样好的人,所以上天一定要保佑他,平安顺遂。 银宝陪着婉玉在船头站了会儿,忽然干呕起来,彩月立马将她抱了进去。 婉玉收回视线,紧跟着进了船舱。 偌大的江面上,来往船只络绎不绝。 一艘商船与婉玉乘坐的小船擦肩而过。 二层的船板上,两人正站在栏杆前说话,其中一位穿着杭绸长衫,另一位着青色圆领袍,都束着方巾,一看就是读书人的打扮。 两人样貌都十分清俊,尤其右边那位着圆领袍的男子,身姿如松面色如玉,凤眼微眯,虽面上没什么表情,但气质出尘,引得旁边好几艘客船上的小娘子们纷纷看了过来。 长衫男子用手中折扇戳了戳身边的人,笑道:“张兄在看什么呢?怎么都出神了?” 张殊回过神,淡淡摇了摇头。 脑中却还在想方才过去的那艘小船上的那位鹅黄衣衫的女子。 他没有看清她的脸,只看见一个纤细的身影,但莫名就想起了婉玉。 那个从小同他一起长大,后来却不知所踪的小姑娘。 但那女子身边还牵着一个小女孩,算算年纪,应该不是婉玉。 张殊心头的烈火一瞬间熄灭了。 他略带惆怅地回头忘了一眼,那艘小船早已不见踪影。 他寻了这么多年的小姑娘,又在哪里呢? 她最好是没有嫁给他人。 小时候她就说过,长大了要嫁给他做媳妇,这么多年他从来没有忘记过。 若真嫁了旁人也不妨事,大不了,抢过来就是了。 张殊微微一笑,眼里透露出几分痴狂。
第32章 失望(捉虫) 婉玉并不知她已和故人擦肩而过, 船只抵达绍兴码头后,她便直奔昔日与母亲的住处。 在婉玉的记忆中,年幼时她与母亲过得很是自在, 住在深深的小巷里,院子很小, 但母亲心灵手巧,将庭院打理得井井有条,屋子里也收拾的很干净。 母亲还会给她做好看的衣服头花,巷子里的小姑娘们都羡慕她。 婉玉一路回忆着找到了曾经的家。 当年那个温馨雅致的小院已经颓败许多, 门前台阶上长满了及膝的杂草,银宝被一只草丛里跳出来的蚂蚱吓得直往她身后躲。 婉玉上前叩门, 但半晌无人应答。 银宝揪了一根枯草, 趴在门缝里偷看,小声道:“阿玉姐姐,里面全是草。” 婉玉一愣, 不死心地又敲了两下。 一个货郎挑着担路过,好心劝道:“姑娘莫敲了,这里早就没有人住了。” 婉玉又问道:“那敢问小哥, 可有人回来过吗?” 货郎摇了摇头,“这里几年前就空了,从来不见人回来过, 后来听说是被什么人买下了,但你说多奇怪, 买了又不住,就这样荒废着。” 他颇有些愤慨的模样。 婉玉道了谢, 有些失落地转身离开。 她来时也想过, 母亲应该不会再回来, 只是抱着一点星火般的希望,希望母亲还在等着她。 这一点希望支撑着她从京城回到绍兴,也支撑着她度过在裴家那么多年的日子,但有一日这点希望崩塌了,婉玉的心像被抽空了丝的茧,空荡的能听见回音。 她站在街口,大街上人流如织,欢声笑语,她却只觉得手脚冰凉,好似这天地里只剩下她一个人。 “阿玉姐姐,你别哭。” 不知站了多久,银宝稚嫩的嗓音将她唤醒,婉玉低头,一串泪珠划过脸颊,她这才发现自己不知不觉已泪流满面。 周围的人都好奇地看了过来。 婉玉擦了擦眼泪,紧紧攥住银宝的手,朝她露出一个温柔的笑,“好,姐姐不哭了,我们先去吃饭好不好?” 银宝点点头,她其实不是很饿,但阿玉姐姐好像很难过,吃点东西应该会好一点吧? 两人先去找了一家客栈住下,顺便下楼吃了点东西。 婉玉没什么胃口,在等菜的间隙,先给银宝夹了几块点心,自己捧着茶心不在焉地打量着外面。 这里与她当年离开时已大不一样,街上多了许多商铺,原先的一些街道也变了,她只能凭几座石桥,判断出从前的模样。 顺着河道看过去,对面一家青砖黛瓦的小楼格外热闹。 屋檐下挂着鲜艳的红灯笼,彩色的纱幔随风飘扬。 婉玉仔细一看,那小楼牌匾上明晃晃写着几个大字:怡红楼。 裴氏说当年娘就是被卖去了这里! 婉玉欣喜万分,正好小二来上菜,便忍不住打听,“小哥,敢问对面是以前在大兴街的那家那家怡红楼吗?” 小二利落地摆菜,见她生得好看,笑的也分外热心,“是呢,娘子可是回家探亲的?” 这么年轻貌美的小娘子,竟然已经成亲了,小二心里感慨。 婉玉点了点头,为了出门在外方便,她挽了妇人发髻,并且和银宝以母女相称。 “我带着孩子来看望祖母,没想到许多年过去,这里变化这样大,我记得怡红楼里以前不是这位老妈妈吧?”婉玉指了指怡红楼外穿着大红比甲招揽生意的老鸨。 小二笑了一声,“娘子不知,这怡红楼啊,是七年前才搬到对面的,原先那位秦妈妈啊,早就得病死了,如今外头站着的这位是顾妈妈,是从其他地方来的。” 婉玉勉强笑了笑,小二上好菜便下去了。 秦妈妈死了…… 婉玉颇为失落,裴氏说当时将母亲卖给了怡红楼的秦妈妈,那么当年也应该是秦妈妈将母亲卖给了那位商人,如今这一条线索也断了。 没事的,婉玉叹了口气,对自己说道。 她可以去问问楼里的姑娘们,说不定还有认识母亲的呢? 已经走到这一步了,她无论如何也要继续找下去。 再不济,那位商人曾经在绍兴做过生意,那商会总该有记录吧,她可以挨着去问。 婉玉坚定了决心,也有了些胃口,埋头吃饭。 忽听外面一阵喧哗,吹锣打鼓的声音震耳欲聋,银宝捂着耳朵皱眉,旁边桌的食客们也纷纷探头去看。 待那一阵喧哗声过去,才有人生气地问:“方才那是什么人?怎如此吵闹?” 虽然官府没有规定,但一般人家办事,若要敲锣打鼓,在路过旅店餐馆时都会放小声些,没得这样惊扰他人的。 一个头束方巾的读书人回道:“你们不知道呀,今儿啊,是我们张会元上京的日子,这是刘员外请的人为他送行呢!” 有人又问道张会元是谁,婉玉并不关心这些,掏出绣帕给银宝擦了擦嘴角的点心渣子。 只听方才那读书人哼了一声,鄙夷道:“张殊张会元你都不知,这可是我们绍兴的神童呐!这次乡试,他可是第一呢,刘员外你们总知道吧,就咱们绍兴最有钱的那一位。” 他努了努嘴,周围人纷纷点头附和,刘员外谁不知道,那可是大富商,家宅又半条街那么大,连穿的鞋子都是用金线缝的。 读书人挤眉弄眼道:“刘员外可是张殊的干爹,就看中张殊有本事,说是以后得家产都留给他呢!” 众人哗然,刘员外虽然富可敌国,但没有子嗣,这张殊一个外姓人,想来是真有本事,才会被刘员外看中。 婉玉听见张殊这个名字,忽然皱了皱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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