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后恍若无事发生一般,只是看了唐姻一眼, 继续向宋老夫人贺寿。 一众小辈纷纷惊愕不已, 三叔今日真是……和蔼可亲。 唐姻局促起来。 她知道, 宋昕方才若有所思地看了她那眼代表什么, 她也很清楚, 宋昕为什么特地坐在这儿。 老夫人还不知道她和宋昕这几天关系的变化,这种境况下, 微妙接触带了些禁忌之色,竟十分奇妙。 宋老夫人并未发现唐姻的异常,只当小姑娘害怕自己惹了冷面的三表叔生气降罪, 安慰似的拍了拍唐姻的手。 “没事,脏了便不要了,换一个。”又去责怪宋昕:“三郎啊,瞧你给姻儿吓的,家里这几个小辈都怕你,你以后莫总要淡着张脸。” 宋昕微微欠身, 眼神带了一抹不易察觉的笑意, 掠过唐姻:“母亲说得极是。” 台子上的第一场戏也结束了, 宋老夫人给了打赏,另外一波人又上了台子,唱起了第二场戏。 这场戏讲的是世家贵公子高中状元娶了公主,两人恩恩爱爱、白头偕老的桥段。 宋老夫人看到这儿,有些感慨。 她家三郎虽不是状元,但实有状元之才,当年万岁看他年纪小,有出身大家,怕宋昕年轻气盛、心高气傲,反而于仕途不利,才思索再三给了宋昕探花的名次。 而万岁对宋昕颇有青眼,为了安抚宋昕,帝后乾园设宴,名为庆贺三甲,实则就是为了撮合宋昕和三公主。 谁知,宋昕压根儿没给过三公主一个正眼,万岁亲自游说宋昕,都被拒绝了,后来这事儿只能不了了之。 不光是宋老夫人,这场戏演在台上,底下的人都不免会联想到宋昕的这件事。 宋老夫人今日来了几位好友,都是看着宋昕长大的,如今宋昕一表人才,却二十有一不曾娶亲,言谈举止总是冷冷清清的,自然要引发旁人的好奇。 一位夫人与宋老夫人感叹:“也不知宋三郎这般麒麟儿会娶一个怎样的贤惠媳妇。” “宋三郎才貌双全,仙女也配得!” 众人“是啊是啊”的附和起来,又有人给宋昕介绍起自家还未出阁的姑娘来。 宋昕看人给他介绍姑娘,脸色淡然,冷清清的,竟然低头去看唐姻剥橘子。 宋老夫人怕这个三儿子冷了场,笑着回应:“我家三郎已有心仪之人,各位老姐姐怕是要希望落空了。” “谁呀谁呀?哪家姑娘?” 宋老夫人但笑不语。 她嘴上这样说,心里却想起前段时间和老爷的谈话。 她家这三郎,自从说了有心仪之人后便没了任何消息,她查也查不出,江南未出阁的姑娘她都快翻得底朝天了,也没找到人。 也许老头子说得对,他家三郎根本没有什么心仪之人,就是随便找了个幌子搪塞他们。 没人注意到一旁战战兢兢的唐姻。 台子上的戏唱到了拜堂,最精彩的部分,众人的目光都被吸引过去,闲聊声也止住了,唐姻坐在宋老夫人和宋昕中间也盯着台上看。 状元郎身披红绸,牵起新娘子的手,两人对着天地摇摇一拜,新娘子身子娇弱未曾站稳,忽而倒向一侧,状元郎眼疾手快,动作潇洒飘逸地扶住女子。 这个桥段让唐姻想起过去,她未曾和宋昕退婚的时候,有一次她试婚服,不小心绊住了脚,也被表叔这样扶起来过…… 正想着,唐姻忽地手心一凉,她低下头,一颗剥好了皮的橘子静静躺在她手心里,橘子剥得仔细,连白色的筋脉都被剔除得干净。 唐姻的心又扑通扑通地跳起来。 她用余光四下看了看,众人的注意都在戏台子上,无人察觉宋昕与她之间的小动作。 唐姻觉着这颗橘子有些烫手,微微侧过脸,樱唇轻轻开合,秀眉轻皱,无声地唤了句“表叔。” 可即便唐姻无声,宋昕也能察觉出小姑娘微微埋冤的语气。他用膝盖轻轻碰了碰唐姻膝盖,也无声地安慰了句“无事”。 唐姻更紧张了,这下可不敢再同宋昕有什么交流了,自从她说她喜欢表叔之后,表叔便总喜欢逗她,害得她怪紧张的。 小姑娘挪了挪膝盖,闷着头,吃橘子。 老夫人寿宴心情舒畅,给了家中小辈诸多赏赐,就连戏班子都拿了比平常高出三倍的封赏。 宋老夫人的寿宴到天边擦黑才结束,宾客们散了,宋昕也回到了雪兰院。 · 男人更了衣,信鸿过来正帮他上药,雪兰院书房内烛火摇曳,院门口却有人来通报。 信鸿看向外边:“咦,谁呀,这么晚过来?” 宋昕抬抬手,要信鸿为他穿衣,亲自过去看看,说不定是那小姑娘想起了什么过来了。 可宋昕人到门口,却发现是伺候母亲身侧的老嬷嬷。 “安嬷嬷,您怎么来了?” “惊扰三爷了。”安嬷嬷行了礼,脸色发沉:“老爷、老夫人将大房二房都叫到议事堂去了,老爷让我过来叫您一并过去,似乎,是出了大事。” “什么事?” 宋昕随安嬷嬷一道走着。 安嬷嬷惋叹道:“关于唐四小姐的,她的闲话,闹到老爷和老夫人哪儿去了。也真是的,好好地姑娘,怎么被传了那样的闲话。” 宋昕脸色一冷,加快了步伐。 宋昕到了议事堂,才一进来,便看见宋彦跪在议事堂正中。 宋老爷子和宋老夫人坐在主位,两侧分别是大爷、大夫人和二夫人等人。 唐姻也在场,宋瑶拉着她的手似乎在安慰。小姑娘脸色很难看,站在二夫人身后,垂着头,看不清表情。 戏班子的班主正频频做揖,额上、脸上都急出了汗。 “宋老爷、老夫人,二位消消火,都是小的的错,没管住戏班子里的几名劣徒,竟在老夫人六十大寿的日子惹了老夫人不快!”班主从怀里将银票拿出来,躬身往前递着,“今日的工钱,小的不要了,只求老夫人莫要往心里去。小的回头就将那几个嚼唐四小姐和宋大公子舌根子的处理了,老夫人,您看看这……” 原来今日散了寿宴,大夫人与二夫人伺候老夫人回院子,路上意外听见几个戏班子里的伶人说起了唐姻的闲话。 二夫人早就知道此事,怕家里婆母、长嫂跟着烦心才迟迟没有提起。 不曾想,戏班里的几名伶人竟胆大到在宋府里边说闲话,当下就气哭了。 这样一闹,不光宋老爷子、老夫人,连大爷和大夫人也都知道了此事。 大爷起初还不信,想起宋瑶这丫头向来活跃,将宋瑶叫过来确定市井之间是否真的流传这种离谱的谣言。 宋瑶不敢跟爹爹扯谎,只能照实说。 难怪最近同僚看他的眼神总是怪怪的,大爷这次是真的气急了,反而平静了。 暂且不管谣言是真是假,他不能打骂唐姻,只能冷声让同样处于谣言中的儿子跪下,给父亲赔罪。 戏班子的班主不敢惹宋家这样的高门大户,这才频频道歉,吹吹打打一天的工钱也不敢要了。 宋昕放眼一看,便清楚明了,眉眼扫过众人,定格在宋老爷子身上:“父亲,您找我?” 宋老爷子颔了颔首,让宋昕入座。 又对班主说:“你戏班子的事且自行处理吧,这里没你的事了,下去吧。” 班主又递了递手里的银票,宋老爷子摆摆手示意不要,班主这才谨小慎微地告退了。 宋昕坐在二夫人的下手处,斜后方便站着唐姻。 坐下后宋昕余光看过去,竟发现唐姻眼圈是红的,大抵是哭过了。 宋家大爷这时起身,叹了口气,无奈道:“父亲,既然人到齐了,儿便直说了,依我看,不如择日将彦儿和唐四娘的婚事办了吧。” 唐姻猛然抬头,不可置信。 宋彦也惊住了,脸上的表情变幻莫测、喜忧参半。 宋昕眉眼骤紧,袖袍下的手指成拳:“长兄此言何意,唐四娘与宋彦的婚事,不是已经作罢了么。” 宋家大爷欲言又止的样子,现在满城风雨都是唐四娘的流言,偏偏这流言的对象是自己的儿子宋彦。 宋家大爷可以尽情说教自家儿子,可唐姻终究不是他女儿,他不好说什么。 只能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模样,瞪了一眼着宋彦:“可是、可是也没有别的法子了!” 宋彦闷声道:“爹、您消消火……流言蜚语,都是歹人随口捏造之事,怎么能怪我和表妹呢。” “你还顶嘴!”宋家大爷脸色更沉几分。 这时,宋老爷子按了按手,示意大儿子先稳住情绪坐下,肃声问唐姻:“四娘,你来说说,这时候是怎么回事?” 唐姻是二夫人的亲侄女,虽无骨血关系,但从辈分上看,也算是他半个外孙女,唐宋两家又是世交,宋老爷子的确有资格过问。 他需要知道真实的情况。 “那日你与宋彦曾在程家别院的阁楼中见面,可是真的?” 唐姻知道,宋老爷子已经尽量规避了一些会伤害到她的词语,流言中所说,可不是见面,而是“私会”、“勾引”。 唐姻轻轻回复:“回祖父的话,我与表哥的确在那边见了面。” 宋老爷子皱眉:“为何见面,见面又做了什么?” 她该怎么回答,照实说那日是表哥约她给她道歉,送她胭脂水粉么?这会不会反而让祖父误会? 唐姻犹豫的神色,引起了宋老爷子的注意,老人半眯着眼眸看过去,就听宋彦着急地抢先开口。 “祖父,是我,是我约表妹去的,我怕表妹因为过去退婚的事儿还生我的气,所以约了她,想送她一些胭脂水粉赔礼道歉,竟不想会传出这等谣言。祖父,您明鉴,真的不关表妹的事!” 宋老爷子:“所以,这谣言并非毫无根据之说,终究是你们留给世人话柄。” 宋彦无从反驳,唐姻闭了闭眼,祖父说的并没有错。 唐姻很是担忧,三人成虎,谣言以讹传讹一再重复,她怕祖父也会相信那些市井流言,认为她是一个不知廉耻之人。 只可惜,那日,她连一个证人都没有。 正在唐姻绝望之际,宋昕开了口:“父亲,那日我也在场,事后阁楼失了火,现场杂乱不堪,流言蜚语不可尽信,儿已在调查此事了,相信不日便会有结果。” 唐姻看过去,表叔坐在她面前不远的位置,像是一座清秀俊雅的青山,将所有一切不安的东西给隔绝开了。他的语速不快,仍是习以为常的淡然,却十分稳重,令唐姻觉得踏实起来。 宋昕话落,宋老爷子不由得多看了宋昕两眼。 他的三儿子鲜少管闲事,今日却为唐姻求情,这并不多见。老爷子随后“嗯”了声,捻了捻长髯,径自思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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