繁花落尽,碧叶丛生,两日内,宋昕便将七夕宴上在程家别院内散播谣言的始作俑者查了出来。 真凶并不令人意外,是本与唐姻就有龃龉的刘寄诗。 刘寄诗嫉妒唐姻能与宋彦单独相处,那日别院失火,她见宋彦那般紧张唐姻,更是心生妒恨。她气不过,所以编出了那样一个谎话。 刘寄诗千算万算没想到,宋家竟然会下了大力气查一个毫无边际的流言。她躲在家中战战兢兢数日,还是被宋家那位三郎纠了出来。 当宋昕亲自领着诸多衙役进了刘府的大门,她知道,这次是真的完了。刘寄诗不甘心,不过是说几句闲话罢了,也要不了唐姻的一块肉,为何那位宋大人对她毫不留情面。 好歹她和宋瑶曾是闺中密友,过往时常出入宋府,这位宋家的三郎是看着她长大的,也该识得她的。 为何任她跪在宋昕脚下泫然欲泣,宋大人却毫不心软。 而当那位对任何事物都无不关心的探花郎从口中说出“诽谤者,族诛”、“妖言惑众,按律当斩”之类的话的时候,刘寄诗才知道自己惹错了人。 刘寄诗的父亲比刘寄诗的脑子清醒,知道此事可大可小。宋昕无非是要个态度,以洗清唐姻的污名。 为了保住女儿性命,刘寄诗的父亲刘通判自觉教女无方,引咎辞官了。 刘家落了下风,消息传出,世人自然也分清了孰对孰错、孰是孰非。 世人开始同情唐姻被人陷害,对刘寄诗嘲讽斥骂。 可笑的是,斥责刘寄诗的那些人,与当初对唐姻恶语相向的,几乎是同一群人。 只是始作俑者得到了应有的惩罚,唐姻已经不甚在意其他了。 与此同时,事情落定,宋彦去京师参加乡试一时也不得不提上日程。 此一去,归期未定,宋彦徘徊在唐姻夜阑院的门口,打算与唐姻辞别。 只是宋彦未曾等来唐姻,而是等来了唐姻的婢女香岚。 “我表妹呢?”宋彦问。 香岚福了个身:“小姐身子不适,怕把病气过给大少爷,便不亲自与您辞别了。” 唐姻倒不是躲着宋彦,他对宋彦早就平静了,无所谓躲与不躲,她是真的病了。 宋彦往夜阑院的深处觑了觑,颇为低落:“那你帮我转告表妹,要她,要她等我。我那边忙完了,便立即动身回来。” 宋彦始终不肯不相信三叔是因为心悦于唐姻才求娶的,这与他印象中的三叔完全不一样。 宋彦的这个想法,究竟有几分自欺欺人,他也闹不清楚。 香岚应下了,折身回去了。 宋彦的车队自宋府启程,往码头行去。宋彦站在码头,往宋府的方向回望,任他万般挂念,有些事也只能暂且抛之脑后。 这一夜唐姻睡得很沉,郎中的药十分管用,第二日一早身子便轻便了起来。 香岚敲了敲门,进来,弯着眼睛看唐姻:“小姐,三爷来了,在厅里等着您呢。” 小婢女脸上的笑容毫不藏匿,自从表叔在宋老爷子面前说了求娶的话之后,府里的小婢女们总是悄悄拿笑盈盈的眼神看她。 她知道她们没有恶意,只是唐姻会不好意思罢了。 “我知道了。”唐姻轻轻咳了声,“既然表叔都来了,我、我便起来过去看看。” 香岚为唐姻梳妆打扮,铜镜里的女子袅袅婀娜,微微颔首,清丽的脸庞无意中流露出羞怯,不胜凉风,美得让人心颤。 香岚伺候她这么久,越发觉得唐姻出落得夺目了。 她给唐姻绾了一个百合髻,随后“咦”了声,看着唐姻的胸口:“小姐,您这衣裳是不是小了。” 唐姻正是长身子的时候,先前从杭州探望母亲回来的时候,姨母已经为她做了几套新装,这才多久,又不合适了。 唐姻侧过身子看了看:“等下回来,我放开两指头针线便好了。” 话毕,一主一仆去了前厅。 二夫人正和宋昕说话,自从宋昕说了要娶唐姻后,二夫人和宋昕相处起来越发觉着尴尬。 若宋昕真的娶了唐姻,她以后是叫唐姻侄女,还是叫她弟妹,从哪头儿论?二夫人有些晕了。 见唐姻来了,二夫人也不继续强撑,清了清嗓子:“奶娘一个人顾不过来渝哥儿和如意两个孩子,我去看看。” 二夫人遁走了,只剩唐姻和宋昕,反而弄的唐姻拘束起来。 婢女们为两人奉茶,虽然各个眼观鼻鼻观心,但唐姻知道,这些个小姑娘一个个都竖着耳朵听着他们的动静呢。 宋昕垂首,指腹无声地点了点茶杯盖:“病好了?” “劳表叔挂怀,已经痊愈了。” 宋昕看着唐姻的窘态,自然清楚唐姻在窘什么,状若无事地撂下茶盏,竟起身拉起唐姻的手:“大病初愈,我陪你去院子里走走。” 小婢女们纷纷将头垂得更低了,免得脸上的笑意被唐姻瞧见。 唐姻被弄的不好意思,手腕掐在宋昕的掌心挣脱也不是,不挣脱也不是。 就在这时,有婢女来通报,急匆匆的,额上都跑出了汗。 竟是府里的掌事大婢女,掌事婢女行事稳重,从没有这样的情况,宋昕肃了肃神色:“出了何事?” “并非出了事。”掌事婢女顿了顿,长长吸了口气,稳住了心神:“三爷快去府门接旨吧,万岁的给您的圣旨到了。” 宋昕与唐姻对视了一眼,这才松开手,摸了摸唐姻的头顶:“等等我再回来看你,嗯?” 哄了哄小姑娘,宋昕才去府门处接旨去了。 万岁爷的圣旨到了,那便宛如万岁爷亲临,宋府全家上下都是需要跪迎在府门接旨的。唐姻借宿于此,反而不必去府门了。 只是她很想知道,远在京师的万岁爷怎么忽然给表叔下了旨。 万岁爷是给表叔在江南又安排了什么差事?还是又要给表叔许配哪个贵女? 只是事情远远超出唐姻的想象,万岁爷京师来旨,要宋昕即刻返回京师。 三年前万岁爷亲征,将北境异族击退至北方的草原,敌军被万岁击溃,被打散成三个部落,其中两个部落自此俯首称臣,年年岁岁进贡以保平安。 唯独叫做漠南的一支,一直阳奉阴违。私下练兵、冶炼兵械。 短短三年不到,边境的这股势力又开始蠢蠢欲动,不断的侵犯边疆、兴起骚扰,还扬言要南下入侵。 北境的安危不容忽视,万岁爷震怒,这才紧急昭宋昕即刻回京,商讨攻打漠南的事宜。 事出紧急,与来宣旨的公公等到宋昕回京师的日子后,便先行一步回去复命了。 雪兰院内灯火通明,信鸿、王晟在帮宋昕收拾行囊,宋昕抽出时间到了夜阑院,向唐姻说了今日的情况。 夜已深了,园中偶有一两声虫鸣。 “明日一早,我便得启程。” 唐姻感叹:“这么急,看来是万分要紧了。” 宋昕眉心望着远空处:“国无小事。” 两人一时无声,突如其来的道别,越发令唐姻不舍起来。 表叔要回京师去了,不知要隔多久才能再见到他。太突然了,有些令她难以接受。唐姻的心里不大舒服,脸上的表情自然也戚戚然的。 只是很快,唐姻又换回了笑脸,反而安慰似的对宋昕道:“表叔说得极是,国无小事,您只管安心去,只是要多多注意身子,莫要总是熬夜了。” 宋昕沉沉地看着唐姻,一弯明月倒影在少女清亮的眸中,却比空中钩月还要皎洁纯净。 他舒展的眉心,捧起了少女白皙小巧的脸颊,看了半晌,忽而低低地问她。 “姻姻,同我一起吧。” 宋昕的声音比夜晚的风还要让人心脾舒畅,又充满了蛊惑的感觉。 同他,一起。 表叔的意思是,要她跟他一道去京师吗? 唐姻自然是心动的,在表叔身边,她有一种强烈的归属感。这种感觉的来源不仅仅是她对宋昕的好感,也是有宋昕的日子,她自己也变得更好,这种归属感不会让她迷失自我。 她还是没法答应宋昕。 她承诺了母亲、姐姐,父亲还关押在杭州的牢狱里,即便现在她使不上任何力气,无法在牢里伺候父亲左右,她也不敢远行。 只有离父亲近一些,她才安心一些,只有万分有一能照顾到父亲的可能性,她都不敢离开太远。 她无法将父亲丢在江南,逍遥了去。 宋昕看到唐姻多番变换的表情,便知道小姑娘在想些什么了。 他两根拇指抚了抚小姑娘的脸颊,滑滑的,温温的,宛如煮熟后去了壳的蛋白。 “其实,有一个好消息要告诉你。” 唐姻杏眸睁大了些,眼眸中的月影更加分明。 “你父亲的案子有了进展,万岁答应会亲审他,前些日子已从杭州大牢秘密启程,往京师去了。” 唐姻不可置信,父亲的案子有希望了。 父亲在牢狱里拖了这么久,看着往日父亲一个又一个的同僚被万岁爷看了头去,唐姻嘴上不说,实则成日提心吊胆,生怕那日万岁爷摘了父亲的脑袋。 如今,万岁爷终于决定亲自审理父亲了。 这简直是天大的好消息。 “真、真的?” “自然。” 只有宋昕知道,能有今日的结果,他劳心费神搜查多少证据。太子拿着证据进言万岁爷,又做了多少努力。 唐国公被万岁爷提至京师,是不足为人知的秘令,他本不打算告诉唐姻。 可当他对上少女眸子,这一刻,他才知道,他所谓的原则形同虚设,只能败下阵来。 · 既然不必担忧父亲的事情,唐姻的确没有必要在留在江南宋府。 宋昕离开夜阑院后,唐姻这边也开始紧张的整理起行囊来、跟二夫人等人一一作别。 二夫人知道唐姻要走,频频掉泪,她打小是个哭包,唐姻哄了好一会儿,二夫人才不哭了。 宋昕也去正院请示了老爷子要带唐姻同行。 老爷子没说什么,只嘱咐宋昕一路多加小心,返回京师之后尽心竭力为万岁爷排忧解难。 宋昕一一应下,临告退时,老爷子又叫住了他:“你和唐四娘……” 宋昕看过去。 宋老爷子陷入沉思,京师情况复杂,他担心宋昕想娶唐四娘的事情,并不会如想象中那般顺利。 可看着三儿子云淡风轻的脸,老爷子摆摆手,旋即说了声“没事”。 儿孙自有儿孙福,任他去了。 第二日一早,天色还未大亮,唐姻便随宋昕一行人便离开了江南宋府,往码头行去。 宋昕给这次行程做了规划,从苏州去往京师需先行水路,在京口镇下船,下船后再乘马车,由水转陆,之后进入京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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