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婉修的心有点冰凉,“她如今已经是贵人了。现在说这些还有用吗?皇上现在眼里,除了傅青栀,就是这个吴锦织,方才本宫想辩驳,皇上听都不听。” 茗儿恨恨不已,“皇上提起当初的事,奴婢倒是想出一个法子,不如故技重施,只要做得干净些,连皇上也算不到咱们头上。” 然而裴婉修却摇了摇头,眼睛里有些惘然,“本宫做不干净,也没有那个本事。当初本宫陷害了孟氏,傅青栀看出来了,皇上也看出来了,本宫本就不如他们聪明。而且,就是做到那样的程度,也并非本宫一己之力。” 茗儿不禁迷茫起来,“当时的事,不是娘娘您自己想出来,然后交代给咱们去做的吗?” 裴婉修的嗓音似乎有些颤抖,“一开始,本宫也是这么以为的,后来反复回思,忽然觉得,为什么这些事做起来都特别顺利,包括引着孟氏去小佛堂,包括放那些证物,且丰焕在佛堂附近徘徊不仅没有引起侍卫的注意怀疑,还成了有力的证据,这一切都太顺了,本宫有多少本事,自己心里也清楚,为什么这些事做到一半的时候,都没有任何人发现?” “为,为什么?” 像是春天里刚抽出嫩芽的柳条,在风里左右摇摆,没有自己的形状,裴婉修素来张扬的人,此刻也仿佛被那夜风玩弄在股掌之上,“也许是因为宫里有个位高权重的人,一直在暗地里帮本宫,若是没有猜错,那个人便是纯孝皇后,卢盈真!” 这句话把茗儿吓了一跳,这个许久没有在薜萝宫被提起的名字好像附带了什么诡异的气息,骤然落入耳中,便是可怕的回响。 “本宫反复想,终于想到,那天请安,本宫说孟念云小产失子,可以去小佛堂多多念经来超度孩子,当时附和的人不是别人,正是卢盈真。”裴婉修深吸了一口气,“后来的事情,你也和本宫一起经历了,不论是放东西还是潜入甘泉宫,丰焕都做得太顺了,中途没有任何人察觉到一丝异常,试问当时在这宫里,除了卢盈真,谁还有这样的能力和本事能调开那些不属于本宫的侍卫?” 茗儿彻底愣住了,这样的事情,因为负责的不是自己,根本不会如裴婉修那样去多想,本来只是吴锦织,最后却牵扯到这些往事。半晌她才喃喃地道:“那么吴贵人的事,主子就吃个哑巴亏?” 裴婉修忍气吞声,“不是‘就吃个哑巴亏’,是‘只能吃个哑巴亏’!” 裴婉修不知道的是,远在未央宫飞霜殿的青栀,听到了事情的来龙去脉,也说:“婉嫔这次是当真吃了个哑巴亏。” 前来禀报的小顺子笑言:“主子倒不觉得是婉嫔娘娘太过跋扈了?” 青栀道:“裴婉修这个人,在念云的事情之后,充其量也就敢占一占口头上的便宜,真要她去害人,她亲生女儿在怀,还未必乐意呢,吴锦织是不招她喜欢,可她也不需要劈头盖脸就是打,本宫猜着,这吴贵人是把婉嫔摆了一道。” 怡芳正在一旁伺候着,听闻此语不免有些担心,“吴贵人这般有心机,主子可要小心点才是。” “那是自然。”青栀颔首,“只是她暂且还没有惹到本宫的头上,裴氏也一向不与本宫交好,这事咱们心里有数就是。不过裴氏也确实还不明白在这宫里该如何度日,相比先皇而言,皇上对待后宫诸人,并不算那么冷心。” 因为吴锦织有孕,卫景昭自然而然地留宿在薜萝宫,第二天早朝后更有乾明宫的小相子把赏赐送来,但也不知这究竟是幸运还是不幸,这次南巡的名单上,必然没有吴锦织的名字了。 抚摸着锦盒中光滑的玉瓶还有那些名贵的香料,吴锦织的脸上终于绽放出一个真心的笑容,跟在她身边的绿莲脸尚在肿着,却极力堆起谄媚的笑容,恭敬地道:“恭喜小主,贺喜小主,小主有了孩子,往后再也不必受任何人的气了。” 吴锦织收敛了笑意,“还早着呢,一个裴婉修算什么,这宫里单一个瑾妃,我就越不过去,若昨天对上的是她,我并没有半点胜算。”她抬眼看了看绿莲,十分心疼地说,“脸上还疼吧?那裴氏下手太狠了,昨儿让你拿热鸡蛋揉一揉,揉了没有?” 绿莲极力让自己的笑显得真心,“小主放心,不疼,奴婢能为小主做事,是奴婢的福气。看到皇上对小主的重视,奴婢就知道跟着小主准没错。” 吴锦织最爱绿莲一张玲珑的嘴,每每能把她哄得很开心,当即随手抓了些碎银递到她手里,“我摆脱裴氏的掌控,多亏了你,往后你若对我全然忠心,我自不会亏待你。” 红墙金瓦的皇宫太过宽广,把各式各样的心思都藏匿在其中,时而吹过一阵阴阴的风,就将好的坏的思绪一并吹散,等它们散落在各个角落,就再也不会有人知道。
第二百八十四章 :南巡 卫景昭来飞霜殿时,青栀也把这事拿出来打趣,“皇上好不容易挑到吴氏这样的妙人儿,又颇为宠爱,谁知新欢竟不能一起带上,皇上心里,可有些遗憾?何况今年夏天本来该有选秀的,为了南巡也搁置了,皇上心里想必是更加遗憾。” 卫景昭却笑着说了句,“朕正琢磨着怎么寻个由头推拒了她,这孩子来得倒正是时候。” 青栀怔了怔,半晌才说:“皇上这话可是真心的?” “在栀儿面前,朕没必要说假话。”卫景昭叹了叹,“朕也有朕的决断,好些事情,朕须得冷下心肠。” 青栀想了一会儿,迟疑地说:“那吴氏的这个孩子……” “若是个皇子,便送去翊阳宫,若是个公主,给雅昭仪养吧,她没有孩子,太后又不喜欢她,深宫里也是可怜。” 青栀也明白,如果是皇子,凭太后对当年何雨深专宠孤傲的忌讳,一定不肯把孩子托付给她,公主的话,太后那边就随意多了。 卫景昭见青栀若有所思,拉过她的手,“你放心,朕的冷心肠,永远不会对你。” 青栀一笑,宛如盛夏里绽放的芙蓉,“我知道,景昭不仅要考虑后宫,还要考虑朝政,吴氏虽然娇俏,却有些媚得腻人,景昭把她当成个漂亮的花瓶儿,又要安平王夫妇的心,总是要多宠幸宠幸的。” 卫景昭多少有些心虚,毕竟彤史上的记载做不得假,自己有时候是真的受不住那份儿柔弱无骨的诱惑,“朕有时候想,你对朕的宽容,朕一定不能辜负。朕宠幸旁人,对别人还好,对着你,心中总是有愧似的。”说到这里,他把话题转了转,“南巡渐渐近了,敏恪本来高高兴兴,可惜昨天她母妃又拿出了那一套嚣张的脾性,朕想起念云的事还不曾同她算账,便一并罚了。” 青栀悠悠一叹,心中又重新掂量了一下吴锦织在卫景昭心中的分量。 不过如此而已。 虽说青栀也不高兴卫景昭总去吴锦织那里,但作为帝王,后宫佳丽三千也不嫌多,想翻谁的牌子就翻谁的,根本不需要与任何人交代,卫景昭的这一份愧疚,于青栀来说,已是弥足珍贵。 为着在青栀身上不发生吴锦织那样的尴尬,卫景昭来飞霜殿的这些时候都忍耐着,虽然与青栀同床而眠,彤史上却不曾记下一笔。 这样的事情其他妃嫔都不知道,只以为哪怕有了新欢,青栀这位旧爱也还在卫景昭的心间,除却太后,唯有白初微能够翻阅敬事房的记载,在人后偷偷和红昙感慨,“我常常感念她不与我争抢任何东西,你们许是会觉得我凭借资历和位份,不该如此卑微,可你瞧瞧这彤史,越是这样的时候,皇上留宿而不碰她,才越知她在皇上心里,已经占了这样重的分量,这偌大六宫,有些事真要计较起来,也不过是她一句话的事。” 好在青栀固然得宠,除了刚刚生产那阵子,从来不会占尽卫景昭的所有时间,只要有些头脸的妃嫔,这些时候都能与卫景昭见上几面,比之吴锦织把除却青栀以外的机会全占了,对于众人来说,能有眼下的情景,也是皆大欢喜。 而南巡的日子也终于定了下来,正是四月初五,太后原本也该同行,却因为老人家自觉身体委实不好,不大能受得住外面的风霜,执意留了下来。而皇子公主这边,虽然端婳还有两个月才满一岁,但这会子天气还不算太热,等到秋冬又冷了,青栀也接受定在这个时节——只消把衣裳和照顾的人带好,端婳虽然小,也没有什么问题。 何况这一路上因走得远,去时能看见春景,回时能赏到夏景,也是十分完满。 千里莺啼绿映红,初五这一天天气极好,晴空澄澈,万里湛蓝,青栀在上轿之前,远远地看见了两道熟悉的身影,正是自己的哥哥与慕怀风站在一处。 显然傅青栩也在寻找自己的妹妹,因青栀仅次于柔贵妃,倒也很好找,兄妹俩遥遥地对视了一眼,见到对方安然无恙,也就放心了。 而站在一旁的慕怀风,因为卫芷吟的缘故,越发要避嫌,除了和青栩说话,其余时候只是盯着面前的道路。 他们都穿着大臣的服侍,显然并不是作为侍卫而存在。这样被钦点一同巡游的大臣,是十分有面子的。 青栀心里悄然为慕怀风多舛的命运叹息一回,带着梳月、端婳和乳母上了马车,小顺子守在车辕之上,而怡芳则有些难舍地帮主子放行礼。 此次出门,怡芳并不随行,不过这是她和梳月商量之后决定的。未央宫本来只有青栀住,青栀走后,总得有人看着这偌大宫殿,时时打扫,也不能让有心之人混进来什么脏东西。原本梳月说自己可以留下,怡芳年轻,正是喜欢玩闹的年纪,但怡芳很懂事,说主子近二十年都是梳月伺候着的,此次出门又走得远,当然是梳月随行会更好。 虽然怡芳有些不舍,也有些遗憾,但更多的是记得自己身上担着的责任,摆放好行礼后,还嘱咐小顺子,“不管怎么样,都要跟好主子和公主,外面不比皇宫,危机四伏,可不能出一点纰漏。” 小顺子比怡芳大上好几岁,闻言不由得笑了,“你说的,我当然记得,等到了江南,我给你买点特别的小物件儿,你就在未央宫安心地等咱们回来。” 等到之前商量好的时辰,长长的队伍听闻一声号令,便逶迤地出发了。 这次同行的妃嫔皇嗣当真不少,是平嘉年间难得的盛况。除了柔贵妃白初微瑾妃傅青栀为首,带着四皇子启泰和以及三公主端婳,还有雅昭仪何雨深,思容华高春梅,德仪姚采雁,德媛梁初岚。另有婉嫔裴婉修带着二公主敏恪,沁婕妤贺梦函带着五皇子卫启安,丽昭仪周芸秀也借着皇长子卫启祯的光有了一席之地,明艳长公主和三皇子卫启和的母亲都已经亡故,卫景昭便专程多派了几个人照顾她们,又把启和托付给明艳。 明艳本就以长姐自居,欣然接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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