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栀有些无奈,“那么今儿皇上可看上了什么名门闺秀?” 何雨深点了点头,“看上了两个,一个是金陵府尹的闺女,一个是两江总督的闺女,年纪都还小,生得么,倒不算极美,只能说各有千秋。估计咱们在这里,皇上是不会直接宠幸了的,多半到时候和咱们一起回去。” 青栀叹了口气,不是她不想管,听听这官名,也知道卫景昭的用意究竟是什么。 这个世道就是这么奇怪,一面瞧不起女子,一面又让女子担着责任,甚至十有八九,还要拿自己的终身大事去担着。 果然,何雨深古灵精怪的一个人,她看出来的事也确实是八九不离十,第二天,卫景昭就亲自来了青栀这里,同她说了今年不选秀,但准备纳两个妃嫔。 “皇上肯来与我说一声,我心里就明白,皇上纳这两位姑娘,必然有皇上的理由。”青栀的心中有些悲凉,被很好地掩饰住,“不过深宫里如花美眷弱水三千,皇上却只有一个,这两位姑娘都还年轻,皇上若不是真心喜欢,便该及早让她们知道自己的处境和应该做什么,自然,她们该得的,一应也要齐全。” 卫景昭昨日饮了不少酒,又和那些精明的官员们往来,并不比在屋中带端婳的青栀能好多少,眼底也浮现出车马劳顿后的疲累,“夫君的真心以待,她们是不会有了,但朕会给她们以及她们的族人荣华富贵,只要她们的族人永远效忠于朕,交上该交的东西,朕不会为难女人。” 青栀起身,为卫景昭倒了杯铁观音,气味清香,稍稍让他松快了点,“景昭,我知道有些话不该问,但看着景昭这样,我有些心疼——最近朝政上是不是出了什么大事?为什么景昭要以这样联姻的法子来保证官员的效忠?” 若是太平盛世,哪里会有这样的麻烦,官员们在大顺做官能得到不少利益,当然会自发忠诚,可若是乱世,奸臣就得倍出了。 “没有你想得那么糟糕,但也好不到哪儿去。”卫景昭的眉心已经皱出了一个印记,上面载着厚重的国事,“你知道,自从唐思宛死后,康国就有些不大听话,先前妄图减少贡物,被朕直接驳回,现在虽然平静了下来,朕却觉得有几分卧薪尝胆的意思,因为私下里,康国曾派使臣前往纳喇。” 青栀一惊,“康国是把大顺当做屏障,方能抵御纳喇的攻击,如今偷偷派使臣去那边,是想要联手?”说完她才发觉自己失言,忙起身万福,“臣妾无意间干政,请皇上责罚。” 卫景昭伸出手,将她牵到身边,“罢了,你就当朕不过是个平凡的丈夫,在和你聊聊天下大势,眼下不在宫里,好些规矩不必这么死守着。朕有时候也很累,却找不到一个能说心里话的人。” 青栀定了定神,道:“既如此,景昭此刻就只是景昭而已。” 卫景昭颔首,复又肃然,“康国使臣是绕着大顺走的,所以在返程之时,朕才得知这一消息,康国既然有意避开大顺,自然是要做的事,不利于大顺,朕不得不担心。” 青栀咬了咬唇,“这件事说起来,我也有些愧疚,若非我与唐思宛不合,最终又闹到那个地步,康国也不会……” “不是你的问题。”卫景昭直截了当地打断,“当初他们送唐思宛来和亲,就已经抱了要减贡的想法,朕以前没有同意,现在自然也不会同意。毕竟作为附属国,他们的贡品并不算多。这样的狼子野心,不是在唐思宛死后才有的,只不过唐思宛的死,加速了他们的贪婪。” 见到青栀凝重的表情,卫景昭有意嗤笑了一声,“就算他们真的联合纳喇灭了大顺,与虎谋皮,焉能有好下场?” 青栀因为身处事外,反而极其冷静,卫景昭带有安抚的话语并没能直接安了她的担心,“但是现在的康国一定被眼前的利益迷住了,皇上若是直接了当去问责,康国还未必承认。” 卫景昭冷冷一笑,“不仅不承认,康国国主唐泰在面对大顺的使臣时,还声泪俱下,说自己的女儿死在异乡也就罢了,还要承受大顺的质疑,他说若是能找出‘所谓的和纳喇联系的人’,自己便带着群臣请罪,并对大顺加贡。” 青栀道:“说这样的话,就是有恃无恐,他一定知道皇上不过是收到了一些风声,没有实打实的证据。” 卫景昭点了点头,“这就是难处所在,因为这件事,朕不得不备好辎重,万一来日开战,朕的大顺将要面对的可能是两个国家的同时进攻。” 青栀温婉一笑,“昨儿我知道景昭你看重了两个女子,一个是金陵府尹之女,一个是两江总督之女,看这官位,就知道这事远不如表面上那么简单。” “栀儿,朕的江山需要靠女子来维系,朕心里,真的不那么舒坦。朕的年纪已经大了,有时候虽然会犯糊涂,却不希望真的再把那些年纪轻轻的小姑娘收入后宫。栀儿,她们的眼底不像吴氏,她们不愿意。”卫景昭的声音有些轻,似乎这样的话,他不太愿意直截了当地讲出来,“可是将在外,军令尚且有所不受,一旦开战,南边的这些老狐狸滑得和泥鳅似的,朕不能放心,他们又巴不得把孩子送过来……罢了,朕不想找理由,终归是朕的不是。” 在宫外,已经不再年轻的帝王不知怎的,忽然就卸下了那些面子,把层层叠叠的无奈就这样展露了出来,大概是远离了那四四方方的天空,心中压抑着的责任被悄然挪开了好些,朝政上的事,卫景昭是第一次和青栀讲了这么多。 “皇上有皇上的无可奈何,其实要我来接受皇上身边不断增加的,那些尚且年轻,如花似玉的姑娘,心中更是无可奈何。”青栀宛如盛夏池中散着清香的荷叶,哪怕时有暴雨来临,也沾不上一滴水珠,只有晶莹在上面悠悠地滚动,“我常常安慰自己,往后一定有一天,女子可以活得不那么卑微,不必看着夫君纳着一个又一个人,还要笑脸相迎。景昭也可以这样想,因为您是天下之主,在这个世界上,得到的东西已经比旁人多了太多,失去一些自由,失去一些原则,实在就不算什么了。也许往后没有人受帝王之束缚,受平民之辛苦,只不过咱们这一世没有活到到那样的好时候,下一世,下下世,指不定就能碰上了。”
第二百八十七章 :均沾 卫景昭慨然不已,把青栀的手握在掌心,再也不想放开,“这些话,只有你敢和朕说。所有人都说朕是天下的君父,合该拥有天下的一切,却不知老天一向是公道的,得到什么,必然也会相应失去。” “我心中有景昭,所以做不到去劝着景昭雨露均沾,但女子本为不易,特别是一直陪伴在景昭身边的人。若是人不犯我,我自不会与人为难,也想为她们说几句话。女子的委屈,在这世间,总是要比男子多。不过景昭素来对待后宫女子十分优渥,大概也是不愿为难女子的缘故。能做到这点,景昭在我心中,早已是不世出的明君。” 卫景昭却是一笑,那笑里有些沧桑,亦有些对往事的感慨,“朕也不向你说得那样好,还记得你当初选秀么?朕因为卢家的一些事做得有些过分,心里就萌生出打压纯孝皇后的念头,就而朕当时,亦不需要傅家在朝堂之上大出风光,所以当着你和纯孝皇后的面,说了些话。其实现在想想,你和盈真何辜。” 青栀笑了起来,“我记得,景昭当时借着夸我守礼,刻意地点出了皇贵妃娘娘还不是皇后的事实,我当时就想,进宫之后,纯孝皇后恐怕会不喜欢我。”说到这里,她叹了口气,“果然后来还是闹到了不可收拾的地步。” “朕当初一句话,暗埋火线,也是不该。” 旧事终归已经是旧事,卫景昭从前爱“打一巴掌给个枣”的习惯,在青栀的身上似乎彻底改变了。两个人做了多年的夫妻,大约也是本就有缘分,之间的契合慢慢厚重起来,远胜那些先青栀入宫的人,真应了一句“来得早不如来得巧”。 而两个人都不知道的是,这样的厚重,在未来的岁月里,成为了青栀深宫之中唯一的慰藉。 在金陵的这段时间,所有妃嫔受到的皇恩都是如沐春风的,虽然随行的人多,卫景昭也能尽量做到不去有失偏颇,就连梁初岚这样早已认定皇上心有所爱的人,脸上都渐渐有了些红润,显出日子的美好。 何雨深这般不愿显摆的人,有天都在青栀面前说:“上次皇上和官员们巡察河道后在外面的酒楼里随便吃了点,不曾想竟还记得我爱吃的一道菜,打包了让人给送回来,说叫我尝尝金陵这边的风味如何。”她忍了一会儿,终于放下自己的骄傲,心平气和地说了句,“我心里也明白,若是旁人得宠,巴不得把皇上天天霸占在身边,但你得宠,就不一样,你不知道,现在所有人都巴望着这宫里最得宠的人是你,而不是什么柳亦容吴锦织,若是她们,皇上绝不敢记挂着我们这些老人儿,不然就有得闹腾。” 青栀也不觉得自己给了旁人多大好处,只是笑,“皇上自己有分寸而已,与我没什么关系。倒是姐姐风华正茂,和‘老’这个字可一点儿也不挂钩。” 何雨深知晓青栀就是这样沉稳的性子,自己也是不善抒情的人,当即就换过话题,“咱们后天就要离开金陵了,皇上的意思是,妃嫔们若是想出去游玩,也不是不可以,只需穿上寻常服侍,在柔贵妃娘娘那里支几个随从侍卫跟着就可以了,你要不要出去瞧瞧?” 青栀刚想说话,外面滴溜溜地跑进来一个小孩子,一连串地喊着“母妃”,扑进了青栀的怀里,正是五皇子卫启安。 青栀看他跑得满头是汗,拿出帕子来边擦边道:“怎么忽然到母妃这里来了?你沁母妃呢?” 何雨深便起身,“你这里估摸着要有事了,我就先走了。” 青栀颔首,推了推启安,启安已经两岁半,很是懂事,回过身去行了个拱手礼,“请雅母妃慢走。” 何雨深很喜欢孩子,但她知道这是难得的机会让这母子俩相处,只摸了摸启安的脑袋,笑着说:“乖孩子,好好陪一陪你母妃。”便离开了。 青栀这边才又问启安:“怎么忽然跑过来,还这么满头大汗的,待会儿扑了风,对身体可不好。” 跟在后面的乳母本来想回话,青栀笑着道:“让他自己说。” 启安正是爱说话的年纪,虽然会的词语不如成人,可已经比端婳刚出生那会儿要厉害多了,“沁母妃这两天有些不舒服,在睡觉。母妃带启安出去玩,今天不出去,之后就不能了。” 贺梦函到了金陵后,一直有些水土不服,刚开始几天还硬撑着,后来扛不住了,就在屋中称病休息,这件事青栀知道,由于卫启安身边跟着的人都是老实本分的,她也放心启安仍旧随着梦函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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