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并不知道所谓的‘大礼’是什么,但这其中弯弯绕绕并不少,我冷眼旁观,越发觉得自己应该抽身事外,母后的事情,我纵然想管,也轮不到我来管。”明艳的成长仿佛就在那么一瞬间,说起来这些事,语气幽然而平静,“后来宋采禾得了重病,父皇对她是真情还是假意,我很明白,父皇不是昏君,我就更加清楚,母后的去世,一定有许多我不知道的事,所以我没有为难过你,但说到底,那副浸了砒霜的头面是你送的,我还是恨,还是气,所以我能对启安好,却不能对你好好说话。那天在马车上,我就是想和你说这些,可是,没有来得及。” 青栀看着她,只觉得小小年纪就要经历这些,虽然是公主,活得也委实不快乐,真不知道所谓的“天家富贵”,到底有什么意思。 语气轻缓,好像一双温柔的手,轻轻抚平她的心,“我不愿在你面前说你母后的不好,但是那一套头面,上面的砒霜,不是我浸的,正如你所想,我害死了你母后,没有任何好处,初入宫时,我不过是个正五品的昭华,你父皇防着傅家,我只希望自己能够平安终老,仅此而已。至于宋采禾,她罪有应得,那些手段,你若想听,我可以告诉你,只是这些事情不啻于在你心口上再戳一刀,毕竟都事关纯孝皇后。” 明艳却摇了摇头,“不必现在说了。”她明亮的眸子里有真诚,“瑾母妃的身体正虚弱,与我说话期间也常常皱眉,像是伤口很痛,我既然信你不会害我害母妃,这样的内情就不急于一时,瑾母妃先请好好养伤,如果有什么不舒服的,想……想让我来陪伴,就让梳月带个话。” 她把这些话说完,急急地行了一礼,就走了。 贺梦函进来后,满脸的奇怪,“怎么明艳出去的时候,脸上红扑扑的,脚下也一阵风似的,可有什么事?” 青栀粲然一笑,“没什么事,小姑娘么,骤然转了态度,总要害羞一阵子的。” 梦函见此也不多问,照顾了她一阵子,不一会儿何雨深也来探望,梦函见她抱了端婳,母女之间总要亲昵一阵子,自己便先告辞回行宫了。 端婳虽然小,但是已经认人,这些时候没见到母亲,总是无缘无故就哭起来,乳母宫女齐上阵,一时半会儿也哄不好。眼下她看到母亲在床上躺着,也不如往昔那样光鲜,更不肯抱自己,眨巴眨巴眼睛又要哭。 青栀努力抬起右手,因牵扯到伤口,面色不禁变了变,她轻轻抚上端婳的发顶,柔声说:“母妃身上有很痛的地方,这些时候都不能带喜儿玩,喜儿乖乖听话好不好?” 何雨深也难得用温柔的语气说:“是啊,喜儿乖乖听话,等你母妃养好了伤,就能和喜儿玩啦,如果喜儿现在缠着母妃,母妃的伤好得就慢些。” 端婳闻到了青栀身上的味道,安心了好多,又见青栀一下一下,揉的自己软软的发,很舒服,便乐呵呵地笑了起来,也不知那些话她听没听懂。 青栀忽然感慨了一句,“启安像她这么大的时候,都会说话了,可是喜儿好像天生不愿意开口,连哭声都细细的。” 何雨深道:“这能理解,启安像他父皇,喜儿则像你,沉静一些。” “但愿是这样,喜儿出生时经历了那些不好的事,我总怕对她会有什么影响,每每问起穆太医,穆太医却都说无妨,眼神似有些闪避似的。”青栀有些忧心,“我倒不怕别的,只怕有什么隐疾,之后爆发出来。” “穆元良是你的人,他也不会有什么故意瞒着你,哪怕有些事一时半会儿不说,也多半是怕你担心。何况你现在身上有伤,别去想这些有的没的。” 何雨深很明白她的担忧,为人父母,总是要为孩子多想想。 因为青栀遇刺受伤,御驾原定离开金陵的日子开始推迟。随着夏天的临近,温度开始渐渐升高,水汽慢慢氤氲在这座城里,让人觉得有些胸闷。而家家户户外时不时走动的兵士,严肃而整齐划一的动作,更是以笼罩的形式压抑在每个人的头上。 除了管理城防的官员被摘了乌纱帽,金陵府尹也在戴罪立功,为了尽早给皇上一个交代,金陵城的各类尚未破案的案件卷宗都被重新拿出来,官员们胆战心惊地细细翻阅其中的疑点,以及是否与刺客有关。 如此,这些本来得过且过的老滑头们,熬了好几个通宵,倒是把好几个积下来来的陈年旧案给破了。 而金陵城在府尹的掌控下,本来也没有很多疏漏之处,不多时,清查的结果就出来了。
第二百九十六章 :缜密 几位大人看过证据,又反复审问了涉案之人,在有些燥热的室内,连汗都忘了擦,只晓得面面相觑。 天色已晚,幽幽的烛火有些摇摆不定,卫景昭的神情一直非常木然,听完了下首的大臣对他的禀报,也没有说出一句话,细细感受,唯有呼吸声让人知道那位九五之尊还坐在那儿。 宛如在黑夜里行走的人,若是听闻排山倒海的动静,反而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偏偏上面寂静无声,不知喜怒,让人汗流浃背,还都是慢慢渗出的冷汗。 “确认无误吗?”半晌,卫景昭才开口说话,而下面的臣子依旧听不出他的心情如何。 “回皇上的话,人证物证臣等都已收好,皇上可移步前去,亲自审问。”回禀的官员提着一口气,一点也不敢松懈。 又是长久无话,就在下面的人觉得自己今天可能没法活着走出行宫之时,卫景昭忽然道:“这件事在朕决定之前,所有参与案子的官员务必守口如瓶,若让朕听闻一点风声,朕要你们的脑袋。” 这话一出,泥鳅似的官员立刻寻出一线生机,知道自己这一关算是过了,忙躬身退了出去。才到外面,就抬袖子去擦那满头的冷汗。 卫景昭的声音有些低沉,连赵和都觉不出帝王的心情,“备轿,朕去瑾妃那里。” 平稳的轿子把卫景昭带到青栀的小院儿中时,夜色已深,梳月带着小顺子迎出来,小声地禀报:“奴婢参见皇上,皇上,主子方才喝了药,才睡下不久。” 卫景昭颔首,“朕只是进去瞧瞧她,不必将她吵醒,你们都退下吧,若有事朕会喊人。” 打帘进了屋中,除了药香扑面而来,还有特属于青栀的气息在屋中萦绕,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卫景昭已经深深地记住了这一种独特的气息,只消在他周身,就能让他安静下来,哪怕偌大江山已经是马蹄声乱,他亦有信心执剑面对。 青栀这里其实不分黑夜白昼,总归伤口要慢慢养,而睡觉则是极好的良方。 外面微微起了一点小风,树叶森森而吟,不知带走了什么轻轻的呓语,卫景昭为青栀拢了拢被子,什么话也没有说,只是静静地坐在她的身旁,仿佛一个垂暮的老人,在这样的天气里,在最不设防的人的身边,散出了他周身的疲惫。 唯有一双眼睛还有一些微芒,倒映着青栀熟睡中静好的容颜。 家国天下,这样短短的时间里,他暂且卸下了。 青栀睡了一个多时辰,尚未睁开眼,就迷迷瞪瞪地说:“梳月,给我倒杯茶水。” 卫景昭应了声“好”,便起身过去倒水。 青栀听闻是个熟悉的声音,一个激灵醒了过来,看见卫景昭的背影,还有些愣愣的。直到卫景昭扶着她喝下一杯茶水,她才懵然道:“皇上怎么这个时候过来了?” 卫景昭叹了口气,只是说:“你才睡了一会儿,快继续睡吧,不用管朕,朕只是想在这里呆一呆。” 青栀摇了摇头,把手伸出去,示意卫景昭握住,“皇上每天要处理的政事很多,虽然眼下在南巡,那些重要的折子也得看,都这个时辰了,皇上还不休息,是不是出了什么事要和我说?” 卫景昭努力笑了笑,“朕在金陵这边耽搁的时间太多了,可你受着伤,不能和朕一起上路,朕准备带着其他众人先去苏杭那边,等视察完河道,朕就让她们先循水路而归,朕来接你,回京的路上,你若是伤大好了,便想去哪玩儿就去哪玩儿,若是想在哪里多待几天,朕也依你。” “景昭这样的想法不错,我听起来就很高兴,可是单我这么特殊,不大好,等养好伤,由皇上派一些人,护送我回宫也就是了。”青栀十足认真。 卫景昭却低头亲了亲她的额头,把青栀亲愣住了。 作为一个皇帝,这样亲昵的动作自然不能当着任何人去做,否则被史官记上两笔,可算是“沉迷美色”的污点了,所以不论是青栀,还是后宫诸人,除了床笫之间,这种唇间的贴近,从来没有过。 这会儿虽然没有旁人,却也并非肌肤相贴的时候,卫景昭这样的举动,甚是异常。 青栀意识到,今晚一定是发生了什么大事。 果然卫景昭有些落寞地说:“朕后天就走,接下来的事就按朕说的办。毕竟,你随朕出行,却有大半的时间躺在病床之上,朕心中有愧。” 青栀想了想,缓缓地问:“景昭,是不是那天遇刺的事,你查出来什么了?是不是这个结果,你不能面对,也不好对我说?” 卫景昭苦笑,“你把这样的聪明显在朕的眼前,不怕朕对你有所防备?” 青栀的回答干脆利落,“当着夫君都不能表现出真实的一面,那么不仅我是失败的,景昭亦是失败的。” 卫景昭的心又静了几分,在一片沉寂和青栀鼓励的目光里,他终于开口,“朕从来没有想过,朕的儿子,竟然在这样小小的年纪,就已经能对同胞兄弟心狠手辣。” 只需这么一句话,青栀就骤然明白了这种种事由以及幕后黑手,在不太明亮的烛火微光下,她竟然悄悄地打了个寒颤,那个孩子当年落水前阴沉的一双眼眸,此刻又浮现在青栀的心里。 “是……大皇子?”青栀的心渐渐冷了下去,她防了许许多多的妃嫔,在后宫里又有何雨深孟念云乃至白初微这样的好友,虽然不掌权,也能把未央宫飞霜殿防成铁桶一般。 结果千算万算,未算到当年那个被自己救起的孩子,竟然会在这时候狠狠捅她一刀。 “朕也没有想到,当年朕与平王争皇位,虽然亦有暗箭伤人,却从来不涉及祥惠太妃和母后,何况君安还那么小,他,如何能下得去手。” 卫景昭的脸上有强烈的失望和遗憾,皇长子再怎么不济,也承载了卫景昭的期望,哪怕他与那个雕着金龙的位子无缘,依旧是卫景昭的儿子,在寻常人家要撑起半边天的“长子”。 可这个儿子,在不为人知的时光里,承载着他父皇和母妃的期望,越走越偏,越走越远。 青栀冷静了一会儿,面色稍稍平复,“景昭的意思是,他的目的是君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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