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一个非她不可的拥抱,虽然隔着厚厚的衣物,却好似骨血已经相融。 宇宙洪荒,世间万物,在那一瞬间倏然远去,高远的天地间,心间的那一抹温暖,在苍凉的世事里,替两个人隔绝了所有悲欢离合。 良久,卫景昭在青栀耳边郑重而低沉地道:“朕不答应。” 青栀怔了怔。 卫景昭又说:“朕年纪比你大,恐怕会先走一步。朕希望在下面看到你的时候,距离朕的离开,已经过去很久很久,久到朕已然忘记了你的容貌。” 青栀的心一缩,喃喃地道:“你……” “栀儿,好好照顾好自己,等朕为你凤袍加身。” 青栀无话,只是缓缓地点了点头。 都说帝王“万岁万万岁”,卫景昭心里却清楚得很,年纪到了,仙丹灵药也是回天乏术。说这些话的时候,他不想做皇帝,只想个普通人。 卫景昭不再多言,手间又紧了紧,才终于缓缓放开,嘱咐道:“好似又落雪了,回去罢,朕看你进去,就安心了。”
第三百二十七章 :所愿 青栀并不推拒,退后行了一礼,盈盈一笑,转身入了未央宫的大门。 卫景昭目不转睛,看着青栀随着掌风灯的宫女走了十余步,拐入一扇月亮门,连背影都瞧不到了,才缓缓转过身去,对赵和说:“让轿辇撤了吧,朕想一个人走一走。” 赵和迟疑了一下,满面笑容地劝道:“冰天雪地的,皇上是否……” “赵和,朕想走一走。仅此一次。” 语气平淡,却是毋庸置疑。 赵和半截话被梗在喉中,只得无奈地让抬轿的小太监们都撤了,然后自个儿拿了些可以着补的衣物跟在后面。 夜色凄迷,卫景昭不知道的是,青栀过了那道月亮门后,就停了步,回过身来,疾步到未央宫门前,默默地看他远去。 不知道为什么,大约是今天晚上经历了太多事,青栀只想多看他一眼。 如果说青栀在宫里承受了极大的压力和委屈,那么如卫景昭这样把百姓放在心头的皇帝,无疑承担了更多。 忠臣良将如明君一样难求,而凭着卫景昭的心性,也不愿利用朋党之争来平衡朝政,毕竟那样只会苦了黎民,所以他只能自己想法子去制衡,去琢磨,不仅是求子子孙孙,江山稳固,更想着如何用最好的法子为大顺百姓谋取最大的利益。 真的是非常、非常,辛苦。 冷风刮过的甬道上,他的大氅被寒风鼓起,像张开双翼的飞鸟,在越来越大的纷纷落雪中,不一会儿就承上了薄薄的白色,青栀看不见他的眼睛,只一抹背影,却依旧知道他的目光一定是沉寂而坚忍的,透过那些白色的晶莹,她看着男子高大的身影,渐渐没入无边的黑暗中去。 有些冰凉的纤纤素手慢慢蜷了起来——不论前路如何,她一定会陪他走下去。 正如卫景昭和太后先前决定的,明艳公主的婚期被提到了正月十五。好在白初微尽心尽力,早都把相关事宜理顺,虽然时间提前,也不至于手忙脚乱。 这一天离明艳出嫁还有三天,青栀受白初微所托,去衍庆宫瞧瞧明艳那边是否还有什么问题。 着人通报一声后,很快就有人出来接,刚走到门前,已经能听见明艳在里面一叠声地说“瑾母妃怎么还没到”,青栀笑着,莲步轻移,打帘而入。 她一把扶住规规矩矩行礼而面有喜色的明艳,抚了抚她脸颊边的头发,道:“送来的喜服试了没用?合不合身?那些流程,司礼的太监都给你讲清楚了吧?若是有什么不明白的,就说出来。” 明艳脸上悄然爬上一抹红晕,自从南巡之后,她和青栀都是匆匆见上一面便分开,好不容易有这样能说心里话的时候,也不回答那些问题,只是道:“瑾母妃这些几天多来陪陪儿臣可好?” 青栀看出她有些体己话想说,示意梳月把人都带下去,兰林殿里一时安静下来,只能听见外面的风声,暗哑地刮过。青栀问:“是有些紧张吗?” 明艳点了点头,“瑾母妃方才说的那些,儿臣都弄清楚了,到时候不会做错分毫。只是儿臣自从南巡之后,就再也没见过李飞尘,不知道他心里是怎样想的。” 青栀拍了拍她的手背,“你放心,你父皇一定是查过李飞尘这个人,认为他没有什么问题,才会同意把你嫁给他,他既然说过他心中有你,驸马也不比旁的男子,可以纳妾娶小,你们有商有量地过日子,必定和和美美。” 明艳点点头,笑得比之前婉约多了,想来想到自己即将为人妻,就有些羞怯,“可我从来没和别的男子接触过,也不知道该怎么做个好妻子,本来一开始还不紧张,柔娘娘把事情都安排好了,着人过来细细地讲给我听,我才觉得这事很要紧。” 顿了一顿,明艳终于说出自己心中的隐忧,“儿臣是公主,还是大顺的长公主,儿臣很怕因为这一层身份,让儿臣和李飞尘不能像寻常夫妻那样,或者说,像瑾母妃和父皇那样,儿臣希望他可以什么话都说给我听,把儿臣当成他的家人。” 青栀想了想,却没有一味地安抚下去,而是点出了实情,“明艳,你身为公主却能这样想,本宫很惊讶。说真的,本宫很羡慕你,因为你是公主,就不必勉强自己接受‘夫君纳妾’这种事,可是你的身份,在一定的时间内,注定了你的公婆不可能只把你当成媳妇或者女儿来看待,也注定了你的夫君不会在你面前表现出肆意放纵的一面。这个问题无法可解,只有慢慢来。” 明艳的脸上露出苦恼的神情,显然这件事在她心头萦绕,好不容易能说出来,连称呼都不在意了,“我不知该怎么慢慢来,我是长公主,该撑着皇家的体面,总不能一味地做小伏低,可如果端着架子,我怕公婆与夫君,都离我越来越远。” 这个问题青栀也答不上来,只能尽量把声音放轻放柔,使明艳听起来能心安一些,“其实让他人接受你,也不只体现在言语或者卑躬屈膝的行动上,只要你是真心待人好,石头心肠也会捂热的。”说到这里,青栀一笑,“还记得咱们在金陵的时候,常晦大师的批语吗?他说你若多多种善作福,便自有缘法,不管他是否窥得天机,与人为善,总没有错。自然了,为善的前提是保护好自己。” 明艳心头的隐忧似乎被稍稍梳理开了些,她本来也不是优柔寡断的性子,既然有条路可走,她便暂时放下了。 说完了这件事,明艳还是高兴大于忧愁,特特地把喜服拿出来给青栀看了看,两个人正说着喜服上的绣样,明艳忽然问道:“瑾母妃,你的凤袍做好了吗?” 青栀一笑,“针工局在赶制了,对了,你父皇曾和我说,你也盼望本宫做皇后,是吗?” 明艳皱了皱眉,“父皇也真是的,怎么什么都要说出去。”撇了撇嘴,她理直气壮地道,“是,这宫里,除了你,谁做皇后我都是不服的。” 青栀忍不住一笑,“所以如你所愿,本宫会成为你的母后的。”
第三百二十八章 :打破 然而明艳不知道的是,那一天热闹了整个京城的婚礼,竟然是所有变数的开端。 平嘉年间第一次嫁公主,还是皇上疼爱的长公主,排场自是怎么盛大怎么来。除了皇室十分重视,李家作为娶亲的那一方,也未敢有丝毫怠慢,从头至尾都请了贺益平来亲自安排,生怕中间有什么礼节弄错了,闹出笑话得罪了天家。 好在贺益平本就是个儒士,礼数方面的事,他不会弄错。此次李家娶公主,在贺益平在外的操办下,风风光光,繁华体面。 十里的红妆,是卫景昭对明艳疼爱的体现,鞭炮声不绝于耳,响了整整一路,轿子微微颤抖,上面缀了金线做的流苏,随着太监们的步履摆动。轿中,明艳的脸在红绸盖头之下,那上面绣着金凤,栩栩如生,展翅欲飞,合身的喜服一束纤腰,袅袅婷婷。 出门之前,明艳一定要让青栀为她盖上盖头,中宫无主的情况下,这也不是太逾越的事。于是走进衍庆宫的青栀便看到,盛装打扮的明艳坐在镜前,一张脸若春风中的桃李,正映衬了那句“桃之夭夭,灼灼其华。之子于归,宜其室家”。 明艳十一二岁的时候,青栀入宫,虽然不是看着她长大,这么些年,又有了生死瞬间的交情,心中对明艳的疼爱,比之卫景昭,也不差多少。 宫中有宫中的规矩,青栀固然和许多母亲一样,有些舍不得明艳,笑中亦带了点泪意,送到宫门前,到底也还是不能再送了,明艳喜轿中,不好再露脸,两人之间没有再多说一句话,青栀便看着那轿子悠悠而去。 不禁想着,不知什么时候,自己也会这样看着端婳,坐着轿子远去。 青栀牵着启安和端婳往回走,有些沉默,反倒端婳一直笑眯眯的,忽然说道:“今天皇长姐真好看。” 启安在一旁努力地点了点头,还“嗯”了一声,反正不管妹妹说什么,都是对的。 青栀弯腰捏了捏端婳的脸,“喜儿以后也会嫁人,也会这样好看。” 端婳却愣在了原地,青栀意识到她似乎有些想偏了,也止步不前。这个孩子刚出生就承受了不少苦难,兼之话少,青栀有些紧张地问道:“怎么了?是不是母妃说了什么喜儿不喜欢听的?” 她不回话,只有风吹过耳畔。半晌,端婳才喃喃地道:“不想离开母妃,不想离开哥哥。” 青栀松了口气,原来端婳也明白,嫁人之后,就要离开皇宫,离开最亲近的人,还不等自己出口宽慰,启安已经小大人似的道:“放心吧喜儿,我和母妃都会一直一直照顾你的。” 端婳接受能力比较差,反应也比同龄的孩子慢一些,青栀从未和启安说过这件事,但启安却有些明白似的,一直非常努力地在各种事情上照顾着端婳,眼下他说了这话,青栀也点头附和,“是,哥哥说得没错呢。” 闻言,端婳眨巴了一下眼睛,才眉眼弯弯地笑了起来。 这一天的盛况在许多人心中都刻下了极深刻的印象,而到了晚间,繁华归于平静,缓缓流淌的时间终于只属于新婚的小夫妻俩。 满目都是欢喜的颜色,随着喜娘高亢的声音,李飞尘渐渐挑起了盖头,未及细看,已觉得被那微微低头的娇羞迷了眼、迷了心。 公主的洞房,没人敢去闹,喜娘说完了吉祥话儿,便带着所有人退了出去。龙凤双烛燃烧着,散着几乎看不到的轻烟,连同御赐的苏合香,一起弥漫了整个屋子,沁人心脾。 明艳本就是眉目飞扬的女子,这会子身着大红色的衣裳,又描了黛眉,点了绛唇,睫毛微微卷翘,一双星眸发出流转的光芒,香腮微粉,淡淡绽放出初嫁娘的娇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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