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骞?甘州行刺我那家伙?” “正是。” 见往日里行事妥帖稳重的副将眉间隐有兴奋之色,裴赴远猛地意识到了什么。“找到她了?” 秦岁晏终于按耐不住笑意,连连点头,“是的,咱按主子您说的,既然找不到黛娘子的下落,那就派人留意和跟踪定北侯的人马,以防他们先一步寻到并处置了黛娘子。只是没想到啊,在陆骞入住客栈水云间之后,黛娘子竟然主动出现了。” “她现在在哪儿?水云间?”裴赴远迈腿就走,几乎现在就想冲过去夺人。 秦岁晏拉住他,摇摇头,“黛娘子这些日子以来,都藏在戴鲁文戴丞相的府上。” “戴鲁文?”她为何能躲在戴府?裴赴远仔细深思,却也觉得合理,毕竟戴鲁文以前跟那阉人郦老雁多有往来。 他静下心来,“可有派人紧盯着?” “主子放心,已经让雪翰暗中去跟着了。” ..... 乌云蔽月,一如此刻龙銮殿前李猷的心情。内官来报说,六位获封的秀女已经由内侍省安排到了各处宫苑儿。 御前总管周瑛躬身问道,“皇上今晚可要翻牌子?” 李猷并不理会他,煞在百思不得其解中,当初在长河楼,明明只有一位戴家小姐,她不是戴雅篆还能是谁?而且,前不久的中秋夜,他分明看见她调皮的女扮男装,悄悄出入戴府。 “皇上?皇上?” 见皇帝分神许久,端着各宫牌子的周瑛轻轻在李猷跟前挥了挥手。 李猷回过神来,“那班家女儿封号是什么来着?” “回禀皇上,是嬛美人。” 李猷听罢,拿起了一张写有“嬛美人”的绿头牌,“今晚就去她宫里吧。” 班嬛因他设计才在御前失仪,早明示暗示他让班嬛一举封妃的崇慈大长公主黄粱梦碎,估计正在排查是否是太后一党在选秀时使坏呢。作为真正的幕后黑手,他不能让崇慈现在就怀疑他是翅膀硬了,需要好好安抚才是。 周瑛喜滋滋,“好勒,奴才这就让人去嬛美人宫里,请她好生准备着。” “对了,先别走。”李猷叫住周瑛,“过几日,你给新入宫的妃子们都宣一道圣旨,就说民间嫁女,尚有三日回门之说,帝王家虽有别于普通百姓,但朕的人情关怀还是有的。她们既然回不去,就请她们家中的姊妹们都入宫探望吧。” “皇上仁厚,奴才明日就让秉笔太监来。”
第35章 深宫秋色正哀, 但好歹新人新气象,初入宫闱, 大家怀抱的憧憬总是更多的。戴雅篆被安排在了华章宫, 家中几个姐妹们被接入宫探望那天,皇上竟恰好也来了。 戴雅篆自幼被戴家扔在京郊庄子里自生自灭,一个人惯了, 就算逢年过节,跟其余兄弟姐妹也不会有往来。如今一朝入宫为妃,那些个不算亲热的妹妹们却都上赶着跟进了宫来, 看似和和美美,实则虚以委蛇,妄图寻找攀龙登高的机会。她真真懒得应付, 只盼望待会儿她们吃过饭能早点走。尤其看那戴雅梅, 打扮得也忒喧宾夺主了些,身上的浮云锦本来昂贵,因配上了绿荷的清新图样,立马华而不炫了起来。而且绿荷还是花开并蒂的...皇上膝下无子, 如今最看重的、最关注的就是这个。 李猷入了华章宫, 扫了一圈屋内众女,见盼望的那张脸没有出现在其中, 只能悄悄掩下失望, 敷衍了一下, 就借故离开了。 迈腿出了华章宫,他乘上龙撵,扭头问周瑛, “戴府的千金今天都来齐了?” 戴鲁文有八个孩子, 共三儿五女, 今天华章宫里头就有四位。周瑛思索了一小会儿,确定道,“回皇上的话,是还有位七小姐没有来。” 李猷还没来得及欢喜,周瑛紧接着的一盘冷水就直直浇了下来,“不过,七小姐今年才一岁多,还在襁褓里嗷嗷待哺呢。” ...... 这一头,黛云软回到戴府就收拾起了包裹。既然要跟着陆骞去查案,便片刻不敢耽搁。虽然戴鲁文权高位重,日理万机,但她到底寄人府上快两个月了,总该亲自去辞行才算不失礼数。 府上管事儿的将黛云软引到了书房,说主君还在前厅会客,请她稍座片刻。 她依礼坐下,管事儿命丫鬟留下伺候后,也退出了书房。等待的间隙,环顾四周,家具造价上乘,整体庄穆雅致,倒是很契合主人的身份。黛云软不禁想,要是自己有朝一日能结束漂泊,也要砌一间堆满书架的书斋出来。 “奴婢给公子奉茶。”俏丫鬟为女扮男装的黛云软斟上一杯热茶。她误以为眼前是位俊郎君,之前只大老远看过,如今孤男寡女共处一室,内心不免泛起涟漪。伺候起来更多了一份殷殷之情。 无话便找话,俏丫鬟柔声道,“奴婢冒昧了,方才无意间听朱管事儿的说,郦公子此番是来向老爷拜别的?” 偌大的相府,竟又有一个知道自己存在的?看来自己平时没少被关注啊,黛云软尴尬却不失礼貌地点点头,“叨扰了许久,是该告辞了。” 俏丫鬟有些不舍,但到底也不敢表现太多。 过了半盏茶的功夫,黛云软忍不住抬头问,“请问主君在前厅会客多久了?” “裴大人才来半个时辰都不到呢,估计还要一会儿。” 听到“裴”字,黛云软就紧张,“请问...是哪位裴大人?” “奴婢鲜少去前院儿伺候,也不大清楚。仅仅只是听朱管事儿的说了一嘴。” 黛云软在心里默默推理,裴远山说过自己仅是从扬州来的七八品的小官儿,跟京中二品大员大概是不容易打上交道的吧?不过,戴君远跟裴远山却是认识啊,历朝历代年轻后生托关系来拜谒权臣是常有的事儿。 说到底,她如今对裴远山,既是想逃,又是想见。她心怀侥幸地想,虽然京城姓裴的人很多,但若真的是他,远远儿的瞧上一眼,就心满意足了。毕竟,此生恐怕再难见... 今日,范嘉璿、独孤珏等人应戴君乐之邀,也到了戴府作客。朱管事儿给黛云软引路时,戴君乐正打算带他们去戴君远的院儿里赏景喝茶。范嘉璿匆匆一瞥,只觉得方才九转回廊里路过的身影极其眼熟。揉了揉眼睛想确认清楚,指着黛云软离去的背影,拉住戴君乐问,“方才那是谁?” 戴君乐也看过去,只认出了一个中年发福的朱管事儿的背影,“不知道。不过朱管事儿带人去的是我父亲的书房方向。要不要我帮你去问问?” 是不是自己看错了?远山公子早就回幽州去了,怎么可能出现在京城?想罢,范嘉璿摇了摇头,“不用了,不用了。只是一瞬间感觉有些熟悉,想来是自己看错了。” 几人刚到戴君远的新修葺的古典小院儿里,刚巧小厮替戴君远推着轮椅正要出去。众人一一行了拱手礼之后,戴君远朝范嘉璿道,“今天是什么日子,你表兄也来了,在前厅同我父亲品茶,我正要去呢。” “是吗?我也好久没有见到他了。”说罢,又扭扭头对身旁的好友们道,“既然戴丞相也在家中,不如我们一道去拜会吧?” 众人附议,一行人又浩浩荡荡的朝着前厅去了。 黛云软屏退了丫鬟,委婉说自己要去行方便。快步穿过回廊,隔着假山,朝那前厅遥遥相望。本也不抱太大希冀,可真真切切看到了那思念过甚的张脸,心还是不免猛地跳动起来。 线条分明的侧脸,挺鼻薄唇,以及温润儒雅的神态。那么的熟悉,又那么的遥远。 一如她们的距离,依然可念而不可及。 不一会儿,身后传来一阵脚步声,还有说有笑的。黛云软忙从假山躲去了小径后头。 是戴家的公子们带着朋友们去拜见戴鲁文了?怎么范嘉璿跟独孤珏也在里头。此刻被认出来了可不妙,尤其是不能让独孤珏瞧见自己,他家毕竟跟幽州亲近。 戴君远虽有腿疾,眼力见儿却好得很,只是余光扫过,眼睛就捕到了小径后头露出的一管裤脚,“谁在那儿?鬼鬼祟祟的!还不出来!” 黛云软一慌,怕被范嘉璿、独孤珏认出,更怕引来不远处裴远山的注意,于是心一横,拔腿就跑。见身份不明的人如此这般偷偷摸摸,被叫住的第一反应是遁地溜烟,众人难免会觉得莫不是家里进了贼人!于是往日里秩序井然的戴府忽然混乱了起来,下人们敲锣打鼓喊抓贼,好不热闹。 “凡是脸生的,或者穿白袜青衫的,统统抓来!” “凡是脸生的,或者穿白袜青衫的,统统抓来!” “凡是脸生的,或者穿白袜青衫的,统统抓来!” 黛云软避无可避,想要回西边儿客院儿换衣服,迎面就撞见一行壮汉家丁逮到人就粗暴掀裤管看。她只得硬着头皮去了东边儿,想着干脆从戴君远新院儿的活渠里溜出相府好了。 她沿着活水渠快步走,刚要到栅口,就见那里多了两个门房看守。无奈只得折返。后来,手遮住脸的黛云软经人追“杀”,硬是顾不上方向感了,胡乱找了推开了一间房,躲在了里间的床底。 过了好一阵儿,渐渐日影西斜,外头终于安静了起来。黛云软这才敢从床底爬出来。 瞧屏风后的木施上还有几套洗净的衣裳,黛云软不由一喜,当即就将外衣脱下。可惜人倒霉的时候,喝凉水都塞牙。正把衣服换到一半,外头的门忽然被推开了。黛云软吓得忙蹲在了屏风后。 “抑弦兄,我已唤人来伺候你沐浴更衣了。往素里倒是难得见你喝醉,今日兴味正高,不想下人伺候不周,弄得你满身酒渍,实在歉然。待会儿换洗后,你啊好好小憩一会儿,实在睡到夜深了,干脆明日吃过早膳,再同我父亲一块出发去待漏院。”门槛外说话的是戴君远。 “今夜还有很重要的事儿要办,不然真想留着与你用饭。” 是裴远山的声音!她心一跳,当即就朝着外头望去。 环顾满园的秋景,戴君远忽然满意微笑,“这次我这院落修缮,托你的面子从扬州请来了技绝天下的匠师。怎么样?看起来是不是完全不输你在京中的宅邸?” 梧桐叶落,满园秋色。日暮鎏金撒在了男人的肩上,裴赴远点点头,又笑问,“对了,跑到你家前院儿那贼抓到没有?” “没呢。我也正郁闷,不管到底是谁,到底想干嘛,若没做亏心事儿,跑什么跑?真是让你们见笑了,一来就撞见我戴府混混乱乱人仰马翻的样子。” “倒也算别开生面。” 没一会儿,门口没了动静。戴君远似乎是已经离开了。屏风后的黛云软如坐针毡,只得蹑手蹑脚地躲去窗幔后。毕竟她刚刚才听说裴远山等会儿要沐浴更衣。而浴桶恰好跟她一样在屏风后。 外头的人影没有动弹,似乎在凝望院落里层叠硬朗的条石,姿态寂寞的矮黄栌,甚至是感受时有时无的秋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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