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好说,也不是什么麻烦事儿。我这就去库房取来银票同娘子换。”温管事爽快道,然后又顿了顿,“有一事,还请娘子帮着劝慰一下世子爷。” “温管事请说。” “唉!听说今年南方多地忽逢恶寒,那大长公主派去接抚南王府白舒窈小姐进京的车队在路过襄州的时候遭遇雪崩滑坡了,白小姐至今下落不明...昨夜咱们王爷加急来信,让世子务必放下手头事务,尽早出发寻人。但咱瞧世子那样...似乎不大想去。” 黛云软闻言,心下一戚,还是点点头答应了。 ...... 黛云软回了辛夷居,雪翰上前伺候,替她脱下雪狐暖裘。 “雪翰,你刚出去外头了吗?” 雪翰明显一怔,摇了摇头,“没有啊,奴婢一直在辛夷居待着呢,娘子为何突然这么问?” 雪翰暗忖难道是自己哪里暴露了吗?刚才时间紧迫,她匆匆飞跃回府,掐着点换好衣裳... 黛云软望着她头顶的两片高叶松针,笑了笑,没有点破。只是惭愧地想着,自己在方啸生的书房待了半天,还有热茶喝,而雪翰却得冒着酷寒飞檐走壁或又蹲守在房外。早知她必然跟来的话,还不如让她随自己进屋暖和暖和。 雪翰去厨房备菜,黛云软则在里间换掉了有些湿漉的羊皮冬靴,然后去火炉边烘干鞋子。约莫过了一刻钟,风雪夜归人回来了。 裴赴远已从雪翰处得知了黛云软今日的行程,只是雪翰隔得太远,听不清她与燕笼月在屋内交谈些了什么。他想知道黛云软为何着急将蠡王赏赐的金锭子换成银票,但整个晚膳的时间她都只字未提,于是他也没有过问。 黛云软喝了一口浓浓的玉米乳鸽奶酥汤,然后故作无事地问他打算何日出发? 一旁站着布菜的雪翰也是一惊,下一刻就感受到了自家主子投射来的质问目光。她慌慌摇头,用眼神无声地表示此事与她无关。 裴赴远会意,然后不动声色地为黛云软夹菜,温和道,“温管事跟你说的?” 黛云软犹豫了一会儿,料想也瞒不过他,于是承认道,“温管事是忠仆,他告诉奴家这些,也是好意。” “今春开年帝京事多,恐抽不开身。我已经调遣了秦岁晏带队去寻人了。” “广陵王府与抚南王府之间年谊世好。不论白舒窈姑娘究竟是不是世子你未过门的妻子,但她都是世交之女,且如今又是奔赴你的地界才出事失踪的。世子若不亲自寻她下落,于情于理,都说不过去。”黛云软强忍着将爱人推远的心酸,努力让自己发出开朗大义的劝慰。 他离京去找她也好。反正他迟早都是要娶白舒窈的,两人在雪崩磨砺后患难见真情了,说不定还能极大地促进这段姻缘。至于她黛云软,也可以趁此时机,悄无声息地离开...... “对了,有个东西忘了给你。”裴赴远朝外唤了声“温玖”,那小伙听令进来,手中捧着一个不大不小的匣子。 黛云软茫然问,“这里头是什么?” “你自己打开看看。”裴赴远双眼染着笑意。 还神神秘秘的。黛云软好奇地敲了敲匣子,将锁取开,然后双眼仿佛被磁石吸附在了那一叠叠泛黄斑驳的纸张上,舍不得移开。 “这是我母亲的字迹。”黛云软瞬间明白了所以然,失而复得的欢欣涌上心头,“可这些诗稿不是被随着案件了结被封存了吗?” 裴赴远朝她比了个“嘘”声的手势,“你先收好了,晚些时候我会私下请宫中画馆的师傅来,用药水防潮去霉。” 他深深地望着她喜极而泣的模样,弥补之意愈加强烈。 同时,真的好想好想将她狠狠地揉进怀里啊。 饭后,裴赴远回到才挂上“笑沧海”匾额的书斋,秦五早已恭候在此。 “怎么样?是意外还是人为?” “脉络峰派就近的探子去襄州勘探了。跟世子您料想的一样,还真是有人蓄意蹲点设陷。虽然厚雪掩了山体,但是探子清理积雪后,到底还是在滑坡的山面上找到了黑|火|药燃烧的痕迹。” ...... 夜深了。不知不觉中,皑皑白雪已经积了一尺厚了。两更天的月亮,将清辉泄了一地。裴赴远再次来到辛夷居,屏退闲杂人等。 黛云软抬眸,放下手头的书卷,起身上前道,“怎么还不睡?” 裴赴远低头凝望着眼前的碧玉佳人,忽明忽暗的烛光下,她披散着乌发,肤色白腻盛雪,眼眸更似一泓清莹的泉水,就算朱唇未启,也能就心事流诸... 他按下心头的不舍,沉重地说,“柔嘉,我得离京一趟。” 他终究还是要去寻找白舒窈姑娘了,是吗? 他如她所愿了啊,可为什么她的心却揪了起来。 黛云软暗骂自己是个心口不一、贪心纠结的坏女人。 她希望他去,为了他的锦绣前程。 可她又希望他不去,为了自己留下来。 终究,她还是选择了成全。说她是自我牺牲也好,自我感动也罢,她都认了。 就在她黯然神伤之际,裴赴远沉声解释道,“刚才前方勘察的探子来报,雪崩并非是恶劣天气造成的意外,而是有人埋好了黑|火|药,蓄谋制造混乱。白家姑娘如今生死未卜,如果仅仅只是迷踪失路还好,就怕落入歹人手中,遭遇不测。现在事态变了,我需亲自去一趟才好。” “那你不日就将启程吗?” 裴赴远点点头,“已经让下人去尚书省告假了,明早就走。” “你自己也得当心些,不要只顾着赶路。”她知道冒寒行路是什么滋味,尤其是从前被官兵追捕的时候... 裴赴远将黛云软凉凉的一双柔荑覆入自己的大掌中,“柔嘉,你说得对,广陵王府与抚南王府世交夙好,如今白家唯一的女儿生死攸关,我若不去,确实有违道义,容易令白家生寒。但我希望你知道,我仅是为了维持白家和裴家的关系才前往,绝不是为了那位白姑娘个人。” 白竞鹿手头有二十万铁骑,他的舅家卢氏几人又掌控着漕运大权。只若顺利结亲了,之前在全境各地的诸多部署很快就能提上日程......裴赴远是广陵王府的独子,身上押注着父亲十年磨一剑,霜刃未曾试的雄心策略,背负着整个广陵裴氏一族以及英国公府殷切期盼... 而且,就算对方跟他没有婚约,甚至对方是抚南王的儿子而非女儿,为了维护两家交情,他也许需去。 裴赴远神色杂陈地盯着眼前娴静懂事的女人,“柔嘉,留在帝京,安心等我回来。” 为了让他没有牵挂和负担,她“嗯”了一声,违心地点点头。 一个在想万全的以后,一个却策划着要走... 脉脉凝望时,他再也忍不住,轻轻地将吻落在了她的额头。 这是相识许久以来,他头一次亲吻她。 就那么浅尝辄止的一下,没有得寸进尺的过分索取。 黛云软在他抽身离去之前猛然伸手圈住他秀劲的腰,如果可以,她希望这一刻永远不要流逝。 她从未这样主动过。男人幽暗的眸子里欣喜被点燃,他拥抱地更紧,无餍地回应着她。同样期盼明天永远不要到来。 ...... 隔日夜里,雪翰来送蜜枣红豆粥,“娘子,多少吃些吧,中午你就只吃了一小口,晚饭也没怎么动筷子。您这样茶饭不思,世子回来了可该要责怪我了。” 黛云软之所以这样,无非是控制不住地想象着他与那位白姑娘相逢接触然后郎情妾意的画面... 黛云软反思自己,他不过才出发一日,她就似失魂游丝一般,心中空落落的,这样可不行,她接下还有很多事儿要做呢。明日要去码头给燕笼月送钱,后日还要去红螺寺查功德簿,甚至再过三四天,就该不声不响地收拾行李离开世子府了。
第58章 黛云软猛地摇摇脑袋, 强迫自己打起精神。然后拈起汤匙,一口气将红豆粥裹入腹中。 黛云软知道自己明早出去的动静瞒不过雪翰的眼睛, 就算瞒过了, 等她从城郊赶回来,雪翰也早醒了,不见她人反而更加担心。于是黛云软道, “雪翰,你今夜早些睡吧,明日卯时之前, 咱们得去一趟城郊京溪码头。哦对了,你睡之前,还得麻烦你去跟府上的马夫说一下, 卯时咱们要用车, 让他最好也早点休息。” “嗯好,不过,娘子,好端端的咱们去城郊的码头做什么啊?而且天没亮就出发。” 她想起了燕笼月的请求, 犹豫了片刻, 回道,“这个恕我暂且不能告诉你。反正到时候你们尽量不要现身, 离我远一些。” 翌日, 天色未晓, 黑蓝色浓雾笼罩着沉睡的城郭和山峦。码头上不闻人语,未见渔灯,仅有哗哗浪潮拍岸。 换好男装的黛云软强忍着困意提前抵达, 来回踱步驱寒, 等了两炷香的时间都不见燕笼月的影子。昨夜听雪翰说京溪渡口最早的一班客船也是辰时才到, 真不知燕笼月为何提前一个时辰约她出来。 河鱼纷纷浮出水面换气,出城的方向隐隐传来辘辘车轮声,还来不及细听分辨,声音戛然而止。没一会儿,一个鬼鬼祟祟的人影从昏暗中窜了出来。 黛云软戒备地往后挪了挪,直到一袭黑色披风的对方摘掉了兜帽,露出了那张熟悉而美艳的脸。 黛云软问,“我要的东西呢?” “都在里面装着呢。”燕笼月从怀中掏出一叠厚厚的信封,“那奴家的三千两银票呢?” 黛云软从袖口取出银票再展开,让对方确认银钱无误,然后用眼神戳了戳燕笼月手头的信封,“你也得将东西取出来,给我看一眼。” “别急,奴家还有一样东西可以先给远山公子过目。”燕笼月说罢,又从腰间的荷包里掏出一小支绿釉药瓶。 “这是何物?” “哦,这是为奴家践行的酒水。奴家不是要离京了吗?为了泯去恩仇,从此彻底释怀,所以昨夜就悄悄去探望了下索花嬛娘子,倒了半瓶给她。现在还剩一些,是奴家特意留给远山公子您的。” 燕笼月慈柔的笑眼下划过一丝诡秘。 黛云软有所警觉,“我不懂喝酒,娘子的心意在下心领就是。信封能交给我看看吗?” 两人一手交钱一手交货。 在黛云软低头拆开信封之际,燕笼月也火速将三千两银票收好,重新持瓶,“公子不赏脸,那奴家自己喝便是...” 在对方欲要拔开瓶塞的空档,黛云软摊开纸张,发现手头不过是一堆白纸,意识到自己上当了,须臾间神色遽变。她倥偬抬眼,手疾眼快地将燕笼月的绿釉小瓶一把夺过,“你手头根本就没有什么黛家人的遗物是不是?” 燕笼月被戳破后,顷刻目露凶光,发了狠劲儿争抢小瓶,“你把蛰居水还给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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