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就是裴赴远吗?白舒窈随着前进的队伍朝他靠近。眼前逐渐清晰的俊脸与原主留存的记忆重合。 果然是他。长得还真不赖。虽然大多数言情作者喜欢凭戏份重量分配颜值,但按本小说的设定,他的英俊程度该是在李猷、卢霓之上的。 几人在城门口汇合。裴赴远道,“已经让镇上最好的客栈收拾好了房间,今晚大家好生休整,明日就可启程回京了。”他将目光从翁无漾扫过,又不动声色地收回。 白舒窈知道卢霓和裴赴远都是假模假式地找她,私心里并不希望她平安归来。按照书中现在的剧情线,那小白花应该被裴赴远藏在了驿馆。她纯良无害地问,“不是说住驿店吗?怎么还安排了客栈啊?” 白舒窈有些反骨,并非忍气吞声之人。她暗想着,你们从前让原主不好过,我管不着,但现在我接管了这具身体,以后跟它过一辈子的就是我了,岂能忍气吞声容你们再接再厉的伤害。接下来,也该体会下来自我的反扑了。 思于此,她尽量让自己仪态淑雅,双手交叠于腰侧,“请问裴世子,驿店近些还是客栈呢?” “自然是驿店。” 她善解人意道,“大家赶了大半天的路了,皆有些疲累,若能早点儿解鞍休憩就好了。小女觉得驿馆挺不错的,不如不去客栈了吧?” “可以,白姑娘不嫌弃就成。” 啊?这就同意了?白舒窈还以为他会坚持不让她去驿馆呢。 众人开始调马,朝侯馆方向动身。 “裴世子似乎面色不太好?”卢霓见裴赴远的气色略有些苍白,忍不住问他是不是昨夜没休息好。 这一关心,让白烬也将视线聚焦了过来。 裴赴远一笑应之,“昨日不小心磕碰到了背后的旧伤而已。” 白烬略一思忖,朝裴赴远道,“裴兄是为了救我才负伤,咱们也算是刎颈之交了。而且,这些日子裴兄带病前行也始终没有停下寻找舒窈的脚步,可谓是劳形苦神。白烬惭愧,感念万千,若裴兄不嫌弃,白烬愿以与裴兄结为异性兄弟,从此亲上加亲。” 也不知这话带有几分真心,总归是有利想图。 黄烟欲有弥天之势,向晚的河风萧箫低吟,裴赴远扬起一泓清泉般浅笑,声音清朗持重,“白世子好意难却。既你我相视莫逆,愿从此肝胆相照。” ...... 角楼外的几缕余阳,点燃了荼蘼将至的西府海棠。眼前之景,宛若晓天明霞,蔚为灿烂。 白舒窈作为女眷,今夜也歇在隔绝外男的后院。 “这样简陋的地方竟还有西府海棠这般名贵的花儿。”她用晚饭后,被侍女引到了住处。因并无睡意,就干脆起身到了海棠树下消食。顺便看看能不能遇到小白花。 这不,在回廊转角就撞上了...... 虽然原主的记忆里没有小白花黛云软这一号人物,但现代小白却是看过全文的。 只见来者身段纤合有度,灼若芙蕖出渌波。戴着一块素白的面纱,轻颤的羽睫下眸含秋水,连头发丝儿都闪着莹润似玉的光辉。这不是那朵让女主都忌惮过的薄命小白花还能有谁? “这里的驿丞说,大约七十年前,有位曾经官阶很高的大人在被贬谪的路上途经此地,恰逢暴雨不绝的汛期,于是在这小院中多停留了半个月。大概是觉得这里四壁萧然,了无生趣吧,便就在临别前亲自栽种了这株西府海棠。”黛云软替白舒窈解了答,然后朝她盈盈施礼,“见过白二姑娘。” “你认识我?你是谁?何故戴着面纱?”白舒窈故意问。 黛云软感受到了对方的刺探,不甚介意地报以微笑,“奴家姓黛,贱名不堪入耳,白二姑娘唤我姓氏便可。至于为何以面纱蒙面,大概是因为奴家自知因容颜骇人吧......” “容貌骇人?”白舒窈打断了黛云软的话,“再丑陋的人心我都见过,不怕面对一张不自信的面容。我想看看你长什么样子。” 忽略掉对方的脸伤后,白舒窈不自觉的对比起了两人的长相。与原主极具有攻击性的美貌不同,黛云软的美则温柔似水得多了。平时若不施粉黛,就是清冷不食人间烟火的淡颜美女。若弄粉调朱,描眉画眼,就是秾丽人间富贵花。 总之,淡妆浓抹皆相宜。 而自己呢,如今这副面孔算是偏冷艳挂的蛇系美人脸。精髓在于原主天生媚骨,每一颦一笑、一顾一盼都很有祸国妖姬的风韵。不过,多年来的言谈举止没法一下子改变,她虽占据了原主的身子,却学不来其自带的神韵。而且,虽然大家都叫白舒窈,但她自知穿书前的尊容也属于路人甲、兵匪乙之流。眼前的黛云软容颜受损该是自卑的吧,她没有错过对方依言揭下面纱那一刻的窘蹴。反观自己,乍然变美后的自己却有种小人得志的感觉...... 白舒窈忽然有些后悔揭人伤疤。她收敛了方才不自觉冒尖的敌意,正软下态度想要道歉,白烬和裴赴远的一同出现却恰好将她的话打断。 白烬端着长兄如父的架子,“舒窈,还不谢过这位黛娘子。” 白舒窈扭头,有些疑惑不解,“谢...什么?” “这次出海寻找你的踪迹,若非黛娘子舍弃了自己原本的行程,好心随我们一路指认出了当初买卖你的人牙子,恐怕以后为你揪出凶手的线索就断了。”白烬回道。 原书里原主下线时的搜寻内容里,似乎并没有小白花什么事儿啊。白舒窈怔了怔,回过神来朝黛云软欠了欠身,“多谢黛娘子好心相助。” “万万使不得。”黛云软将她扶住,自感自己不能受这个礼。 其实白舒窈福身的举动,连白烬看了都愕然许久。原因无它,他那白府庶妹骨子里就是个恣睢骄横,气量偏狭的女子。哪里会拿正眼去瞧一个身份地位在自己之下且又能艳压自己的小娘子? 白舒窈从白烬的反应来看,瞬间意识到了不妥。这似乎并不符合这具身子主人从前的人设啊。她下意识地摸了摸鼻子,然后不着痕迹地装困,企图蒙混过去,速速结束这场对话。 白舒窈前脚溜回屋,自以为安全了。不料白烬却敲了敲她的房门,跟了进来。 白烬说,“舒窈,你不必担心,父王已经从滇南动身启程,誓要为你做主。咱们一家人介时可在帝京汇合。你是抚南王府唯一一位姑娘,却接二连三的遭遇不测,是可忍,孰不可忍。”
第90章 “父王要去帝京?” “自从新帝登基后, 父王还未进京拜觐过。这次皇帝恰好召番觐见,除了咱们父王, 广陵王也会去。”白烬留意到, 白舒窈并没有像从前那样粘上来了。 白舒窈没有觉察到白烬正在观察自己。她静坐下来想,这个发展倒是跟书中一样,原主死后不久, 抚南王就气势汹汹的进京讨说法了。只不过最后雷声大,雨点小,不了了之了。大概就是抚南王从女主那儿得知某些恩怨因果后, 并没有动真格的与卢家计较,而是默许了他们一命抵两命的行为......哎,虽然这白家二姑娘坏但她确实也是从来都没有真正的靠山呐。 昨宵忽地骤雨疏狂, 临近中午才霈收云断。 雨歇后, 众人准备启辰返京。护卫们从马厩里牵出马匹车舆的间隙,几位主子站在廊下等候小厮备辔配鞍。 瓦檐上仍有雨珠似玉坠。黛云软伸手去接。左侧的裴赴远见了,欲扬起微笑时,余光却瞥见侧立在伊人右边儿的白烬也正盯着她的那一双柔荑。 裴赴远端着冷而淡的脸, 不动声色地挪到了两人中间, 将白烬的视野遮住。 白烬愣了愣,默默将视线移向了雨打芭蕉、花絮沾泥的亭景中。 在一旁听候差遣的驿丞见黛云软时不时将目光驻留在西府海棠上, 忍不住道, “院中的这株西府海棠已经三年没有开花了, 今年就像是专程是为娘子您一个人盛开的一样,现在知道您要走了,花儿一夜之间都凋谢光了。” 白烬听了, 不由嗤笑, “花谢了难道不是因为赶上了昨夜的一场暴雨吗?” 白舒窈:这人是对浪漫过敏吗? 她一扭头, 发现翁无漾也在留意着黛云软。只不过他从来都是面无表情的样子,让人窥探不出心底在想什么。不会吧,难道他也被这朵小白花吸引了?可是原著里他们两个没有对手戏啊。 原来已经枯寂了三年啊......黛云软不自觉地与裴赴远对视了一瞬,然后向驿丞微笑道,“多谢驿丞大人美言。昨晚一番风雨使落花成泥,今日恰好要离开,确实是无意间应了那句‘芳华卸尽人烟散’的诗境了。经此一别,余生大概不会再有机会见到它了,只愿它岁岁常盛,繁花似锦,等来下一位有缘人。” 这小白花倒是有些才情在身上的,诗歌典故信手拈来,出口成诗,提笔成章。白舒窈为黛云软的话侧目,然后她忽然意识到眼前这一幕十分难得和谐——翁无漾、裴赴远、白烬和卢霓,未来几年后拔刀相戈,兵戎相见的他们,此时竟能气定神闲、悠悠自得地站在落花烂熳的苔阶前,晓看天色。 ...... 白、卢、裴的三艘内河船从乘州出发,朝着帝京方向驶去。夜静更深时,素月分辉,漫天星辰倒映在了河面上。黛云软摘下面纱,独在房内掌灯看书。 客舱门忽然被敲响。不必她问,也猜到了来人。她道,“我已经歇下了,世子你有什么事吗?不妨明日再谈。” 果然不出意外,跟他料想的一样,又一次被她拒之门外了。 裴赴远虚弱地咳出了声,“柔嘉,我想请你帮我换药。” 听他有求于自己,而且前胸后背都是伤。她到底还是于心不忍的。黛云软起身去将门推开,“温玖跟秦岁晏呢?” “秦岁晏有别的任务,此刻不在船上。温玖上药不细致,换药包扎都不如你。”他低眸,很温柔地看着她。身后的星光泄了一地。 “嵇桑子嵇师傅呢?术业有专攻,他可比我强多了。”黛云软刻意回避他含情的双眼。 “这么晚了,嵇大夫早就休息了。何况,这几日他在研究和筹备为你面颊祛痕的事宜,我不想在这个关头去分散他的注意力。” 黛云软听他这么说,也不好再将人外推,只得道,“那你先坐下吧。” 她低头,尽量心无旁骛地替他解开腰间的云纹腰封,然后宽衣,拆绷带。 毕竟男人肩宽腰窄、肌肉线条流畅的上半身鲜少这样裸露在黛云软跟前。她还做不到脸不红心不跳。 裴赴远很喜欢她现在耳根子红透了的模样。他故意问,“你是不是不舒服?” “啊?”女人倥偬抬眸,对上了他别有深意的笑眼,“没...没有啊。” “我们已经有过夫妻之实了,还不习惯吗?” 随着水波摇曳的烛光变得暧昧了起来。黛云软强作镇定,尽量不被他干扰,“就只有一次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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