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叫松春,大概十四岁左右。” “咱们府上带有‘松’字命名的丫鬟似乎不多。我这就去差分管女使的婆子把她找来。” 温管事说罢,很快就将后院儿的老嬷嬷招呼来了,那嬷嬷却道,松春去年被家人赎了身,早就归回原籍了。 “松春的老家是哪儿?”黛云软追问。“若是不远的话,我希望请她回来做帮佣也成。” 嬷嬷有些闪烁其词,“好像不是本地的呢,离帝京得有有好一段儿距离吧。而且女大当嫁,估摸早就回乡嫁人了。又怎么肯轻易跋涉离家来做活呢?她婆家大概不会同意的。” 一旁的雪翰静默不语,结合昨日下午那对祖孙寻亲的话,显然已经明白了什么。 “既然松春已经赎身了,那便罢了。不过,我记得还有一个叫松善的女使做事儿也麻利。不如让我带走她吧?” 嬷嬷为难道,“松善嘛......去年就被发派去了庄子。” “这又是为何?” “那丫头做错了事儿,罚去庄子里改过了。后来她觉得庄子待着更舒心自在些,就请求留下了。” 显然,这位嬷嬷的回话黛云软是半点儿也不信的。且不说松春下落成谜,就拿那松善来说,据她的了解,大约是位势利攀高的主儿,怎么自甘留在条件不如高宅巨室的庄子呢。 黛云软没再纠缠,辞了温管事儿后安静地返回了七香车内。雪翰紧随其后,坐定问她,“娘子,咱们现在是去白鹮坊还是回西郊啊?” “之前听世子说,除了广陵王与抚南王,定北侯王勖前不久也入京述职了。” “是的。”雪翰点点头,“娘子有何想法?” “皇上今日出宫围猎,王公大臣、宗亲贵胄都会随驾,那二王一侯也会跟去的吧?” “皇家的围猎盛事并非全然的游乐之举,更有军政意义。既能演练骑射,考拔能士,也能检验武将和底下士兵的水准。我想他们应该也在受邀之列吧。” “咱们去一趟定北侯的别馆吧。”黛云软往后靠了靠,尽量让自己的坐姿更放松些。 “娘子......定北侯待您不善,去他那儿不就是自投罗网了吗?”雪翰以为这种等级的事儿就很有上报裴赴远的必要了。 “定北侯不是已经启程出发,随驾围猎了吗?放心吧,我也不是要去拜访他的。”黛云软闭上眼,“咱们先去成衣铺子换身男装吧。” 黛云软乔装打扮后,寻到了定北侯王勖在帝京落脚的别馆。她粗着嗓门,向门房打招呼道,“小生郦海,是郦老雁郦公公在宫里头认的干儿子。听说他老人家回了帝京,特来拜见。” 那门房起初还不耐烦说没这个人,叫他到别出去凉快。黛云软也不恼,掏出了沉甸甸的钱袋子塞入对方手中。有钱好推磨,门房被打点后,脸色和悦了不少,“我只负责帮你传话,人家公公是否肯见你,我可管不着哈。” 不过半刻钟,郦老雁亲自迎了出来,将黛云软领进了馆内。他如今算是半软禁的状态,在王勖的地盘儿内来去自如,可朝外迈出却是会回被护卫拿刀恭请回去的。 “雪翰,我同郦爷爷叙叙旧,你在这儿守着吧,避免那些不长眼的人进来打搅。” 雪翰奉命止步在院中,黛云软跟着郦老雁步入了花厅。 “柔嘉小姐啊,你是如何猜到我跟随王勖入了京的?自打回了帝京,我与陆骞陆大人就派人去乌衣巷的裴府寻找你的下落了。打探一番无果,正担心你遭遇什么不测呢。还好你安然无恙及时出现,不然我非要同那广陵王府鱼死网破不可。” “郦爷爷息怒。裴世子待我很好。只是我不想与他的家人打交道,所以没有再回帝京的裴府打算。”黛云软温婉微笑着,安抚老人家坐下,“之前离开渤子湾时郦爷爷你与我说过手上握有的某些筹码在何处,所以我猜测定北侯这次入京大概会将你带到身边,趁此机会让你带路。” “你还真猜对了。王勖现在是陪圣上围猎,抽不开身。等他回来后不可再帝京多留,我若再不让他得逞,估计他就要拿刀架在我脖子咯。”郦老雁警惕地盯了眼院中的雪翰,然后悄声说,“帝京即将有一场大变。若现在从裴世子身边有机会一走了之,柔嘉小姐可愿意走?远离这是非之地,再也不回来了。” 黛云软潜意识里明白,郦老雁肯说这话,意味着某种助力她离开的契机出现了,但她仍然强调说,“我不可能抛下郦爷爷,独自绝尘而去。” “柔嘉小姐,你这趟离开,请替我交封信去戴鲁文戴丞相手上。然后接下来一段的时间想办法从裴赴远那儿脱身,两个月后的今天咱们在城外的释迦青山寺内碰面。” “我自当不负所托。”黛云软朝郦老雁坚定地点点头。 作者有话说: 上一章有两处修改:①黛云软问小女童她姐姐的名字时。女童说姐姐叫春儿,当丫鬟后赐名松春。 ②皇上的人设改了一下,删掉了“不想染指别人碰过的女人”这句有些轻蔑的话。还是希望最后出现个性格人品好点儿的男人。 上章被锁内容: 正所谓,乱云天顶绞,风雨来不小。清冷美人如曼妙起伏的雪白群山,任恶龙游山巅后,肌肤泛出一阵靡艳潮红,她娇无力地,承受着雷雨恩泽。可就当她身心飘盈着将抵云天之际,男人深耕的动作却戛然而止,背对着她坐在床头...... “怎么了?”戴雅篆从后面抱着他,就算各自肌肤上的汗液黏在了一起也不甚介意。
第100章 帝京百姓尤爱花。四月赏牡丹, 五月咏芍药,彻底入夏后的几个月则拥护蔷薇。 街坊邻舍间, 花盆、花架, 花墙,又或是成片从阁楼流泻而下花瀑,郁郁溢艳芳。 黛云软离开定北侯的别馆后, 终于领着雪翰坐在了白鹮坊二楼吃茶。她本注视着窗边儿与蜂蝶相依傍的娇花,想事儿入神。楼下却忽而传来一阵敲锣打鼓的热闹声响。 雪翰探出头去,“是花魁游街。替那新任花魁牵马的好像是有名的文人才子柳生棉呢, 排面可真不小。” 柳生棉?黛云软闻言,也起身朝窗外看,阔别多日, 他风流依旧。 柳生棉恍惚中看到了“黛远山”的身影, 可一个眨眼间,当他将目光定焦白鹮坊二楼时,人早已经缩回了身子。 “果然明丽动人,不可方物。”黛云软大方夸赞着同性的美, 内心却萦绕起淡淡的哀伤, 为年年岁岁花相似,岁岁年年人不同, 更为新人胜旧人, 繁华落尽空一场。 楼上的其余食客们也早就应声凑到了窗边儿。有人对同伴道, “这就是红豆书寓的小哑巴啊,生得可真是俊俏啊。” “是啊,堪比去年的索花嬛了, 也是红豆书寓培养出来的。那老鸨子可真会挑美人胚子。” “诶?索花嬛?怎么今年完全没有再听说她的消息了?” “嗐, 兄台你去年不再帝京, 错过了太多骇人视听的好戏了,简直比戏本子都精彩。那前些年在京中大受欢迎的才妓燕笼月你还记得吗?” “哦这女子我自然印象深刻。听说她的《偃月选集》竟然是剽窃的,我至今仍然感到震撼呢。” “自从被人揭发抄袭嘉兴一位已故才女袁蓁蓁的《韫玉集》后,燕笼月就沦为了过街老鼠,人人喊打。敢将已故之人的作品冠上自己的名字,可见她本就心术不端、品性不堪,比鬼还可怕。后来她大概是承受不了从云端坠入崖底的落差吧,居然往索花嬛脸上泼了鬼市才买得到的毒液蛰居水。好端端一个年轻貌美的新晋花魁,直接毁了容了啊。” “我的天啊,还有这后续呢?燕笼月真乃毒妇也!那...那索花嬛现在怎么样了?若容貌被毁还怎么待客呢?” “听说前两个月已经有个痴情种替她脱籍了,也算是不幸中的万幸了吧。” 还好觅得了归宿。一旁的听客黛云软也跟着欣慰起来。 食客接着言,“那就好,那就好。总比继续困在花街柳巷里无望的生活好得多。诶对了,那毒妇燕笼月呢?如此行凶,被官府抓了没有啊?” 他的友人答,“听说早就被收监了吧,但也什么后续了。而且啊,燕笼月这事儿还涉及到了聚宝隆的老板。人家老板好情好意,原是想替她赎身的,结果她倒好,卷了人家的钱财跑路了,所幸没多久就被官差逮捕了......” 雪翰暗暗松了一口气,还好世子早前知会过房鸿渡大人,让百姓皆以为燕笼月还在狱中服刑,以后就算有人深究,亦可用早就暴毙多时来应对。 饭后黛云软在稻香屯打包了些榛子千层酥、驴打滚和碧螺春茶酥饼,沿着小河溜达到了戴府后门,又顺便从卖花的耄耋老翁那里买了一捧浅粉深红色的蔷薇。 “娘子,这里是戴鲁文戴丞相的家宅,咱们来这儿做什么?”雪翰问。 黛云软嗅了嗅怀中的蔷薇,“这府上有位花匠老伯,曾经为我提供过不少帮助。我许久没见到他老人家了,今日既然进了城,时间也还早,不妨来探望一下。谁知道下次再见又是什么猴年马月呢?” 后门附近活水渠的阀门已经加固,但还好现在负责看守的是家丁刘二。黛云软曾经无偿帮他代写过家书。去年中秋夜他载着家里的公子小姐们出游,曾偶遇过黛云软并好心想送她回戴府。 刘二见男扮女装的黛云软从马车下来后由远走近,“郦海小公子,还真是你啊,我刚以为自己认错人了呢。” “刘二兄弟,好久不见。”黛云软拱了拱手。她向刘二道明来意,请刘二帮忙去将李老头唤出来。刘二自然乐意效劳,很快去而复返,可他身后跟着的却不是李老头,而是拄着杖的戴家大公子戴君远。 “真是不巧啊,李老头儿今天不在府上,估摸着又是躲在别处跟那帮子老东西喝酒去了。”刘二敦朴地解释后,自动乖觉地给身后的大少主子让开了道。 “见过戴大人。”黛云软将头垂得很低,尽量躲开对方的眼睛。 在她的认知里,戴君远曾在蠡王的游船上见过她以“远山公子”的身份出现,并不知她曾经假借“郦海”的身份借住在自家府上的客房。何况,她曾经还在戴家庄子外蒙着面纱用女子的身份与他有过几次对话...... “许久不见,郦海公子。”戴君远的声音依然沉静如凉水。 黛云软惊愕地迎上了对方清亮的眼睛。显然,他不但知道自己是郦海,更知道自己是黛远山。那么...这是否意味着他也早看透自己女儿家的身份了? 不过这些当然不是最要紧的。最重要的是她得判断对方对自己有无恶意。只若不是来者不善,那一切都还好说,她并不需要摆出一副如临大敌的样子。 “戴大人的腿疾似乎没有从前严重了?”黛云软留意到了这一点,替他开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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