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舒窈与淑妃对视,互不相让,都想要窥穿对方的眼睛直接看清心脏的模样。 白舒窈接着说,“她彻底病倒的那一日,刚好是抚南王府嫡女白羲窈的头七。” 多亏是站在了流金铄石的仲夏烈阳中,所以当她面对戴雅篆瞬息间阴恻森寒的脸色时,没有脚软退缩。 “这几年,白羲窈的魂魄一直试图吞并你的意识,占有你的躯体。你也一定很苦不堪言吧?你现在究竟是戴雅篆,还是白羲窈呢?” “你到底是怎么知道的?!”饶这位重生后的女主再如何沉得住气,此刻也很难忍着不让面部狰狞。 “放心吧,这事儿不是卢家老太君告诉我的。至于唯二知道真相的卢霓表哥视你为圭臬,就更不可能跟我说了。他们俩依然是你在这个世间最可信的亲人,你不用怀疑他们。” “我不知道你在胡说什么?真是荒谬至极。原来编故事的时候只要把内容真假参半的拼凑,还真的可以达到似是而非的效果呢。”美人儿强作镇定,“本宫与卢家老太君仅仅在宫宴上见过几次,至于卢霓大人,也只是听过名字罢了,他长什么样本宫都不清楚。” “是吗?看来是臣女误会娘娘了,我还以为跟卢家私下里往来甚密、给卢家出谋划策置我于死地的人是夺舍成功后的白羲窈呢。据我所知,自从这具身体的原主在入宫不久被人推下了水后,躯体已经彻底易主了。对吧,白羲窈姐姐?” “所以现在可以回答娘娘你刚才的问题,你们的灵魂其实不是相似,而是本来就是一模一样。你本来就是白羲窈,只是换了个装载魂魄的容器罢了。” 夺舍之事是白羲窈焊死在心头的秘密,外婆和表哥绝不会外泄。可是白舒窈突然间跟开了天眼一样? 白羲窈遏制住掐她脖子的冲动,“你说这些荒诞诡谲,你觉得有人会信吗?” “我不需要别人相信。白羲窈,我今日跟你摊牌不是为了挑衅你,刺激你,而是希望你能相信我接下来说的话。” 白舒窈拿出前所未有的真诚态度,就差跪下求和了。“你自己也是有过灵异的经历人了,应该更能理解世界之大无奇不有这句话吧?其实...就像你不是真正的戴雅篆一样,我也不是原来的白舒窈。” “什么...?”白羲窈用一种很怪异的目光谛视眼前这个早就恨之入骨的天生坏种。判断她究竟是在玩什么花样。 “真正的白舒窈在被绑架到倭国海寇船上后,不堪受辱,已经跳水溺亡了。我说的每一句话都是真的,绝无虚言。” 白羲窈感到匪夷所思,将信将疑间拷问道,“那现在霸占白舒窈身体的你,又是谁呢?” “你刚才不是问我为何对你的所有事情了如指掌吗?说出来你可能觉得我是疯子,我并不是你们这个朝代的人。你所生活的这个尘世其实是一本书,就像是戏本子、章回小说一样,你理解吗?我原本是好端端看书的人,但是当你的庶妹死后,我的魂魄瞬时间被一股莫名的力量吸附到了她的身体里。” 白舒窈正激烈地解释着,见黛云软遥遥走来,她只能长话短说,“反正,我同你一样,灵魂都借住在别人身体里。我今日与你推诚相见,就是想问你白羲窈一个问题:真正害死你母亲的白舒窈已经死了,现在站在你面前的其实另有其人。你愿意放过我所借用的这具躯体吗?” 不愿意。白羲窈几乎是第一时间就在心中给出了否定答案。 她不但要种下恶果的白舒窈魂飞魄散,还要她肉身粉碎俱毁。 不管眼前人说的是不是真的。在她看来,只有让白舒窈跟那些被她害死的死者一样承受身体由鲜活被摧虐到凋落的苦难才算大仇得报。 见白羲窈迟迟没有回话,白舒窈平静下来,向她欠了欠身,“臣女今日说了太多荒诞无稽的话,娘娘恐怕一时半会儿也消化不了。那臣女改天再找机会问候娘娘答案好了。” 隔壁小径的黛云软看清白舒窈在与人谈话后,并没有上前打搅,而是自觉倒退。 倒是白舒窈大声叫住黛云软,“柔嘉姐姐,你怎么来了?真是对不住了,让你那么久。我刚才遇到淑妃娘娘了,聊天聊得兴起,竟然忘了你还在等我。” “没关系的。”黛云软表示理解。然后只身上前,规规矩矩地朝淑妃施礼,“民女见过淑妃娘娘,淑妃娘娘金安。” 在看清黛云软脸蛋的那一刹,白羲窈心里横生起了一股复杂而微妙的危机感。 腾龙殿的仕女图,跟着戴君远混进暹秋山围场的小公子......虽然这个叫柔嘉的女子与皇上从未同框过,但她出现的地方都与皇上有关......这个后知后觉的意识令白羲窈很不舒服。 作者有话说:
第110章 七月流火。 南风裁剪出红墙外的青青柳色。巍峨琼楼旁, 古槐花荫下,徘徊着三两个捕蝉的小太监和小宫女儿。 淑妃着一袭华美轻盈的夏裳, 带着三五侍女扈行, 轻挥纨扇,悠悠漫步到了腾龙殿外。 周瑛迎了上前,朝她施礼, “淑妃娘娘安。” “皇上在里面吗?本宫亲自在小厨房做了碗碎冰白玉梅子汤,再不喝可就要被天气催热了。” 闽广疾马运来的荔枝,剥了壳, 剔了核,只剩晶莹肥美的果肉,加上红得发紫、汁多味浓的东魁杨梅, 舂捣一番, 淋在堆积成雪山的碎冰上,再点缀一抹薄荷绿,实乃盛夏解暑利器。 “淑妃娘娘真是心灵手敏,您有心了。皇上在里头跟裴赴远大人下棋呢。”周瑛压低了声音, “正是难分胜负的时候。” “本宫明白了。”淑妃说罢, 命身后的姑姑将托盘递交给周瑛。“那本宫就先回去了。烦请公公替本宫将梅子汤转交给皇上吧。” “好嘞,这是奴才应该做的。”周瑛接过托盘, “啧啧, 我瞧着都流口水呢, 皇上必然会喜欢。” 淑妃坐上孔雀宝盖的车撵,掉头回宫。 仰头瞧着朱墙外被吹斜的高柳,她不由凝思分神。 刚才周瑛说裴赴远在里头? 那个自幼便与自己定下亲事的广陵王世子? 如果不是因为佛口蛇心的黎清漪插圈弄套、诡诈多端, 她的嫡母和两位嫡兄就不会死, 她的原身也不会消殒于人世间......或许她两年前就已经按部就班地嫁到了广陵王府吧。 其实自她借戴雅篆的身体还阳后, 至今也未见过裴赴远。不过,倒是频频听人在耳边提起他。尤其是明明已经嫁做人妇的朝曦公主,每次念到裴赴远眼里尽是不应有的爱慕与不甘,丝毫没有恪守妇道的自觉......就连皇后独孤天卉,也会忽地黯下神色。 “那个叫白羲窈的抚南王嫡女死得可真好啊。”李朝曦不止一次对身体已经易主的小表妹戴雅篆庆幸。 白羲窈:...... 原来这么多女人都巴不得自己死呢。 她记得刚被太后从庄子接回帝京没多久,有一次应邀参加毓璃县主在长河湾设下的宴集,戴君远在楼下的渡口等她。当雅宴散场时,她回到船上,戴君远还在忘我的复盘棋局,压根没有留意到时间已至黄昏。 她坐在了戴君远对面,好奇地问,“兄长,方才有人来过吗?谁同你下棋了?” 戴君远这才回过神来,说是广陵王世子裴赴远来过,对方到底手下留情了,以四分之一子的微弱优势取得胜利,不至于让自己输得太难看。 白羲窈不禁将手触碰一旁的杯壁,茶水果然还是温的。她倏地起身,奔向船舱外试图寻找他的身影。 尽管她从今往后的身份只能是太后内定入宫的戴雅篆,与裴赴远再无可能。但她还是很好奇这位与自己有缘无分的世子爷到底长什么样子。 画舫外,江水被斜阳铺红,渔舟归棹,食客游人聚散有时。白羲窈环顾一圈,并没有见到符合裴赴远特质的年轻郎君。不过,在她失望转身之际,倒是无意间抬眸瞥到了高楼之上的一抹亮色。 ——一对璧人在高阁之上临风相拥。 一江烟火,璀璨渔洲,苍鹭排空远去,他们的轮廓被夕阳镀了一层柔和的金边。 男子身姿挺拔,光一个背影便知气韵风流,高贵隽逸。女子则着一袭紫色襦裙,身高只及男子肩膀,在他的怀中显得娇小可人。两人衣带飘飘,发丝轻扬,恍若遗世红尘的谪仙...... 虽然距离太远,又是逆光的缘故,她无法看清那双璧人的面容,但这极致唯美,极致浪漫的一幕她至今难忘...... 无论是从前的白羲窈,还是如今戴雅篆的这个身份。两女的样貌、出身、才情,无疑都是拔丛出类的。但自从见了那对放恣依偎在天地间的眷侣之后,白羲窈忽然明白,这个世间,总是人外有人,天外有天的。 就像她占有戴雅篆的身体之后,偶尔也会自恃风华绝代,艳冠京华,连班嬛这样以貌美闻名的大家才女都不屑放在眼里。可直到昨日一个叫黛云软的女子忽然横空出现了......她瞬间体会到了燕见之生妒,莺对之自惭的滋味。 尤其是......这个女子不但即将要嫁给自己的前任未婚夫,还疑似与自己如今的夫君有不清不楚的瓜葛。 白羲窈捏紧袖中的拳头,暗暗度量着,欲成大事,就需有容人之量,任何人只要不挡她的道,不阻碍她为嫡母、嫡兄复仇,她都可以心平气和地相处。反之......休怪她不手下留情。 太阳明晃晃的,好刺眼。白羲窈拿纨扇遮了遮额角,闭目养神去了。 ...... 这一头,周瑛将白玉碎冰梅子汤呈到了御前。 李猷瞥了一眼,没有即刻去喝的打算。见周瑛愣着不走,皇帝不耐道,“放下吧。” “这是淑妃娘娘亲自做的,瞧着可好喝了。又是荔枝,又是杨梅,酸酸甜甜的。”周瑛好心提醒。 “放下吧。”场中局势胶着,他还是那句话。 周瑛只好依言照做,然后告退。 李猷注意到,坐在一旁的裴赴远自始至终都盯着棋盘,全然不受对话影响。 “爱卿真是心神专注,如老僧入定一般。” “皇上攻防兼备,势若脱兔,微臣自然不敢掉以轻心。若再分神,恐怕只能拱手而降了。微臣输了不要紧,只是怕皇上赢得太容易了也会觉得无趣。” 李猷听罢,笑而不语。几手下来,他又不经意地问道,“爱卿下棋时,若网在纲,有条而不紊,且决断如流,绝不拖泥带水。棋品能够反映人品,想来平时也是当机立断之人吧...做起事来是否也是不乱于心,不困于情的?” “微臣是凡人,困于心、情在所难免。” “听说你要迎娶侧妃了?”他语气轻松,让周瑛取来一卷放在锦盒中的画轴,“这是朕闲暇时的画作《中秋月夜图》,算是给你新婚贺礼了。打开看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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