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定是知晓的,在他知晓这件事情的情况下,他仍旧这般做了。 为什么? 他必然是故意的。 崔行露闭上眼,紧紧地攥着衣摆,脑中回忆起自己的赫连清初次见面的场景。 世人皆知崔家的世子是京城有名的纨绔子,可他赫连清还是不远千里的来到长安,费尽心思将自己掳走,只为和自己合作。 为什么非得是她崔行露? 脑中又回忆起在路上赫连清对自己说的那句保护好自己的脸这句话,再加上今日他指明要自己穿上自己父亲曾经穿过的铠甲。 一个不着边际但又十分可怕的想法逐渐在脑子里形成。 “世子还愣着作何?”赫连清被崔行露弄得有些不耐烦了,眉间隐隐透着不悦。 陆乘渊第一时间就发现了崔行露的不对劲,等他看清托盘中的银色铠甲,神色也是愣怔了一下,而后便开口替崔行露解释。 “世子作为大康的使者,这样的礼服是否不合礼节?还是回支就是这样对待大康的人?”陆乘渊巧妙地把问题递给了赫连清。 听了陆乘渊的话,赫连清更觉得怒火中烧,在崔行露来的路上,他每次想靠近崔行露身边跟她说一些事情,这是这个李智就会形影不离的待在崔行露的身边,惹得他很不爽。 还有昨晚侍从的禀告,说什么两人共同躺在一起,欣赏星空,赫连清就觉得胸腔处升起了一股怒火,不知从何而起,却也无法消逝。 于是他把原因归结到了眼前的男人上,觉得定是因为他每次要和崔行露商量要事的时候,这个男人总是打扰他们的好事,这才让他不爽。 他不愿承认一些正在暗处肆意生长的感情。 “我……”赫连清神色更加不屑,同时还带着些怒火。 “李小将军,”崔行露声音有些缥缈,好像在江面上飘着的一缕清风一般,“这件事情是皇太子早就与我商量好的。” 说罢,崔行露就一脸淡然的拿起了那件银色的铠甲,在两人的注视下穿在了身上。 阳光透过帐子,将零碎的光亮倾洒进来,照耀在银色的铠甲上。 银色的铠甲刚被崔行露穿戴好,就仿佛有了生命一般,瞬间有了生机,在零碎阳光的照耀下闪着银色的光。 少女恬静的面容被银色的光包围着,束起的青丝有几缕垂在额间,崔行露的身形在银色铠甲的反衬下瞬间高挑了起来,身上也有了独属于少年的蓬勃气息。 “皇太子可还满意?”崔行露冷静的反问,把看的有些愣怔的崔行露唤回了现实。 太像了,实在是太像了。 赫连清曾询问过当年经历了那件事的不少人,从他们的口中得知了崔将军的容貌,性子。 崔将军脸庞光洁白皙,有一种少年特有的白嫩,但同时不失男人的英气,眼眸乌黑深邃,面部轮廓完美的无可挑剔,身上无一不透露着与生俱来的高贵气息。 本来相貌上只有六分像,可是崔行露换上了这件衣服,已经能和崔将军有七分甚至是八分像! 最为相像的还是那双眼睛,看似平淡无波毫无波澜,可是当你不经意间对上这双眸子,便会感觉这眸子中有无限的繁星,自己也在不知不觉中被吸引。 赫连清第一次在外人面前失了态。 “满意,自是满意的。”赫连清反应了过来,低低的笑。 而他身边的陆乘渊则是看着身着银色铠甲的,深深的皱起了眉头。 因为他能看出来崔行露此时的状态。 很不对劲。 在她看到那件银色铠甲之前,陆乘渊能感受到崔行露身上因即将外出的欢快气息,可是当那件银色铠甲出现在了她的视线中,少女眸子里的欢快好似被冻结了一般,无论多少热烈的阳光也不能让少女重复之前的快乐。 赫连清虽然完成了自己地目的,可不知为何,一脸失魂落魄的走出了帐内。 陆乘渊转身,等赫连清的身影终于从自己的视线中消失,他关切的看了一眼还穿着银色铠甲的少女,慢慢的走到少女身后,指尖轻轻用力,将禁锢在少女身上的银色铠甲解了下来。 陆乘渊知晓崔行露的不高兴是因为这个银色铠甲,毕竟之前崔行露当时被程夫人训斥便是因为一件银色铠甲。 “世子若是累了,便再躺下休息一会,世子若是想上街,虽是和我说便可,我的时间都是世子的。”陆乘渊柔声开口安慰崔行露。 崔行露僵硬的身子慢慢的软了下来,她转身仰视着陆乘渊,抬起手就要往陆乘渊面具的方向移去。 陆乘渊心里一惊,很快便镇定了下来。 他知晓自己的心上人是什么脾性,即使是十分好奇,但若是没有经过旁人的允许,她定不会做出这种事情。 她本就是个十分善良之人。 善良的让他心疼。 “我喜欢李小将军的银色面具,却不喜欢这银色铠甲……”崔行露抬起的手终究还是无力的落了下去,她双手环抱住男人精壮的腰身,积蓄已久的泪水终于忍不住,如同崩了线的珍珠一般从白净的小脸上滑下。 陆乘渊感到心微微抽痛,他伸出右手轻轻触碰少女的头发,他能感受到自己胸膛处传来的湿意,听着怀里人极力压制着的哭声,他感觉自己的心好似被揪起来来一般难受。 安静的帐内,阳光尽情倾洒之地,两人紧紧相拥。 * 大康十六年,崔行露在回支国的帐内觐见回支王。 同时,不日,她即将迎来自己十六岁的生辰。 帐内许多人都在把酒言欢,每个人的桌前都摆放着烈酒烤肉,身着奇装异服的边西少女浓妆艳抹,身上缀满了颜色各异的宝石,正在帐子中央卖力的舞蹈着。 帐中最上方,赫连辛的手指有一搭没一搭的敲打着桌面,甚至连身边男宠主动示好也全然视而不见。 若是仔细观察,回支的官员会发现平时不修边幅的国王今日竟也修了胡子,穿上了精巧的服饰,凌乱的头发也好似精心打理过一般,整个人看上去也有了几分年少时俊美的气息。 只不过他好似对现在的场面全然不在乎一般,如鹰隼般凌厉的视线一直紧紧的盯着帐口处。 他在等着见这个世界上和那人最为相似的人出现。 帐内因觐见之事,也有了几分繁华之意,每个下座之间还燃烧着崔将军生前最喜欢的香料,赫连辛等了许久,人还迟迟未来,他面上却没有怒气,他猛吸一口气,等到自己全身都被熟悉的气息环绕,他感觉心情舒畅了些,眼中的欲望更加强烈。 伴随着一阵悦耳的乐器声,崔行露在陆乘渊的陪同下走进帐子。 十步,九步……三步。 陆乘渊身着大康服饰,走到帐子中央,恭敬地给赫连辛行礼。 崔行露一身银色铠甲,青丝被一根绳子简单束起,随着脚步声越来越近,她恬静白皙的面容也越来越清晰。 “世子崔氏,拜见国王。”熟悉的声音在帐内响起,赫连辛几乎是瞬间失了理智,手中的杯子也被他捏碎,鲜红色的血在他的袍上留下点点血迹。 崔行露在原地等了许久,也没有听到上方传来让她起身安座的声音,本着边西的礼节,她又继续站了一会,可是顿了顿,帐内仍旧安静如斯。 崔行露心情焦灼,不断思索着自己是否有任何礼节不周到,她试探的抬了抬头,一双澄澈不带着半分杂质的双眼就这样直直的对上赫连辛的视线。 崔行露看到上方的男人身穿着边西的服饰,不过与其他人不同的是,帐内其他人的服饰大多是花纹繁杂,颜色各异,但上座的男人服饰颜色偏淡雅,花纹也十分素雅。 崔行露毫不掩饰的打量着他,赫连辛见她如此大胆,原本眼底里藏着的火热的欲望竟也消逝了半分,他有些失态的看着下方容貌与崔济容有七分相似的崔行露,手臂处的青筋止不住的跳动着,似乎要和他的心跳融为一体。 “世子入座吧。”还是赫连清起身,帮着崔行露解了围。 崔行露站立的地方是帐内中央,而她的坐席在帐子的前方,和赫连清对着,距离赫连辛的上座很近。 四面八方的视线压在崔行露身上,她压下眸子,抬起脚往自己坐席的方向走去。 崔行露早就知晓边西和大康的饮食很不相似,却没想到在待客之道上则是更为奇特:崔行露面前摆放着一个银色的盘子,上面盖之以椭圆形的银盖。 见她落座,原本浓妆艳抹的边西少女扭着她的水蛇腰,风情万种的来到崔行露面前,轻灵的为她跳了一支舞,少女一起一落之际,身前的两团白兔好像要呼之欲出一般。 一舞毕,她扬起笑容,伸手示意崔行露打开眼前被盖住的盘子。 崔行露会意,早在前几天,赫连清便让身边人送来了一份手册,上面便清晰的讲述了回支招待外客时的步骤。 此事关乎大康的荣辱,即使是崔行露再怎么怨恨赵修,但她此刻也拎得清赵修一人并不足以代表大康,所以她连夜熬着眼睛将那本手写的手册看完。 其中一项便是回支会将他们所认为的最珍贵的东西置于银色托盘中,在觐见之时送与使者。 崔行露只是知晓这一步骤,却不知道这银色托盘中到底放了什么。 她唇角扯出一个笑容,点点头示意,在上方赫连辛紧紧的注视下将银色盖子拿了下来。 血淋淋的,带着些腥味的羊腿就这般大喇喇的摆放在纯净的银色托盘里,崔行露感到自己的脸在一瞬间变得僵硬了起来,对于红色的恐惧让她的右臂止不住的颤抖。 崔行露能感受到帐中其他人打量的目光,尤其是上方,赫连辛的眼神如同虎狼一般,好似要将她生生吞下去。 崔行露强忍着恐惧,嘴角僵硬的抬起,将心底的那份恐惧遮掩了下去。 反观赫连辛,在看到崔行露这般行为之后,眼神变得更加晦涩不明,手指又开始有一搭没一搭的敲打桌子,让人猜不透他的情绪。 众人见崔行露衣服根本无所畏惧的样子,想要看戏的心情瞬间熄灭,都撇了撇嘴继续拥着怀里的女子继续喝酒作乐。 好似根本不把她这个原道而来的大康世子看在眼里一般。 崔行露早在来之前就已经做好了心里准备,可是当自己亲生经历这些事情时,内心的感觉才会更加强烈。 她曾经听别人说过自己父亲当年平定边西之时是何等英勇,边西各个国家都对大康俯首称臣,没有一个国家敢做出像今日这般对大康使者不敬的举动。 可是父亲,你辛辛苦苦热爱的并且禁锢着你的大康,如今却变成了这个样子。 崔行露眼眶微微湿润,却还是强迫让眼泪不留下来。 “世子倒是好风范。”上座的赫连辛突然开口,崔行露转头对上了他的视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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