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对,朕已摆好宴席,良兄快随我进来...” 殿内金碧辉煌、雕梁画栋,鸣钟击磬、歌舞升平,满堂文武笑逐颜开,筹光交错,今日这深深宫邸,注定是个不眠夜。 与这欢声笑语截然不同,御花园中,六公主正坐在草地上,薅着为数不多的几根小草。 今日设宴,她锦衣华饰,特意打扮得美美的,一改往日,态度温和有礼、举止文雅端庄,只想让粼哥哥刮目相看,谁料他全程看都不看她一眼,对所有人都彬彬有礼、唯独对她视而不见,就连上菜的宫女都比她强...六公主烦闷郁结,偷偷溜出来散心。 冬季剩余的小草本就稀少,如今被她一顿薅,很快便没了踪迹。六公主抓着抓着,只留满手的雪土,她越想越难受,嘴巴一扁,哇的一声大哭起来...... 瞬息之间,假山上砸下一枚小石子,六公主止住哭声,摸着脑袋抬头看去。 入目见一披袍擐甲的少年,正懒洋洋地躺在假山之上,显然已在这躺了许久了。 他嘴角恶劣的勾起,露出雪白的牙齿,“哟哟,你只金孔雀,在这哭嚷啥呢?” 少年眸光清亮,皮肤黝黑,五官棱角分明,身姿昂藏七尺,不同于京中弱不禁风的世家公子。 “与你何干!” 胆敢叫她金孔雀!六公主恼极,朝他吼了一句,不想再搭理他,转身欲走。 少年见她眼泪都还挂在脸上,朝他龇牙咧嘴、装作一副凶神恶煞的模样,甚是有趣,随即从假山上跳下来,挡在她面前。 “别急着走啊,你跟我说说,被谁欺负了?”随即握拳举起右手,秀出手臂肌肉,发达有力的肱二头肌撑起布料,隆起小山一般的高度,他得意的挑了挑眉,“我武功了得,可以帮你揍他一顿!” 六公主心中翻起数道白眼,双手环胸,黑溜溜的眼珠子转了转,“那好,你把刚刚砸我脑袋的那个人先揍一顿!” 少年闻言微窒,想不到这金孔雀这么小心眼儿,他低头往地上看了看,拾起刚刚的小石子,往池中扔去。 小石子掠过水面,反弹跳跃了三下,才落入水中,留下圈圈涟漪。 少年拍了拍手,“好了,罪魁祸首已被消灭。” 六公主望着池水,目瞪口呆,“好厉害,这是什么?” “打水漂啊,这你都不知道吗?” 六公主摇了摇头,看他的眼神含着的崇拜,“怎么做到的,可以教教我吗?” 少年闻言眉毛微挑,“这可是我的独门绝技,想学啊,得拜我为师才行,而且,还得告诉我刚刚为什么哭。” 六公主喜笑颜开,毫不犹豫跪地朝他拜了拜:“师傅在上,受徒儿一拜!” “嗯,很好,起身吧!”少年点了点头,双手交叉摆在身后,好不得意。 六公主起身,拍了拍膝盖,见他一副洗耳恭听的模样,想了想说道:“至于其他,我得先学会了才能告诉你。” 嘿,倒也不是很笨嘛,少年也不计较,“行吧!” 随即四处张望,收集了一把小碎石,交到她手中,然后取出一颗,摆好姿势,朝水中一扔,这下石子在水面跳了四回才停下。 六公主眸光微亮,惊呼出声,“哇!让我来,我来试试!” 然后学着他刚刚的姿势,也扔了一颗石头,石子宛如千斤重,“咚”的一声直接沉入池底。 “不对!要这样...” 少年上前,伸腿轻踢女子双腿,让她步子再站开一点,然后伸手捏起她的手指,“用你的拇指和食指捏住,扔的时候,食指转动,身体后倾,将力量集中在手上……” 干净的气息笼罩而来,被少年捏住的手指微微颤了颤...这是她第一次与陌生男子接触,六公主偷偷抬眼往上瞄了一眼,只见他神色认真、语气严肃,显然是在用心教学,但她仍禁不住泛起红晕。 夜色寂静,洁白的月影映在池面上,寒风刮过,水中月影轻轻摇曳。风意拂过池水,掠过光秃秃的树梢,抖落覆在上头的点点碎雪,灰褐色的枯枝显露,细瞧之下,一颗蠢蠢欲动的嫩芽呼之欲出。 池边,少年絮絮叨叨的说着,嘴里喷出团团热气,呼在少女不知是冻得通红、还是羞得通红的脸蛋上...... *** 子夜时分,秦国公府,终于迎回了家主。 国公夫人抱着夫君和次子,泣不成声,“三年了,整整三年,你们终于回来了...” 卫粼眼含泪意,看着面前抱头痛哭的家人,只怕在哭下去就要肝肠寸断了,于是出声安慰道:“母亲,父亲和潋儿难得回来,该高兴才是,莫要伤心了。” 闻言,国公夫人赶紧抹了抹眼泪,挤出笑来,“对对,这是好事,你们周身劳顿了一日,快下去歇息吧。” 秦国公握着夫人的手,手中尽是粗糙老茧与细密伤痕,“这些年,让夫人独守家宅,我日夜难安。我自问对得起天下百姓,唯独对不住夫人啊!” 国公夫人回望着心爱之人,摇了摇头,“良郎身为一国将帅,自是以护国佑民为先,嫁你之前我便深知,道阻且长。我既爱你,便心甘情愿,此生能嫁你为妻,子女康健,我无悔矣。” 看着父母在自个庡㳸儿面前郎情妾意的模样,卫潋猝不及防,忙对他们说道:“父亲母亲,还有旁人在呢!” 秦国公抬眼,不远处确实有一个花颜月貌的女子,“这位是?” 国公夫人在他耳边悄悄说了句。秦国公一听,马上来精神了,眼睛来回在卫粼和扶楚之间打转。 国公夫人瞄了一眼卫潋,咳了咳正色道:“此事说来话长,等会我再与你慢慢说来。”然后朝扶楚招了招手,“扶楚,快过来。” 扶楚上前,恭恭敬敬地朝秦国公行了一礼。 秦国公瞧她姿势标准,举止端庄,尽显大家闺秀的风范,很是满意的点了点头。 又转头朝卫粼使了使眼色:好小子,有眼光,果然有我当年的风范! *** 待众人散去,卫粼看了眼天色,朝扶楚说道:“更深雾重,雪地路滑,我送姑娘回去吧。” 扶楚点头,卫粼从沁竹那接过纱灯,两人并肩朝东南院走去。 夜月朦胧,挂在夜幕上,好似隔着一层薄雾,撒落一地清冷。 萧萧风声吹过,扶楚不禁打了个寒颤。 卫粼顿步,将身上的雪白狐袍解下,盖在扶楚身上,一边为她系绳一边温声说道:“这狐裘是潋儿在边境猎来的,我用着,着实厚重闷热得紧,女子体寒易冷,便赠与姑娘吧,才不算浪费了这稀奇之物。” “多谢世子。”扶楚双手捏住狐袍边缘,暖融融的温度传来,好似这寒风也不那么讨厌了,一颗种子随着飘散的雾气,徘徊许久许久,最终在她心底生根发芽。 想到他又送簪子又送花儿,现在还以狐裘相赠,反观自个儿,好像一直未曾送过他什么,斟酌片刻,扶楚开口说道:“我无甚特长,唯有绣艺还堪入眼,不知世子喜爱何物,我将其绣出赠与世子可好?” 卫粼闻言,脑中记起之前在她院中看见的那个绿竹香囊,心中纳闷:那香囊不是绣给他的吗?怎的还问他喜爱何物... 身旁之人迟迟不答,扶楚猜他可能一时半会儿想不出来,于是贴心举例,“我之前绣过老虎给朱明,还绣过绿竹给沁竹,世子日日焚用伽楠香,不如我也为世子绣个香囊随身携带吧?” 卫粼闻言讪讪,那竹子原来是自己会错意了啊,他伸手摸了摸鼻子,“姑娘随心便好,只要是姑娘绣的,我都喜欢。” 扶楚敛住笑意,双手紧紧绞着手指,显出一点莫名其妙的拘束。 她悄悄低下头,将蓦然泛红的脸颊挡了起来:这狐裘果然是闷热得紧啊……
第二十章 蜡鹅花下烛如银。钗符金胜,又见一家春。 除夕之夜,上京百姓载歌载舞,大街小巷张灯结彩,正是‘通宵灯火人如织,一派歌声喜欲狂’的热闹之景。 无论男女老少皆携手出行,赏花品酒。阖家欢聚,其乐融融。 扶楚被卫蝉拉着,二人从东市头逛到西市尾,喜不自胜。卫蝉彻底解放天性,不见丝毫疲态,反倒兴致愈发高涨。她左手牵着扶楚,右手举着高高的糖葫芦,两腮撑得鼓鼓的,被吃食塞得满满当当。但凡在摊位看到什么新鲜玩意儿,通通大手一挥、纳入私库,尽情做了回‘散财童子’。 青阳朱明便不提了,此时就连卫潋怀中都抱着大大小小的锦盒,无一例外,全是卫婵买下的‘好东西’。 卫粼在身后默默跟着,勾着温柔的笑意,眼底尽是纵容之色。 “大哥,你也不管管她们!”卫潋抱着高高的物件,艰难地歪着脑袋,这才堪堪将挡住自己视线的黑影错开,言语之中尽是不满。在他看来,这些面具、玩偶,不都长一个模样吗,真不明白有啥好逛的,关键大哥还放任自流,照这么下去,这夜市早晚被她们搬空。 “难得出来逛逛,随她们去吧。”卫粼置若罔闻,心思全在面前那笑靥如花的女子身上。 这是卫粼第一次,看见扶楚笑得如此开怀的模样,丹唇列素齿,翠彩发蛾眉,惊鸿一瞥之间,天地万物尽失了颜色。 就在此时,一位稚幼孩童推着一辆双轮木质小马驹,疾如旋踵,如入无人之境,直直朝着扶楚和卫蝉而来。 见此情形两人连忙松开双手,身子各向一侧躲避。木驹惊险从她们之间穿过,只扶楚避闪时不甚崴了一下,整个人欲往地面倒去… 身后的卫粼反应极快,迅速闪身上前。 电光石火间,一只温暖有力的手抬起女子细腰,大力将其揽入怀中。 料想之中的疼痛并未来临,扶楚睁开双眸,仰望着眼前男子,整个人陷入一片浓郁的伽楠香中。 她愣愣的,檀口微张,一双手紧紧攀住其脖颈。 “哎真对不住,小孩子不懂事。”一妇人很快追上来,一边道歉,一边在男孩臀部象征性拍了两下,随后便拉着小儿快步离开了。 这两人心思都在彼此身上,对周遭事物根本无动于衷。 “没事吧?”卫粼低头,柔声询问道。 扶楚缓缓摇头,眨了眨眼,扇动的睫毛仿佛快被男子呼出的气息融化...她终于察觉出两人姿势暧昧,正欲松手... “砰砰砰” 几道轰声响起,五颜六色的烟花在上京夜空骤然绽放,千姿百态,众人皆抬头看去。 烟火散漫,犹如孔雀开屏、银蛇狂舞,吸引着每个人的眼球。 整个街道响起热切鼎沸的笑语欢腾之声,心有灵犀一般,卫粼和扶楚同时将眼睛从天空移开,垂眸看向对方。 七彩火光照映在两人脸上,眼眸处色彩流转,瞳底仅有彼此身影。 此时无声胜有声,两人默默互望着,什么都没说,却好像什么都说了。
言情小说网:www.bgnovel.com免费全本完结小说在线阅读!记得收藏并分享哦!
65 首页 上一页 17 18 19 20 21 22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