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皇帝看过奏折,有些头疼,“杨林公公你说,皇陵是按照旧制建造呢,还是在此基础上进行修改创新?” 他身边的杨林公公年长他许多,虽然是看着小皇帝长大的,可也不敢自居高位,替皇帝做决定啊! 因此,二人愁眉苦脸的,对于这些上疏也都看不下去。 “来,公公不妨替朕分分忧,你也拿几张奏折来看。”小皇帝实在有趣,要他一个内侍来批阅奏折。 “奴才不敢!”杨林慌张地要跪下来。 小皇帝实在是一眼也看不下去这奏折了,不是追究新派过错,就是弹劾旧派不行,争争斗斗的,和谐点不行嘛! 此时他心里有气,偏执拗起来:“不行,这部分归你,剩下的归朕!” 他虚手划分了一大摞奏折给他,自己留了一小部分。 太监拗不过他,只得灰溜溜将折子往自己这边挪挪,“奴才这就帮您看”。 小皇帝这才喜笑颜开,也开始翻阅自己那里的折子了。 皇陵重建一事繁琐,须得好好思量才行,否则就是在祖宗头上动土,未免太过严重。 他正想着,谁知杨林就叫道:“陛下!您看!” 杨林批阅的正是殷季迁上表的那个,他已经看完,便呈给了小皇帝看。 这明黄色奏折小小一本,精巧的花纹构造出尊严明贵,上面的字迹整齐工整清晰美观,笔走游龙之势看得人叫好。 小皇帝不光是要为他的字叫好,更是要为他出的谋策叫好:“殷参政果然机智过人,就按他说的办!” 贞元三年农历八月廿九,今日是个黄道吉日,十分适合进行巫祝占卜之事。 朝臣一律外站在祭台,听御请来的大巫师做法。这名巫师又称巫神,行事作风与一般的巫祝不同。 眼看他唱完祭词,上完香火,待香火最旺盛的时候,将一只巨大的灵摆推了出来。 以灵摆占卜也是自古遗留的一种方式,多是巫术显著的家族内传,说起灵摆,简单也简单,难也难。 “请问皇陵重建该如何择选新旧仪制?”巫神当众发问,声音虔诚秉敬。 只见一阵风吹来,灵摆开始晃动起微妙的幅度,众人不知何意,安静杵在那里等候他的分析。 灵摆灵摆,因灵而摆。它只充当一个介质,以此示意人们该如何做出选择。对于神明的指引,都应该虔信不疑。 “回陛下,根据灵摆的指引,先祖们希望两者结合,其中大多还是要以旧制为主。”他打躬作揖回小皇帝道。 “好,既然如此,就按祖先们希望的来。”小皇帝终于可以做出决定,先祖们的意愿他们总该不敢违背罢? 事情果然顺利,在场大臣无一敢有异言,多说一句话,就是对先祖的不敬。 既然皇陵重建是按照旧制来,再掺杂一些新的设计,那就仍旧逃不脱新旧党派的插手。 小皇帝一声令下,旧派慕深充当主建,监造皇陵重建事宜。而新派诸人拟造图纸,皇陵就采用这种新旧结合的仪制建造。 分工完毕,双方也择好了日子,各自都在筹备之中,倒是安分了不少。 殷季迁闲暇时也会陪着她遛遛狗插插花,只是有关皇陵一事确实占用了太多精力,一早就又被慕相传召了过去商议。 窈青自那次秋猎多了只兔子,就抱了回来养着,时不时地喂些草料或是萝卜,怡情的很。 只是怎么一会儿的功夫,雪豆和白雪都不见了呢? “脆桃姐姐?”她开始唤脆桃过来。 脆桃还在外头用掸子清理角落中的蛛网灰尘,听着窈青呼喊,这才去院子里用井水净了净手,随意在身上抹干过来。 “小夫人何事?” “怎么一会儿功夫,雪豆和白雪都不见了踪影?”窈青找不找它们,倒是有些苦恼。 “小夫人别急,我这就帮你找找。”脆桃不以为意,开始里外帮她找起狗和兔子来。 绣床一早起来就已经叠好,现在还是早上那样,没有变化。 那些小桌子,小柜子也都极其显眼,没有动物的痕迹。 倒是窈青的衣橱一直开着,里面陈置了十多件,还得细看才行。 这不找不知道,一找吓一跳,白雪果然在这衣服堆儿里,它还叼着个红色玩意,被咬的破破烂烂。 脆桃忙把那东西从它嘴上拽下,摊在手心内仔细看——原来是个绣艺不精的荷包。 “小夫人,这是何物?”脆桃虽然不知,但还是先拿去给窈青。 她快步递到她手中,窈青摸了一摸,又将它从内翻过来,里头果然绣了一个歪歪扭扭的“窈”字。 这是子舒从前为她绣的荷包,只是怎么让白雪咬成这样了。 她一时又气又急,恨不得薅掉白雪所有的毛。脆桃忙拦她,“小夫人别急,我瞧瞧能不能补补。” “可是补了也不是那个了......”她丧丧的,一瞬间泄了力气。 再自橱柜上的玉环小孔看去,新翡宝瓶中插了许久的花束失了鲜妍,透出枯败凋零之色。 当晚,窈青梦见了卫子舒。 她竟然少见的可以看见他的脸,一如小时候第一次见,懵懵懂懂又带着热烈的笑,将一个小物什塞给了她。 “子舒最喜欢窈姐姐啦!” 她望见他眼眶含泪,不消半刻,一滴泪从他眼角滑落,自此演变成漾漾的湖波,在春日野鸣中静静流淌。 湖水渐渐溢淌过她全身,又消失不见,像是自己的一场梦。 子舒……他去了哪儿呢? 窈青心里有事就如何也放不下,早上梳洗也心不在焉,似是昨夜秋凉,有些病了。 瞧她这怏怏的神色,脆桃担心她受寒,已经熬好了一碗姜茶来,“小夫人喝了去去寒,又是换季,身体肯定吃不消。” 她对她总是那么好,时刻为她着想,“脆桃姐姐,你对我真好。”窈青有些感动,不知该说些什么谢她。 “照顾小夫人本就是脆桃的职责,否则大人还给我开什么月银?”脆桃倒不在乎这些。 窈青喝完姜茶身上也有些发热了,搁下小盅想同她诉诉心事,“脆桃姐姐知不知道我来府里以前的事?” 她来到这里以前,不过就是在福华长街住过几年,过过几年的苦日子。那时,就只有卫子舒陪着。 “以前的事?”脆桃想了半天,依稀还能记得许多。 “比如……脆桃姐姐有没有见过一个高高瘦瘦,笑起来傻傻的,还很真诚的男孩?”她试探问道。 子舒他就是一个傻傻的人,可是任谁接触了,都会觉得他很温暖。 这样一个单纯的人,被骗了也会帮人数钱,所以,她大胆猜想,是不是他被人诱导,才对她做出那样的事来。 “您说得这个人,我没有见过。”脆桃摇摇头,“但是,您来府上的那个晚上,我确实是听见有人在跟大人讲话,至于说了些什么,脆桃不清楚。” 两人只是话家常一般,一个坐着皱眉思考,一个闲不下来,从角落里翻出鸡毛掸子给摆件扫灰。 秋冬之季,尘土倒是分外多,又干燥,得常洒水清扫才行。 崭新的珊瑚琴桌上放置了大小不一的梨花檀木盒,脆桃才看见,想起来是昨日大人让带给小夫人的,只是当时忙,忘记说了。 “小夫人来瞧瞧,这些首饰是大人专门给你挑的。” 脆桃捧着檀木盒过来,又察觉自己说话不妥,有些懊恼赶紧一掀而过,她看见里头有一支不菲的钗子,忙拿给她:“这支玉翠花卉累丝步摇实在精美,小夫人试试。” 步摇挂在鬓间,随着步伐摇晃,可谓如实演绎了佳人姿调,如同随行之影。 窈青一摸便知自己极是喜爱,自此日日戴在发间不取。 而湘京中许多建材商得知重建皇陵一事,莫不闻风而来。 就在万月楼第十层,包厢已经备好。那伙建材商贩早就恭候许久,将人侯来了,才敢开口试着提要求。 “三万两,如何?”瞧着忠厚老实的男人谨慎发言,又怕对方不答应,“这样,泥石木材、琉璃陶瓦等,外加砂浆油毡二十吨,一共三万两,大人觉得可行否?” 九洲台正需要重建皇陵这样重大的生意,一旦达成,在其他建材铺子里就站稳了一席之地。而他作为九洲台的东家,就要想尽办法将生意拿下。 男人对面坐着呷茶的正是殷季迁,波澜不惊又颇有玩味,“不,本宰执只要你在材料中掺杂些次品,面上过得去就行。” 他这是想以次充好,以权谋私?难道不怕上头调查出来,再损害了自己的利益?男人略微心惊,可这又意味着什么? 意味着只要不被发现,其中多出的那笔银子就都可以平分,这可得有足足万两啊!充足的油水不禁引诱蛀虫吃尝,还妄想将之全部吞下。 殷季迁眼皮微掀,似乎听清了男人心中的挣扎,还特意为他斟酒,一寸寸推到他面前,“张东家尝尝这酒,味甘且醇,回味无穷。”
第24章 夜雨 男人终究忍受不住美酒的吸引,将之一饮而尽,劲头上来,脑筋也飞转起来,“在下倒是还知道有一种木料,可替代金樟楠木,成本又低。” “哦?慕相命本宰执采购建材前已经嘱咐,尤其是要‘物美价廉’。”他眼中含笑,与之暗示。 原来是丞相大人的意思,难怪这参政大人敢提出这样的想法来,张海升心中大悟。 早就听说参政大人是慕丞相的心腹,今日一见果然没错,这些官僚之间的事他不懂,只知道,若是这样的话,他九洲台便可以大赚一笔了。 “大人放心,保准‘物美价廉’,”他拍拍胸脯得意,“只是不知道,双方可以何时签订契约啊?” 他有些急不可耐,一杯醉酒就如此上头,冲得人两眼迷离,惹得男子低低发笑。 “自然是越快越好。皇陵修建一事不日动工,早结束也早轻松。”说罢,一张平整的油契纸平摊在桌面上。 两人动笔将方才口头约定的一一写下,又仔细检查了番,确定无误,殷季迁才慢慢拿出一块玉印。 张海升看得两眼发直,那玉印上刻着的正是丞相慕深四字,是慕相的官印啊! 当那四个大字平整清晰的印在纸面上,张海升终于放心,又回斟给殷季迁一杯酒。 兴致上头,他不曾注意对方对那盅酒根本不屑一顾,而自己反倒是溺在了美酒之中,离死亡只差一步。 而新派负责描画的图纸已经准备妥当,糅合了新旧规制,又不乏前朝建筑之风骨。 慕相对此的评价是:妙而不精。奈何他只是行督造之职,再怎样不看好也得乖乖拿去督造。 朝廷集结了三万人出力,耗时三个月约可完工。 一日,慕深刚下朝回到相府,便有密士来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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