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娘已经好久没骂她了,她连她的责骂都快要记不清了。她惴惴不安的想着,阿娘要是真的来了,肯定会把这么些日子没骂的一起补起来。 她这么坏,故意惹阿娘生气,阿娘气不过一定会新账旧账一起算的,她甚至有些期待的向园口那扇朱门望去,说不定阿娘马上就赶过来了。 可朱门只是空空荡荡的开着,只有远方山上飘来的唢呐声陪着她。 大雨浇的女孩头昏眼花,枯枝逐渐在她眼前扭曲成可佈的模样,眼前的一切都模糊着向她告别,她终于闷声躺到在泥地里,朦胧间又想起那小姑娘说的法子。 她希望自己生好大一场病,就像那个小姑娘一样,也许阿娘见她这么可怜,也会和那个小姑娘的阿娘一样,千里迢迢也要赶来见她最后一面。 那样她就得偿所愿了,真好,也许只要睡一觉,阿娘就会回来了。 白山君的确自此生了好大一场病,等她彻底病好了,的确来了阿娘,只可惜,是位新阿娘。 父亲娶了继室,敲锣打鼓,人人皆喜气洋洋,大致此刻,这里除了她无人会在此刻如丧考批了罢。 2022-01-28 01:01:06
第九章 后母倒也并非对她不好,吃穿用度都从未苛刻她,只是比起女儿,白山君更像是一个她用来求牌坊的工具,若这位举止端庄温婉大方的主母此生还有一点带温度的爱,那必定是给了她儿子。 白山君并不嫉妒,毕竟,主母的亲生女儿也未曾得到过,纵然平日里也见她对她小妹嘘寒问暖过,但终归不也是为了丈夫的仕途,儿子的封赏,劝她远嫁到异邦了么。 那天敲锣打鼓送小妹远嫁的时候,白山君突然觉得心有庆幸,幸亏她并非这女人的亲女,她还得担心落个苛待继女的恶妇名声,不能让她去做异邦妇,否则今日落泪涟涟岂不成她了。 阿娘去时,这里还是她的家,主母来了,这里就成了主母与侯爷的家了。 她在这里长了一十六年,后十年皆是捱日子罢了。 阿娘会任着她的性子,教她舞枪弄棒,主母却只会给她一本女戒,让她谨言慎行,做个大门不出 二门不迈的大家小姐,皇宫更是想也莫想,伴读的位置自然是留给嫡子的。 她当然发过脾气,小女孩在房里,茶饭不吃,后母自然不会像阿娘一般哄她,她既不骂她也不劝她,只让家仆将饭菜送来,若是不吃便撤了。 白山君就这样坚持了两天,几欲晕厥过去,最后还是小桃将母亲写的遗书拿来,劝她道若是不吃伤了身子,阿娘在地下也不会安心的。 她这才勉强吃了些东西,不过,也许是上天怜悯,那日的东西倒是很合她口味,并非前几日一般,所来饭菜皆是她厌恶之物。 但至此之后,她便彻底死了心,世上再无阿娘一般会用心爱她的人了。 此后后母再让她如何,她做便是,毕竟就算白山君死了,只要明面上错不在她,毁不了她的体面,动不了她的位置,她便毫无所谓。 待白山君年岁渐长,也爱读些话本之类,这些东西里总也少不了英雄救美之类的事,她倒并不企盼有谁能救她。 她只期盼能早日觅得良人,此后再有了孩子,便再不如今日一般茕茕孑立。 便是寻常人家也好,只要那人能对自己一心一意,她亦可为他洗手做羹汤,可偏偏,皇上将她指给了太子殿下。 既是太子殿下,一心一意便是难以所求,唯一可安慰的便是他素有贤名,并非那好寻花问柳之人。 况且有少时情谊,也并非全然陌生。 而且太子殿下有若芝兰玉树,相貌堂堂,日后更是要登帝,她以后若是成了皇后,就算是后母见了她也得行大礼,能大大出这些年的一口恶气,如此想来,她对此亲事仍是期待非凡。 总的说来,她刚嫁进东宫的日子也并非不好。太子虽忙于政务,但对她亦是体贴。 来东宫三日之后,是新嫁的女儿回门的日子。 虽并未律法说这日探亲之后,需得丈夫将其接回家,但民间约定俗成,若是此日回程之时,有丈夫亲迎,定时受宠爱的妻室才此等待遇。 太子自然是应了她,等她回去之时,必然亲自前去迎接她。 她为着这一天特地准备了许久,绫罗绸缎,宝石器具备了几箱,风风光光回了候府,待打赏了众人,与众兄弟姐妹寒暄过后,日头已是偏西了。 新妇饮着茶,不住望着高墙外连绵的天空,想着自己的郎君为何还不来。 白家主母王氏本见她带了如此多礼物过来,想来她应很得太子喜欢,否则这些宫中才有的宝石玉器她应也拿不出来。 只是,眼见这都日头偏西了,若是真得宠爱,相比也不会此时还未至。 此时又有出嫁的女儿不能在娘家过夜之习俗,此时本该用晚膳了,只是太子妃不走,她自然不能丢了礼节去用膳。 只能站在下方与太子妃说着些闲话,拖延着,心中暗道莫不是这东西是她贿赂了宫人从太子府里拿出来充场面的。 否则太子既能赏下如此贵品什物不至于等到此时还未将人迎回去。 白山君亦是心有不安,太子并非那失信之人,但眼见天色渐暗,她难免也失望丛生。 到了候府各处都点上灯了,她心知再等下去既坏了礼节,也无它益,反倒落了人口舌。 也便只能自行摆驾回宫,白山君坐在轿子上,紧掐着手心,王氏原本见了那些器物对她很是敬重。 可是后面太子久等不至,那王氏看她的眼神倒是增了几分疑虑了。想来必是觉得她贿赂了宫人才能带回这些东西。 白山君只觉凭空一盆污水,浇得她怒火中烧。 待回了东宫,却见一个宫侍迎了上来,请她速速过去,那宫侍在一面引路,一面道太子今日出行不慎伤了腿,如今正让太医整治。 待她进了房,果然见太子躺在榻上,正闭眼歇息着,小腿处还缠了一圈绷带,那太医对着一旁的小侍道,“殿下的腿伤虽不致残疾,但毕竟伤了筋骨,即使好了以后也时常要注意着。” 那小侍连连应声,太医交待完了,便欲离开,正巧碰到她进来,连忙行礼,道,“臣参见娘娘。” 她颔首道,“无需多礼,今日之事有劳陈太医了。” 又向小桃道,“素听闻陈太医宅邸离此处甚远,如今天色已晚,你且叫人去备下马车,将其送回府中。” 陈于应听了连连言谢,嘴上虽说使不得,面上倒是喜笑颜开,从善如流跟着小桃出了门。 白山君走到床边,轻抚着少年略显苍白的脸颊,他今日显然是很有些累了,只是均匀的呼着气,睫毛小扇一样随着呼吸颤动。 罢了,她心道,就莫要叫醒他了,便问问今日与他一同出去的小侍发生了何事便行了。 2022-01-28 01:01:09
第十章 “太子是因为坠马才受了腿伤?” “回娘娘,正是。”那宫侍微避开她的目光,“东宫离侯府毕竟有些距离,太子殿下也是急于接您,才选了此路。” 宫侍见她眉峰微锁,似有所思,便又道,“着几日雨水丰沛,着条小道虽近,但很是泥泞,又有山上的落石滚下阻了道路。马车行不过去,太子心急,方才自行驾马过去。” 白山君听闻此言,心中便生了触动,想来太子也是因为想急着见自己才出了此事,不由对他多了几分愧疚。 本还以为是太子要给自己立个下马威,如今看来倒是她小肚鸡肠了。 白山君念此,心中对太子满是温情,也就不再过问后续了,只一门心思想着让太子早日康复。 那宫侍见此大大舒了一口气,想着总算将此事瞒了过去。 又过了些时日,侯府听说是寻得一株几百年的野山参,最是补元气,正益于伤筋动骨,便派人送了过来。 那主事是午时到的,来时也下了雨,主事一面将东西递给一旁的丫鬟,一面陪笑道,“本应上午就送到的,实在是晴日间突然来了雨,没法子走近路,只能走另外一条道,所幸也没误多少时候。” “另一条道是要经过市集么?” “正是,”那主事恭敬接过丫鬟端来的热茶,小抿了一口,“晴日虽是要慢一些,但若是有雨的日子,这条道应还快了一些。” 白山君略垂下眼去,喃喃道,“如此啊。” 她侧身向着小桃,似笑非笑,“待会儿补品熬好了,你与我一道给太子送过去罢。” 正值秋日瑟瑟的时候,君宿心修养了许久,难免想出来走走,有诗曾言,秋日胜春朝,此时此景正应了此句。 白藏苑里枫红似火,君宿心与身着道袍的女子寻了石凳坐下,戊不朝真,今日是六戊之日,不事修行,听他伤了腿脚,林言安便因此下了山,为他带了法器,以祛除邪祟,护佑平安。 两人甫一坐下,林言安便拿出一块玉牌来,言道,“此物已持经诵过,殿下佩于腰上,可挡邪物。” 君宿心从桌上拿起,见此物通体碧绿,花纹繁复,以丝线穿之,挂绳上下穿了四串小珠串,中间缀了一颗红宝石,华贵非常,很适皇室起用。 林言安好清雅,不喜浮华,能特意寻来此物赠他,想来也是费了一番功夫。 他得此大礼,自然不能收之即完,便道,“你我多年好友,如今受此大礼,自是不能一笑而过。” “鸣铃日后有何所需,还望告知,我必尽力而为。” 女子莞尔一笑,眼神向旁掠过,“即是多年好友,又何需言谢,殿下安好,便是所求。” 正说着,黑瓦白墙里的苑门里便出现了一道倩影。 “殿下。”白山君身着绯裙白衫,向太子遥遥行了礼,“臣妾今日命膳房熬了参汤,还请殿下服下,以生补气养血之效。” 便有侍女将参汤呈上来,白山君亦行至桌前,见面前的女子手持拂尘,头带偃月冠,便知此人应是那位太子旧友,林言安了。 她施施然走过去,顺势坐上一石凳,向林言安道,“不知道长法号如何,应以何称呼?” “小道号灵宝道人,姓林,名言安,字鸣铃,”她望向她,略一停顿,“娘娘,唤我鸣铃即可。” 君宿心见两人有些生疏,便向白山君笑道,“兕儿可曾忘了,以往你还与鸣铃一同做过我的伴读。” 白山君微微摇头,“此也为十数年的往事了,臣妾一时之间确不曾记起,”她目光在林言安面上流连几分,道,“不过,我瞧着鸣铃却是面善,想来以前也必是知交。” “即使如此,”她亲自为她斟了一杯茶,上扬了语调,笑道,“老友重逢,便以茶代酒慰风尘了。” 林言安看着眼前茶水略微愣了一下,嘴角上扬,“太子妃蕙质兰心,殿下有此贤妻,乃是皇家之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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