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做奴才的,不能在主子面前说饿。 云姒低垂下头,还没有回答,谈垣初却有点意兴阑珊,他已经猜到女子的答案会是什么了。 谈垣初轻眯眸,她好像很擅长败兴。 他情绪逐渐淡了下来,口中的糕点也似乎变得没滋没味,下一刻,女子的轻声飘进他耳中:“饿。” 谈垣初动作倏然一顿,她低着头,谈垣初看不清她的情绪。 他只是觉得,有必要收回上一句话。 难得见她顺从,谈垣初又问: “今日是你主子让你来,还是你想来?” 他故意这般问。 云姒也听出他的言外之意,只是轻描淡写的一句问话,却让云姒陷入迟疑。 她紧张地咽了咽口水,前路就在眼前。 皇上在给她机会选择。 她有种直觉,这样的话,皇上不会再问她第三遍。 殿内摆放着冰盆,一点点覆在云姒裸露在外的肌肤上,让她有点说不出的心悸,一刹间,被他这一问,云姒又被带到了昨日晚上。 他握住八骨油纸伞,她跪在他脚下,他漫不经心地问她最近休息得好么? 伞面上的雨滴碰撞声砸得她心绪不宁。 如今,殿内的熏香也让她有点呼吸紧促,云姒一点点弯折下修长白皙的脖颈,她声音很轻细,仿若处于昨日,担忧会吵醒卢才人一般: “是主子让奴婢来的。” 殿内气氛冷了点,云姒低垂着头,仿若什么都没察觉,声音轻颤着说出了后半句:“也是奴婢自己想来。” 谈垣初稍皱的眉眼在她坦诚后,一点点松展开,他目光仍是停留在她面上,和昨日一般,他的眸色很深,这次,他又说一句: “过来。” 他坐在龙椅上,她站在他脚边,二人已经近在咫尺。 谈垣初的语气很淡,但云姒却听出一点隐晦的躁动,倏然一现,又很快隐没不见。 殿内静了很久,这次谈垣初的耐心很好,一点都不想催她,云姒抿唇安静了许久,慢吞吞地朝眼前人伸出手。 在她伸到一半时,有人握住了她的手,倏然,她身子一歪,倒在了人怀中。 一股很淡又不容忽视的雪松味传来,云姒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这是皇上身上的味道,她想要冷静地抬头,但她发现,她有点做不到。 那人一点反应时间都不给她,他俯身朝她压了下来。 她被迫仰着脖颈,脊骨都仿佛在战兢地轻颤,仿若雨滴青苔,指尖划过柱桩,骨子间不由自主的痒意,一点点地渗透出来,云姒无力地攀住眼前人,唇瓣上印上一抹浅淡的凉。 云姒好像很清醒,却又觉得恍惚。 禁锢住她的人,俯下了身,他贴住了她的唇,一点都不眷恋,或者说他想要得更多,他舌尖用力地抵开她的唇,被她毫无抵抗地接纳。 殿内点着熏香,烟雾很淡地一点点缭绕,谈垣初最初只是想靠近她一点,但越靠近,却在她身上闻到一点隐秘的香。 就像昨日,昏暗的殿内中隐秘的烛光,映照在女子脸颊上。 二人秘而不谈却又心照不宣的触碰。 失控仿佛理所应当。 他站得那么高,旁人谄媚、讨好、又或者如履薄冰、痴心妄想,他都看得一清二楚,又觉得意兴阑珊。 偏在她身上不止一次败兴,又一点点添增兴趣。 再一次发生意外,也不足为奇。 谈垣初是个很顺从心意的人,于是他吻了她,不带一点漫不经心,甚至有点凶狠的吻。 怀中的女子很顺从,她闭着眼,有点慌乱和生疏,两条手臂无力地攀在他脖颈,谈垣初不易察觉地顿了一下,下一刻,他咬住了她的唇,双手紧紧握住她纤细的腰肢,她的姿势被迫变成跨坐,青色襦裙堆在腿间,露出她光洁白皙的小腿。 她不堪其重地弯折下腰,倒在御案上,堆积的奏折被她挤压了空间,摇摇欲坠。 啪叽一声—— 有什么东西落地。 云姒间隙中抬眼,隐约看见落地的物件——是奏折和她的绣鞋。 ****** 御书房外,许顺福抬眼望天,心底不由自主地算着时间,云姒姑娘是进去一刻钟还是两刻钟了?或者是半个时辰? 须臾,许顺福又想,他需不需要给云姒姑娘准备一件换洗的衣裳? 又等了片刻,许顺福不由得擦汗,云姒姑娘再不出来,这宫中是不是要多一位主子了? 许顺福脑子中的胡思乱想还未褪去,忽然听见身后的门被从里面推开。 许顺福立即回神,他转过身,云姒姑娘仿若面带红霞的脸映入眼帘,下一刻,许顺福立即低下头,骇然得不敢细看。 只需要一眼,许顺福便看得出适才殿内一定发生了什么。 桃腮杏唇,眉眼含春,道不尽的风情在其中,若是芙蓉映面,让人瞧得面红心跳。 云姒手中拎着食盒,许顺福出声试探: “姑娘这是要回和宜殿了?” 云姒低眉点头:“完成主子吩咐,奴婢自是要回去复命。” 许顺福心底啧了声,但也得了答案,面上呵呵一笑,不再多说。 云姒姑娘既然是回了和宜殿,那身份自然还是奴才,没有变成主子。 但许顺福也没敢不敬,毕竟,后宫中也没有能几个主子娘娘能叫皇上空腹等待半日的。 ***** 回和宜殿的路上,云姒的面上瞧不见一点喜色,她伸手不着痕迹地摸了摸后脖颈处,似乎还能摸到一点香膏的痕迹。 香膏只是添了香味,没有其余作用。 但云姒藏了点小心思,她赌昨日的情景不止她一人记得,皇上的记性还没有那么差。 人都有劣根性的。 得不到的想要,比起摆在明面上的正大光明,隐晦的暧昧只会越发勾人心弦。 事情的发展如她所料,却和她想象中有些不同。 皇上比她想象中的要薄凉得多,他做事没有章法,惯是随心所欲,最致命的是,哪怕对她动了心思,也不曾凭空对她生出更多的耐心。 云姒只能改变策略。 她顺势坦然心思,和皇上挑明了二人间的旖旎气氛。 云姒闭了闭眼,颓然地咬紧了唇瓣,一段短短的路程,她脸上的绯色早就褪得一干二净。 她很清楚,她的目标近阶段不会达成。 二人身份的不对等,让皇上哪怕对她动了心思,也只是处于玩意的阶段。 尤其是在挑明心思后,皇上对她的兴致也只会停留在这里。 云姒深呼出一口气,一双杏眸逐渐变得清明,既然皇上这边的进度会停滞不前,那么,她只好将计划的重心转移到卢才人身上。 快步抄小道回了和宜殿,小融子正在门口等她。 云姒敛眸上前: “怎么了?” 小融子没回答,而是看了眼她的脸色,问:“姐姐还好吗?” 云姒一怔,很快收敛情绪,冲小融子笑了笑: “我没事。” 她一边说,一边往宫中走,但看见不远处跪着的二人时,她陡然一愣,询问的视线看向小融子。 小融子也不知信没信她的话,隐晦地扫了她一眼,咽下担忧,也朝跪着的二人看了眼,压低声道: “刚才颂茸和秋玲起了争执,不小心打碎了殿内的青瓷花瓶,主子罚她们跪上两个时辰。” 不小心? 秋玲是宫中教出来的奴才,她会打碎东西的概率很小,云姒听出了小融子话中的意有所指。 云姒问了出来:“是谁打碎的?” 小融子朝颂茸看了一眼。 果然,云姒没有一点意外,她只是不解:“她们怎么会起争执?” 颂茸是跟着主子进宫的,仗着和主子的情谊,排挤其余宫人也不是一日两日的了,但秋玲怎么敢在主子面前和颂茸起争执的? 听过小融子解释,云姒才了然事情的经过。 原来她在御膳房时,主子就训斥过了颂茸一番,等她去了御前,殿内自然要进一个人伺候,左右不过是颂茸又和之前一样,不想让其他人出头。 服侍主子午休后,颂茸阴阳怪气秋玲心思大,秋玲许是觉得颂茸在主子那里不如以前得意,一时没忍住顶撞了几句,二人便吵了起来,把殿内休息的主子都吵醒了。 说到底,没人只想当一个殿外伺候的奴才,颂茸挡了人往上爬的路,自然会引起不满。 青瓷花瓶是颂茸打碎的,但被颂茸倒打一耙,最终主子让两人罚跪,又罚了秋玲一个月的月钱。 但是一个月的月钱可抵不了青瓷花瓶,看来主子还是了解底下人是什么脾性的,但诸多原因,她没拆穿颂茸的话。 云姒心底摇头,觉得秋玲有点失了理智,颂茸到底是跟着主子一起进宫的,人有亲疏之分,在主子没对颂茸彻底失望前,在主子心中,颂茸天生就比别人亲近一些。 秋玲和颂茸争吵,想讨伐颂茸的错处,某一方面来说,也是打了主子的脸。 主子自然不可能偏向她的。 到了殿前,云姒收敛了情绪,轻声敲响门: “主子,奴婢回来了。”
第13章 阁楼 “进来。” 卢才人坐在殿内,颂茸和秋玲都被罚跪,秋菊在外打扫院落,殿内只有卢才人一人,她绷着脸,脸上不悦未褪,等看见云姒时,脸色才稍微好看一下,但仍是恹恹地没有半点精神:“回来了。” 云姒上前,替她揉按头颈,卢才人任由她动作,半晌,闷声嘟囔了一句: “她们要都像你一般省心就好了。” 云姒轻抿唇,没有接这话,等卢才人知道她的真实想法,怕是最恨的人就是她了。 等稍有些精神后,卢才人坐了起来,托腮问: “怎么样,皇上有说什么?” 云姒低眉,摇了摇头,不等卢才人皱眉,她转而道:“奴婢去御前的时候,遇见了长乐殿中的雅玲。” 卢才人坐了起来,恼着眉眼: “早不去晚不去,偏偏挑这个时候,我看她是诚心想要和我作对!” 云姒当然听得出卢才人口中的她指的不是雅玲,而是杨婕妤,她轻轻拍抚卢才人的后背:“主子别急,听奴婢说完。” 卢才人抬眼。 云姒把雅玲拎着食盒去御前,却没能送进去,最终拎着食盒原路返回的事情说了出来。 话音甫落,卢才人顿时笑出声,她眉目飞扬:“她也有今日!真是活该!” 有这事打岔,卢才人忘记了刚才询问云姒的话,也没有计较云姒这么晚回来的事情,一脑子都是快点到明日请安时间,她非得好好欣赏欣赏杨婕妤的表情才行。 待傍晚,御前一直没有传来消息,直到宫中落锁,众人也都知道今日皇上是不会进后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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