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病危,她这个时候任何会拦住皇上的举止,都可能会成为别人指摘她的把柄。 云姒咬紧唇,额头疼得溢出汵汵冷汗,她一手按住腿根抽筋的地方,迫使抽筋的地方尽快恢复,咬声艰难地吩咐: “……替我更衣。” 秋媛担心地看向她,知道没时间耽误,咬唇去拿宫装,整个褚桉宫有条不紊地忙着,云姒却是抬起头看向坤宁宫的方向,不知为何,她心底居然会有点不安。 其实说实话,皇后若真有难,对她来说不是一件坏事。 她如今有孕在身,又深得皇上看重,一旦皇后真的有难,那个位置,她不是没有一搏之力。 但…… 云姒脑海中闪过往日和皇后相处的点点滴滴,她闭了闭眼,低声催促: “快点。” 等云姒缓过来,再换好衣物,时间都快过了两刻钟,她没再耽误,深夜露重,云姒心底忧虑今日一事并非意外,她到底没敢乘坐仪仗,被秋媛扶着一步步地往坤宁宫走去。 冷风呼啸,饶是云姒披着厚重的鹤氅,也被刮得脸颊生疼。 但这一切都抵不过踏入坤宁宫时,里面传来的一声: “皇上,是熙修容送给娘娘的玛瑙珠上染了毒药,谋害中宫乃罪不可恕,请皇上万万不要姑息凶手!” 殿内安静,这一声如同惊雷一般炸入众人耳中。 云姒的脚步也仿佛被钉在了原处,恰好珠帘被掀开,众人听见动静,回头就看见了熙修容被风霜吹得脸色苍白,她正面无表情地盯着跪在地上的人。 坤宁宫中都是人,唯独不见皇后和百枝,数人跪在地上,有太医有宫人,适才说话的恰是苏婕妤。 谈垣初一见她这模样,下意识地要上前。 苏婕妤脸上有泪,仿佛对暗害皇后的凶手格外痛恨,她见皇上举动,忍不住提醒: “皇上,娘娘还躺在里面呢!” 抽筋来得猝不及防,云姒腿一软就要倒地,秋媛惊呼着扶住她,谈垣初脸色一变,顾不得苏婕妤的话,手疾眼快地跨步上前,在女子跌地前将人揽在怀中,他声音惊怒: “哪里疼?” 女子在他怀中,眼睫一颤,泪水就如断了线的珍珠一样掉下来,她拉紧了他的衣襟,明明疼得脸色发白,却一字不说,只仰头一错不错地看向他: “臣妾没有害皇后娘娘,皇上,您信臣妾么?” 她不是个好人。 但她对皇后娘娘的确不曾有过一丝坏心。 她这一生遇到对她存有善意的人太少太少,没有人知晓,她对这些仅存的善意的珍重。 她眸底殷红,疼得身子不断打颤,却在问着和身体无关紧要的问题,谈垣初心尖泛着一点难以言说的疼意,女子在他面前从不遮掩,她何时对皇后有过恶意? 谈垣初从一开始就不曾怀疑过她。 他眉目冷沉,斩钉截铁: “朕信。” 殿内倏然噤若寒蝉,云姒也有些怔然。 她只是下意识地抓住一切对她有利的时机,但云姒也没想到谈垣初会一点犹豫都没有地说相信她。 云姒咬唇,她杏眸中落了泪,堪声说: “有人陷害臣妾。” 秋媛在一旁哭着说娘娘一路上来的艰辛,女子也委屈得要命。 谈垣初挽过她额间被汗水打湿的乌发,许顺福有眼力劲地搬来椅子,谈垣初将人安放在椅子上,才低声和她保证: “朕知道。” “朕会查清真相,不会叫你蒙冤。” 苏婕妤没想到证据确凿,皇上却是一点都不怀疑云姒,不敢置信地失声: “皇上!” 谈垣初陡然转头看向苏婕妤,对上他漆黑的眸子,苏婕妤有片刻骨子生寒,但她看见云姒高高隆起的腹部,和皇上下意识对云姒的维护时,她心底仿佛有一把火在烧,烧得她心肺都疼。 凭什么? 她嫉恨云姒,嫉恨得要命! 她的孩子不见天日,云姒却能安安稳稳地有孕。 人人都说她被皇后庇护,但实际上呢?明明是皇后利用她!见她身子破败再也争宠希望,才对她存了些许怜惜! 皇后本身就是欠她的! 但云姒呢?云姒什么都没有付出,却能得到皇后另眼相待。 她求而不得的圣宠,甚至不惜喝下偏方,只想让皇上多看她一眼,偏偏云姒轻而易举地就得到了。 她想要的,最终都是云姒得到的。 她眼睁睁地看着这一切落差,几乎要把她逼疯,哪怕、哪怕只给她一样也好啊。 但是什么都没有! 苏婕妤掐紧手心,她直起腰杆,抬起头看向皇上: “娘娘吐血昏迷,太医从熙修容送给娘娘的玛瑙珠串上发现毒药,正是导致娘娘昏迷的原因,证据确凿之下,皇上却偏心得置若罔闻,如此偏颇、不明是非,恐令天下人寒心!” 众人惊骇,恨不得当场聋了去。 苏婕妤居然当面斥责皇上不明是非?这和指着皇上鼻子骂有什么区别? 她是疯了不成?! 云姒忍着疼,也不由得愕然地看向苏婕妤。 她会在听见她送的玛瑙珠串上有毒后,仍能保持镇定冷静,不是她笃定谈垣初会信她,而是她知道只要皇后醒来,自能证明她的清白。 但她的反应好像刺激到了苏婕妤。 云姒瞥了眼谈垣初的脸色,不由得咽了咽口水。
第121章 调查【营养液加更】 殿内跪了一地的人, 谈垣初面无表情地看向苏婕妤,他平静地问: “寒心?” 他视线落在许顺福身上:“你寒心?” 许顺福骇然得忙忙摇头。 谈垣初又看向殿内跪的宫人身上,诸位宫人头摇得仿佛拨浪鼓一样, 最终, 他视线落在众位妃嫔身上: “那就是你们寒心了。” 众妃嫔忙忙摇头, 撇清干系, 安才人吓得一个哆嗦,直觉应下这句话会有不好,她惯来嘴快: “皇上明鉴,熙修容娘娘心善, 嫔妾们都觉得这件事和熙修容无关, 必是遭人陷害,皇上明辨是非,嫔妾只觉得皇上圣明,岂会寒心?” 苏婕妤断没有想到所有人都是这番反应, 骤然抬头直直地看向安才人。 安才人被吓得一跳。 下一刻,她陡然反应过来, 不着痕迹地瞪了回去,居然还敢看她,苏婕妤差点把她们都害死! 祁贵嫔见形势不对, 面上染了点犹豫, 迟疑道: “皇上, 苏婕妤言语有失, 但根据太医查出来的线索, 熙修容的确有嫌疑。” 没想到又冒出一个祁贵嫔, 殿内一刹间陷入死寂, 安才人小心翼翼地觑着殿内情况, 被桂春拉了一把,没敢再露头。 谈垣初看向苏婕妤和祁贵嫔,他眼底仿若平静,却是让人大气都不敢喘一下,蓦然,他挺冷淡地短促笑了声。 祁贵嫔心底忽然涌上一抹不安。 谈垣初招手: “后妃苏氏、祁氏,殿前失言顶撞,即日起,贬为庶人。” 苏婕妤和祁贵嫔惊愕抬头,不敢置信地出声:“皇上?!” 所有人噤若寒蝉,整个殿内落针可闻,谁都没想到谈垣初会来这么一出,云姒也被惊呆。 谈垣初只是平静地看着苏婕妤和祁贵嫔,他勾着唇,语气中透着些许嘲讽: “二位爱妃不谢恩么?” 他气定神闲地站在殿内,未站高台,眼神却是居高临下。 云姒一点点握紧了手帕,心底情绪不断汹涌,她忍不住轻颤了下眼睑。 谈垣初脸上甚至看不出怒意,他只是轻描淡写地降下了惩罚,让苏婕妤和祁贵嫔谢恩。 寒心? 雷霆雨露俱是君恩,容得她们觉得寒心么? 殿内众人噤若寒蝉,苏婕妤比祁贵嫔要先回过神来,她哭着说:“皇上不公!” 祁贵嫔怔怔地抬头看向皇上,对上他眼底的冷意,她陡然打了个寒颤,仿若第一次认识他一样。 她心底忽然升起一个念头——他知道了! 他知道是她和苏婕妤做的手脚了! 祁贵嫔浑身瘫软地倒在地上,但她不解,这件事中,她从未出过头,皇上怎么会察觉出她来? 祁贵嫔想起德妃的计划,从一开始,德妃就意识到皇上会将褚桉宫护得严严实实,她从未考虑过从褚桉宫动手。 德妃的计划一直都是利用苏婕妤接近皇后,从而嫁祸云姒。 谋害中宫,即使云姒怀着身孕,也逃脱不了死罪一条。 宫中没了德妃,最有希望登上那个位置的人就是云姒,她有宠有子,再有野心也是情理之中,不是么? 身为最大得利者,别人没有理由不怀疑云姒。 但德妃没有算到的是,即使有证据指向云姒,皇上依旧不信是云姒害了皇后。 这份信任让祁贵嫔觉得胆寒。 甚至,她分不清,谈垣初到底是信任云姒,还是哪怕这件事就是云姒所做,他也会替云姒遮掩过去? 祁贵嫔分不清,所以这一刻,她终于觉得害怕。 经过降位和德妃身死一事,祁贵嫔早就清楚,皇嗣不会是她的免死金牌,一旦她真的触碰到皇上的底线,皇上绝不会容忍她。 云姒扫了眼殿内,苏婕妤接受不了事实地哭喊,祁贵嫔却是瘫软了身体,脸色一片惨白。 两人反应截然不同,鲜明对比。 白芍惊惧地拉住主子,她哭着冲主子摇头,想求主子别说了,唯恐她再叫嚣下去,会牵连府中。 苏婕妤却是推开她,她眸底殷红,什么都不管不顾了,拔高声质问谈垣初: “皇后是您明媒正娶的妻子,她躺在里面生死未卜,皇上却偏袒凶手,不肯替娘娘做主,皇上您能心安么?” “纵使您今日处死嫔妾,令众人不敢言!您堵得住这宫中悠悠众口,但堵得住她们心底的猜疑么?!” 满宫的人背后陡然都出生出一片冷汗,安才人一众人更是在心底把苏婕妤骂了个底朝天,这人非得拖她们下水,害死她们么?! 谈垣初垂下视线看向苏婕妤。 这是他第二次将苏婕妤看在眼中,第一次是苏婕妤小产,一身白衣跪在坤宁宫前。 有一刹间,谈垣初的确想顺着她的意思处死她。 他要真的铁了心做一个昏君,又岂在乎众人心底猜疑? 但谈垣初没有,他不得不考虑女子的处境,他不能再把女子架在火上炙烤,众人不敢妄议他,却不代表也会轻易放过女子。 云姒也蹙紧黛眉。 苏婕妤要真的死都不怕了,的确会留下麻烦。 云姒到现在都没弄清楚情况,她朝许顺福看了一眼,许顺福低声和她解释。 原来谈垣初一来,在知道皇后娘娘是中毒昏迷后,就立即让太医检查宫中物件,最终在皇后娘娘贴身戴着的玛瑙珠串上发现了不对劲,苏婕妤当即指出这玛瑙珠串是她所送,恳请皇上给她治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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