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娘,您有没有想过今日一旦皇后真的……” 秋媛的话没有说完,云姒却是了然她的未尽之意。 她有没有想过今日一旦皇后真的出事,那个位置空出来,她准备要怎么做? 云姒轻蹙了下黛眉,去坤宁宫的一路上,她怎么可能没想过,脑海中思绪千万,但最终: “我身怀有孕,又是选秀在即,那个位置在这个时候空出来,对我来说,弊大于利。” 所有人都觉得她离那个位置最近,必然会将注意力都放在她身上。 而她如今最要紧的是将腹中皇嗣平安诞下,其余的事都得为这件事让路。 况且,她也没想过让皇后娘娘死。 说句难听的,皇后娘娘在世,于她而言,没什么坏处。 皇后娘娘不能有孕,又是那般的性子,对她几乎没有影响,只要谈垣初真的有心替她腹中孩儿铺路,她想要的迟早都能唾手可得。 中宫的位置,如果不能她来坐,皇后娘娘还是一直待在上面最好。 ******* 皇后中毒昏迷,即使清了余毒,仍是身体没有好转,需要卧床静养,请安一事也不得不作罢。 最重要的是,所有人都不得不琢磨娘娘那句她命不久矣是什么意思? 没人会解释给她们听,她们只知道皇上在坤宁宫待了一夜,等天明才出了坤宁宫,随后,一大堆补药不要钱一般地往坤宁宫中送。 苏氏和祁氏身死,宫中除了云姒,最高兴的莫过于孟修容。 小公主的玉蝶直接改在她名下,自此,小公主完完全全就是她的孩子,再不要需要担心日后要将小公主归还给祁贵嫔。 云姒瞧得出孟修容的喜色,往日惯来安静低调的人如今脸上却是止不住的笑意,对此,云姒其实心底情绪颇有些复杂。 她不喜欢祁贵嫔。 但设身处地想了想,如果是她,拼命也要诞下的孩儿最后却是认了别人做娘,她怕是要寝食难安。 只是为了小公主好,最好是宫中人不要在小公主面前再提起祁贵嫔。 想到小公主,云姒不得不想起在皇子所的皇长子,宫中发生的事情太多,皇长子的去处一直都没定下来。 云姒脑海中思绪纷扰,秋媛从外掀开帘子进来,打断了她的思路,她郑重低声: “今日早朝,宋氏一脉的官员被贬了数个,其中宋尚书直接被摘了乌纱帽。” 云姒眼底神色一闪,她再不知前朝事,也是知晓德妃姓宋的。 云姒蓦然想起什么,她坐直了身子,和秋媛对视一眼,脱口而出: “娘娘!” 她差点小产时,皇上直接废了德妃,皇长子失势,前朝宋氏也跟着伤筋动骨,如今皇后娘娘中毒一事再出,宋氏险些直接废了。 云姒想起谈垣初在坤宁宫待的那半夜,许久,她低声: “皇上知道当初娘娘为何小产了。” 时过境迁,将近五年后,皇后娘娘小产一事终于得见天日,云姒想起曾经谈垣初对嫡子的期待,抬头朝楹窗外看去。 谈垣初现在的情绪应该极其复杂。 他重视长子,却也因此让人害了他翘盼已久的嫡子。 秋媛:“宋氏本来想送府中的姑娘参加这次选秀,如今也只能无疾而终。” 闻言,云姒陡然蹙起黛眉。 云姒大概猜得到宋氏是心思,德妃殁了,但宋氏还有女子,一旦宋氏女子进宫,便是皇长子的最佳去处。 皇长子占了个长子,宋氏怎么也不会甘心放弃的。 只是如今局势,由不得宋氏不甘心。 松福也及时禀报了一件事:“还有一件事,奴才听说皇子所中的宫人全部被撤换了。” 对此,云姒并不觉得意外,德妃死后都能算计她和皇后一遭,谁知道她有没有在皇长子身边留下暗手? 四月春风和煦,宫中众人的鹤氅早褪了下去,迫不及待地换上春装,露出纤细出挑的身段。 云姒瞥向松福和秋媛,她腹部如今的腹部高高隆起,起身都格外艰难,想要护住腹部都要两只手并用,她一手托腮,不紧不慢地问: “是不是还有什么事没说?” 殿内陡然一静,秋媛和松福对视一眼,都有些犹豫地欲言又止。 其实不需要她们说,云姒也能猜得到: “这都四月了,各地各府的秀女也应该都进京了吧?” 秋媛和松福都倏地噤声,不知该怎么接这个话。 云姒轻挑眉,觉得她们有点过于小题大做,选秀声音空前盛大,她早知道这次选秀是不可避免的,也早就接受了事实。 总归新妃入宫时,她也诞下腹中皇嗣,于她而言,倒也没什么损失。 再说,秀女入宫前许是身份特殊,但一进这深宫,就只是宫中妃嫔,见到她都得行礼,该慌乱的怎么也不应该是她才对。 秋媛见她心思豁达,不知怎么忽然想起了前日许公公小心翼翼试探她娘娘的心情,一时不由得呐呐哑声。 秋媛也有点好奇: “娘娘就不难过么?” 云姒被问得有点想笑,她轻颤了下眼睑,反问: “我难过,难道皇上就不会选秀了么?” 秋媛哑声。 一个人影在二重珠帘前悄无声息地停住脚步。 云姒拨弄了一下手中的物件,她头都没抬,声音轻浅:“他不会,也不能,所以我难过也没用。” 秋媛眉眼浮现一点懊悔,不该问这个问题。 “往后还有很多年,我若是想不通,总不能次次都难过吧?” 珠帘忽然被掀开,有人跨进来,声音不轻不重,听不出情绪:“你倒是豁达。” 云姒听见声音,讶然抬起头,她想起身行礼,被人按住肩膀,不得不坐回去,那人没好气: “修容娘娘还是歇着。” 云姒抬手,搭在肩膀上的那只手背上,两只手交叠在一起,莫名升起旖旎,她杏眸轻眨,一脸无辜,仿佛有点不解: “是谁招惹皇上了?” 谈垣初垂着视线望向她,其实他也看不清女子是否有难过,但不论如何,选秀一事,她都不会觉得开心。 谈垣初低声:“没人招惹我。” 他只是心底有郁气,却不知从何而起,也不知该如何排解。 瞥见女子在替腹中孩儿做的小衣,他顺势坐在她身边,随手将她手中小衣扯出丢在一边,云姒恼圆了杏眸。 “您做什么呀,臣妾刚理好的线!” 谈垣初不紧不慢地掀眼:“你如今身子重,岂能费心神做这些?” 缝制衣裳本就是细致活,少不得费眼费心,她也不瞧瞧她现在是什么情况。 再说,他也不见她对他有这么殷勤。 他语气中颇有点不得劲,云姒仿佛听出了什么,她左瞥他一眼,右瞥他一眼,将谈垣初瞧得好生不自在,他皱眉: “看什么?” 云姒幽幽地叹了口气:“臣妾满心满眼都是您,如今只分出一点来,您怎么也要计较。” 谈垣初睨了她一眼,她真是睁眼说瞎话这一点永远都不带变的。 她也真的好意思说得出口。 谈垣初四平八稳,被揭穿了心思也半点不觉得慌乱,他轻飘飘地抬眼,不紧不慢: “计较又如何?” “还是说,计较不得?” 云姒被堵得噎住。 她真不长教训,和眼前人比厚脸皮,她什么时候比得过? 云姒不再和他说话,转身看了眼秋媛,秋媛立即将小衣和针线都收拾妥当,很快,殿内宫人都退了下去。 春意盎然,让人不自觉得有点犯困。 云姒还要说话时,她一转身就看见某人已经闭上了眼,云姒一怔,她这才细看他,他眼底一片青黑,疲倦深藏不退,似乎有许久不曾睡个好觉。 云姒堪堪咽声,放轻了动作,不想吵醒他。 但她如今动作不便,只是一个转身都很艰难,不可避免地碰到身后人,他自然而然地揽住她,往里面挪了挪,给她腾出地方,他眼都没抬,将她按在怀中,声音低哑: “小心点。” 云姒靠在他怀中,她几不可察地轻颤了颤杏眸。 尚衣局的人又来了褚桉宫数次,她的尺寸一直在变,如今的宫装几乎能够装下两个曾经的她,对镜而坐时,云姒有时都觉得铜镜中的人不似她曾经模样。 太医经常来,给她用最好的药,她脸上不曾生出痕迹,药膏每日都会检查涂抹,身上也没留下难看的痕迹。 饶是如此,只看镜中人的腰肢,就让人不得不愁闷地蹙起黛眉。 但某人好像没察觉到她的变化,每次来褚桉宫都有些不着调,轻而易举地揽住她,仿佛她这点体重根本不是问题。 他总能让她在他怀中找到最舒适的位置,习惯性地给她腾地方,她腹部从最开始的平坦到如今的高高隆起,他给她在软塌上腾出的位置似乎也随着在一点点变化,悄无声息的,却不曾让她有一点身子悬空在外。 他在褚桉宫时,云姒总是会忘记她如今体态和从前不同。 云姒并非迟钝的人。 她能察觉到谈垣初对她的心意,他时而落在她身上的视线都仿佛透着秘而不发的情绪,只是他从不明说,云姒便也当做什么都不知。 云姒抬眼,就能看见他的脸庞,他总说她生得好看,其实他也亦然。 暖阳洒在他脸上,照得他棱角分明,他闭着眼,眉眼不再冷淡,似乎透着点隐隐的清隽,和平日中的他截然不同。 云姒轻颤着眼睑,收回了视线。 谈垣初在褚桉宫中睡了一个好觉,等许顺福来报御前有官员求见时,他才起身离去。 临走前,他忽然回头,意味不明地撂下一句: “其实有些时候,你不需要太通透。” 云姒不解地看向他,但他没有解释,带着许顺福转身离开。 銮驾离开后,褚桉宫楹窗上灯笼落下的阴影悄无声息地消失,云姒也陡然安静下来。 褚桉宫外。 銮驾正抬往御书房,春日暖阳,銮驾上厚重的帘子被撤掉,谈垣初闭眼靠在銮驾中,忽然,他轻描淡写地出声: “朕有时真不知她胆子是大还是小。” 骗他时,什么话都敢往外冒。 一遇到外事,她就变得谨言慎行,仿佛一瞬间知道了自己的身份。 许顺福讶然抬头,一时间有点分不清皇上是不是在和他说话。 谈垣初蓦然睁开眼,他语气淡淡,仿若在说一件无关紧要的事情: “前朝兴文帝纳了温氏后,在位三十年内朝中再无选秀,既有先例,她怎么知道朕不能。” 许顺福愕然,他听出皇上在说什么,不由得堪堪噤声。 一路安静,许顺福看了眼沉默下来的皇上,心底暗暗道,许是熙修容从不敢觉得她会是温氏,也不觉得皇上会是兴文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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