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余几个大丫鬟只知垂头不语,既不附和双菱的话,也不出声驳斥。 采月身子止不住地发颤,却是持着一口气不敢松懈。 荣氏对着段嬷嬷讥诮一笑道:“奴才秧子就是下贱,不过吓一吓就把平日里的好姐妹给出卖了。” 段嬷嬷只赔笑道:“还是太太您有法子。” 荣氏笑着笑着便敛起了面容,只把手上喝了一半的茶盏往采月身上砸去,她冷不丁地发难让采月始料未及,那飞溅着的茶盏正巧砸在了她的额头上。 “贱婢,你们夫人哪一处亏待你了,你竟敢这样对她?”荣氏方才不过是在死死压抑着心中的怒意,此刻却是再也抑制不住,她先指着采月破口大骂了一番,而后便让段嬷嬷去拿棍子来。 “先打上二十大棍,留她一口气在,再送去罗婆子那儿。” 采月听得此话后立时便吓得落了泪,她倒在地上朝着荣氏求饶,两个壮硕的婆子将她向拎畜.生一般拎了起来,转眼就拿破布捂住了她的嘴,将她按在了春凳。 “脱了裤子打。”荣氏怒意凛凛地说道。 这话一出,连双菱也忍不住低泣了起来,她自觉对不住采月,一颗心苦的仿佛能拧出汁水来一般。 那两个婆子立时就要去扯采月的裤裙,采月宁死不从,也不知从哪里爆发出了些气力,竟然咬上了那个婆子的手。 那婆子吃痛,反手便朝着采月的脸上扇去了一巴掌。 也就是在这千钧一发的时候,齐衡玉推开了松柏院紧闭的院门,瞧见了院内一团乱麻的模样。 高高在上的荣氏,被按在春凳上的采月,两个攥住采月衣衫的婆子。 “衡玉。”荣氏惊讶万分,唤了齐衡玉一声便给段嬷嬷使了个眼色。 段嬷嬷立时岔开了那两个穷凶极恶的婆子,笑着对齐衡玉说:“世子爷怎么过来了?这儿有个丫鬟手脚不干净,太太正在处置她呢。” 齐衡玉已从齐老太太那儿知晓了荣氏与杜丹萝欲陷害婉竹的行径,自然是不会相信段嬷嬷的话语。 他迎上了荣氏探究的目光,行了个礼后说道:“岳母见谅,我也是因一件小事情来寻采月,前院不少的宾客们都还在等着她,为了不伤及齐国公府的颜面,只能先把她借走。” 这理由蹩脚又拙劣,齐衡玉简直不掩饰自己的目的。 荣氏此刻是当真动了气,昨日在朱鎏堂被弹压的死死的怒气堆积到了今日,在齐衡玉这番没头没尾的话说出口的一刻到达了顶点。 “衡玉的眼里可还有我这个长辈?你们齐国公府的颜面重要,难道我们辽恩公府的颜面就不重要了吗?”荣氏说这话时嘴角虽挂着笑,可那笑意却不达眼底。 齐衡玉好似料到了荣氏会用这一副冠冕堂皇的话语来喝退他,便也不急不躁地说道:“岳母是误会我了,我将采月带去前院不知是为了齐国公府的面子,还为了辽恩公府的面子。” 荣氏蹙起了眉,俨然是不信齐衡玉的话语。 “岳母若不信,便回府去问内兄就是了。”齐衡玉说完这话,便对身后的静双和落英使了个眼色。 两人将采月从春凳上扶起,并故作大声地与她说:“一会儿在宾客跟前可不要怯场。” 荣氏气极,可齐衡玉将两家府里的面子都抛出来做话头,她也说不出个不字来。 * 黄昏之时。 齐国公府宾客散尽,锣鼓声也渐渐地息止下来。 婉竹坐在廊道上赏着夕阳,瞧着几个丫鬟们洒扫庭院内的落叶,心中一派宁静。 邓厨娘也搬了个小杌子坐在婉竹身后,时不时地望向廊角,整个人显得十分焦虑。 金玉笑她:“嬷嬷急什么?一会儿就知晓了。” 邓嬷嬷赧然一笑道:“我那侄儿是个无父无母的苦孩子,难道遇到个他中意又中意他的女孩儿,我只盼着她们能好好的。” 话音甫落,静双便踩着夕阳的余晖走来了碧桐院,等进了门,才与婉竹说:“采月唱的那首曲歌很合康平王的心意,他出言向国公爷讨要了采月,国公爷应了。” 婉竹捧着诗书的动作也松弛了下来,她回身对邓厨娘说:“嬷嬷安心吧。” 邓厨娘却是一脸地不解,只说:“那位康平王怎么把采月要了过去,那我家红喜可怎么办才好?” 眼瞧着她急的好似要落下泪来一般,婉竹也不愿让她再担心下去,便解释道:“昨夜我把所有的事都告诉了世子爷。” 她一个刚进门、没有任何根基的妾室本是没有能力去与荣氏和杜丹萝抗衡,那白玉镯子里的桃粉怎么会变成了茯苓粉。 齐衡玉自然会好奇。 与其让他怀疑自己,到不如由婉竹来主动告诉他真相。 “采月兴许是怜惜我,才会把玉镯子里的关窍告诉我,我不知那桃粉的用途,若知晓三姑娘对桃粉过敏,我是断断不会……” 昨夜,婉竹泣着泪对齐衡玉说道。 齐衡玉听了这话沉思了半晌,还反过来安慰婉竹道:“这样的事于你来说自然是防不胜防,她们拿捏着三妹妹欺负,便这般肆无忌惮。” 婉竹知晓点到即止的道理,便抹了抹泪,恳求齐衡玉道:“可否求世子爷给采月寻一条生路出来?” 救采月一命于齐衡玉来说是件不值一提的小事,更何况此刻的婉竹正用如此敬仰、崇拜的眼神望着他,让他霎时说不出一个“不”字来。 “好。”齐衡玉痛快地应下。 所以康伯王把采月要走不过是计划中的一环。 金玉也在一旁笑道:“姨娘连采薇和采月都这样用心地营救,我们跟着姨娘,便再没有了胖的顾虑。” 婉竹不过莞尔一笑,“都是活在这世上讨生活的苦命人,能帮一把就帮一把。” 作者有话说: 来啦。 女鹅就是一个很好很好的人。
第33章 一更(少的3000明天补) 齐容燕回门。 夜深之时, 齐衡玉一脸疲容地走进了碧桐院。 婉竹尚未安歇,正着素衣坐于临窗大炕上,手里的针线不停, 姿容闲适又宁静。 齐衡玉被觥筹交错的声响闹得一个头两个大, 一进屋后见婉竹只是笑盈盈地望着他, 并没有出声问这问那, 拧成一团的心也松弛了下来。 不多时,等屋内的丫鬟们也轻手轻脚地退了下去后,齐衡玉才与婉竹说:“康平王倒是真有些中意采月这丫鬟。” 婉竹闻言则放下了手里的针线活计,将嘴边的一抹笑意提上了眉梢, 并将语气放的更低弱几分, “康平王那儿也是个好归宿,只是采月出身低微,纵然讨了王爷的欢心,也非长久之计。若是能做红喜的正头妻子, 兴许要比无名无分、空有宠字在身的伶人更好一些。” 她说这话时心里慌乱一片,既是不知晓齐衡玉说这话的用意, 又生怕采月与红喜有情人无法眷属。 婉竹极其小心地忖度着用词,攥着软帕的柔荑不断地渗出薄汗来。 幸而齐衡玉一径躺在了贵妃榻里,神色疲累不堪, 仿佛是没有把婉竹的话纳进耳中。 婉竹心跳如擂鼓, 凝眸望向不远处神色辨不出息怒的齐衡玉, 思忖再三后还是说道:“采月和妾身不一样, 妾身心悦爷, 甘心做爷的妾室。可采月盼着的兴许是脱了奴籍后嫁于人做正妻, 还请爷替采月想想法子。” 齐衡玉猛地睁开了眸子, 望见婉竹素白的脸蛋上难以掩饰的焦急后, 便笑道:“我不过是与你开个玩笑罢了。” 康平王连正眼都没瞧过采月一眼。 他编出这话来,不过是因为好奇婉竹的回答罢了。 采月投诚婉竹一事里透露出不少古怪来,只是他不愿意去细究。杜丹萝与荣氏包藏祸心,婉竹若要使法子去收买杜丹萝身边的丫鬟,也在情理之中。 可她既是答应了采月要保全她的性命,让她脱了奴籍后离开齐国公府,会不会兑现诺言靠的则是婉竹的品性。 婉竹迎上齐衡玉好整以暇的目光,心中的慌乱才算是告了罄,她没有资格去计较齐衡玉是否该开这样的玩笑,只能朝着他粲然一笑道:“我知晓爷是个诺而有信的君子。” 说完这话后,婉竹便克制着心里一切的情绪,起身伺候齐衡玉换衣梳洗。 吹了烛火后,齐衡玉照例与她行事。 婉竹倦极时还不忘娇娇弱弱地问了齐衡玉,“今日三姑娘的唇可有消退下来?” 齐衡玉正在百无赖聊地用自己修长的指节卷着婉竹乌黑滑腻如绸缎般的青丝,闻言倒是慨然不已地说道:“除了老太太和母亲外,也只有你还问起三妹妹的状况了。” 那两个罪魁祸首却似没事人一般在齐国公府吃席赴宴,不仅一点愧疚之心都没有,因荣氏赔了金丝楠木木料给三妹妹,她肉疼不已,这半日脸上都没有半分笑影。 若换了平时,婉竹定还要再说上几句甜言蜜语,哄的齐衡玉眉开眼笑,可她今日实在是被折腾得太疲累了一些,当下便阖起杏眸沉沉睡去。 * 三日后。 齐容燕带着夫婿回门。 齐老太太与李氏一早便在花厅里候着,连齐国公也推掉了棋友们的邀约,正坐于紫檀木太师椅上候着。 今日齐衡玉本是打算向玄鹰司司正请上一日假,可因京城边郊一带出了一伙占山为王的匪类,他被陛下遣去镇压这群乌合之众,实在是抽不出空来。 丫鬟、婆子们正井井有条地站在回廊上,遥遥瞧见影壁处绕过来的齐容燕与淩肃正,便扬声朝着花厅的方向禀告道:“三姑爷和三姑奶奶回门了。” 一唱三报之后,李氏这个嫡母才立在了花厅门廊前,迎着齐容燕与淩肃正的步伐,对里头的齐老太太说:“老太太,咱们家的三姑奶奶和三姑爷回来了。” 一路上,丫鬟婆子们打趣的目光让齐容燕臊得满脸通红,只跟在淩肃正身后头也不敢抬,俨然一副娇羞的新媳妇模样。 淩肃正走路时虽有些颠簸,且人却生的高大英武,剑眉星目、挺胸阔背,隐隐有些浩然正气留存在他眉宇之中。 他与齐容燕并排进了花厅,夫妻一同朝着齐国公、齐老太太、李氏、胡氏以及杜丹萝行了礼。 齐老太太对这个孙女婿万分满意,忙道:“姑爷不必客气,快起来吧。” 等淩肃正与齐容燕立定之后,李氏便要按照礼法对齐容燕说些“侍奉婆母、服侍夫君,早日延绵子嗣”的吉利话。 说罢,李氏让羞答答地齐容燕往前走了两步,将她自上至下地打量了一通后,便道:“瞧着比在闺中还要神采奕奕几分,可见还是姑爷会疼人呢。” 淩肃正与齐容燕俱都赧然一笑。 “你大哥公务在身,没法来贺你回门。只是他心里过意不去,便给你备了个厚礼。”李氏笑盈盈地说着,便望向了插屏后的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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