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需要姑娘帮的忙其实很简单,不需要你找什么达官贵人帮我们柳家说话。何况那王家也只不过是让他家女子使了些手段才从沥氏手里拿到了驸马的一封荐帖而已。” 柳清辞放下折扇,修长嫩白的双手铺在桌面上,直视着钟离笙的秀目郑重道:“我柳家也想要一封荐帖。听闻钟姑娘与定安王、九公主都有些交情。定安王…”他嗬了一声:“有些难,我柳家也不肖想。只是不知九公主的推荐帖,姑娘可帮我要一份来?” 钟离笙视线扫过去:“柳公子这打听消息的本事,当真连大理寺都望尘莫及。” 柳清辞一愣,随即笑着略带歉意道:“商人嘛,多得用不完的就是银子,有了银子想让人开口并不难。打听姑娘的消息,也只是为了保证柳家能在皇商遴选上胜出而已。” 钟离笙不出声,望着桌上的香盒发着呆,良久都没吭声。 时间一点点过去,柳清辞细黑的眉渐渐拧在一块。须臾,他握拳垂响桌面,唤回了钟离笙的注意力。 当她从思考中回神会后见到的便是柳清辞前所未有认真的神情。听他淡雅敛掩的声音字字句句说来。 “家父与族里的长辈们商讨过了,只要姑娘愿帮柳家拿到皇商之位。从此,不管我柳家之后会到达何种位置,这座上宾的席位永远有钟姑娘的一个。” 钟离笙尾睫轻颤,她猜到会有好处,但没想到会是这样的好处。 这确实是一个极其诱人的条件,至少对她来说,有这么一个后盾,百利而无一害。 - “主子,咱就这么答应了吗?这万一有诈怎么办?”回府的马车里,钟幸憋了许久,不知是什么时候开始,他行事变得谨慎起来,每一件事总会不自觉地往坏处想。 钟离笙深深看了他一眼,十分耐心地解释道:“商人总是以重钱利而被人诟病,可他们这类人却也有着一个常人难有的优点,他们都极重信誉。我曾听闻,当初柳家有一次差点选上皇商,但却为了一个承诺,生生错过遴选,也是那一次他们家族被对家针对,险些破灭。柳家既然能走到今天这般地位,想必有它自己的坚守。我相信柳清辞,他不会骗我。” 才见了几次面便得到了主子的信任。 钟幸瞬间有一种自家好看的花被猪拱了的感觉,比吃了屎还要难受。 红青:“我这便去公主府跑一趟,约公主出来见上一面?” “等一下。”钟离笙抿着透粉的薄唇,不赞同摇头:“先不必见面,书信一封即可。待公主写下帖子拓印后直接送给柳清辞,不用再过我们的手。” “是。” - 三日后,祁京街头万人空巷。城东的星月湖旁,人头熙熙攘攘,上到达官贵人下至平民百姓难得的齐聚一处。 商户的摊子围着星月湖发散地往四周的小路一个个摊开,像一条条挤满了蚂蚁的小道,热闹非凡。 钟离笙受柳家的邀请来到观鹤台,与其说是观鹤,并如说这更像一个拍卖台。负责陈诉竞选商户的贡献、家产的员外郎站在台中,参加遴选的商户围在四周错落不致的看台上。待员外郎将商户一一列出后,便会由祁帝钦定的负责之人商讨,并宣布今年的皇商户选。 柳家的席位靠前,钟离笙能够将站在中间的员外郎的声音听个一清二楚。 章程按照原定进行着,员外郎将参与遴选的商户的情况娓娓道来,最后确是柳家以胜出王家半子位列第一。 而柳清辞所料不错,王家果然拿出了长公主驸马所写的荐帖。 沥清酒代表的是长公主府,一则荐帖,那代表的就是长公主府的态度,若柳家没有拿出同等分量的东西,那此次的遴选确实会落败无疑。 在某个不起眼角落的地方,楚北川长指轻敲着桌面,余光看向身侧缩着脖子、将茶水洒了一身的人身上。 “事办得不错,什么借口?”他清冽的声音响起,问道。 沥清酒轻咳一声,边擦着胸前的酒水边道:“我母亲,她幼时交好的阿姊家迎娶的新妇正是那王家最小的女儿。放心吧,此事不出意外,王家必赢。” “嗯。”楚北川点头,长指勾酒杯饮尽。 沥清酒将打湿的手帕递给小厮,往台上随意看了看看,就瞧见坐在乌泱泱的人群中格外清丽的一抹身影。 他笑了一声,挑着眉,转头盯着楚北川线条分明的侧颜,揶揄道:“哟,不过,怎么某人的心上人支持的是对家呀。这可如何是好?江山与美人。” 沥清酒倾身,一脸求知样:“你选谁啊?” 见这只闷葫芦不想回答,沥清酒收回身子,手起笑,突然间正经起来:“我打听过,柳家祖上几辈到如今几乎掌家的柳清辞,无人在朝中有关系。这是我没选柳家的理由,也是王家必胜的机会。你的心上人,呵,似乎就更不可能了。” 沥清酒扭头看他,蹙眉,一脸担忧:“楚川,此事是非同小可......你可不能。” “我知道。”闷葫芦终于开口,“此事,我没有帮她。” 沥清酒松了口气,神情又变回松散的模样,“那就好。” “但我也没有阻她。” 沥清酒一个激灵,猛地转头看他,“什么意思?” 他话音刚落,柳家的方向便传来轰动声,他循声望去,心中升起不妙的预感。只见那柳家的领头人也掏出了一封荐帖,但与他的不同的是,那荐帖是黄色的,为皇家专用。 见此,沥清酒便知,王家——没戏了。 他再次转头盯着楚北川,眉头拧在一块:“你是不是知道?你知道为何不阻止!” 楚北川没做声,捏着小指杯,用拇指上下摩挲。 “你还笑?!计划都付之东流了,得亏是你才笑得出来。” “......” “反正不是我的事,我操什么心。” 见楚北川一副无所谓的样子,沥清酒只觉得憋不出屎一样难受,他翻了一个白眼,起身离开。 - 从见柳清辞起身,到掏出黄色的荐帖,钟离笙就知道,今日的遴选已经在此刻画上句号。 皇家九公主所写的荐帖,虽不说多厉害,但自然能比一个驸马分量重了不知多少。她甚至可以直接起身离开无需等待最后的结果,但为了确保不出意外,她仍旧坐在原位,看着负责人来结果推帖交到员外郎手中。员外郎神色珍重地双手接过,摊开,可下一瞬,他的神情顿住了。 钟离笙歪头皱眉,虽说是皇家荐帖该珍重,但一个公主所写,不该是这样的神色才对。 果然,似乎为了印证她心中的猜想,那员外郎清了清嗓,朗声道:“太子有谕——” 员外郎此话一出,在场的所有人,除了角落看不到地方,所有人就地跪了下来。 “皇城之中,天子脚下。所出皇商当德才兼备,砥节奉公。商户遴选百家,柳氏一族兢兢业业,于北漠危难之时对百姓倾囊相助、大公无私,奉行了皇家精神,属乃皇商当之无愧。本太子今日愿推举柳氏一族为皇商之选。大道天下,民为瓤,官为土,今日皇商之选务当谨记,世世为民,代代廉洁。” 此话一出,全场哗然。 当朝太子的荐帖代表的是什么,与长公主府可不一样,那代表的是皇家,是帝位及继承人的态度,更可能的代表的还是祁帝的意思。哪怕今日柳家实力落后王家万截,这皇商的位置,也必须得是柳家。 钟离笙与他们同样得震惊。 她明明在心中所写,要的是祁夭九的荐帖,怎么就成了祁元的?是祁夭九擅自做主改的? 坐回位置后,似乎瞧见她吃惊的神情,柳清辞侧身,眼中充满藏不住的笑已与胜券在握,他柔声道:“离笙姑娘,你怎么了?” 这是高兴得连称呼都改了。 反正她多想也无用,一时只见也没法问到祁夭九。只得先按下心中的不安,笑道:“无事。”钟离笙看向台下,台上,人声起伏,“到此,想必这皇商之位非柳家莫属。人情已然还清,小女便告辞了。” 说完,钟离笙起身,没管柳清辞的挽留,挤着人群,带着红青与钟幸离开了观鹤楼。
第49章 一封情书 铺满鹅卵石的园林小道,布满了挤进去的人,钟离笙逆着人流低头往外走,脑里不断想着祁元荐贴一事。 “钟离笙。” 身后有人唤她的名字,很轻又很笃定。她的脚步一点点慢下来,停住,转身。 鼎沸的人流中,楚北川穿着一身藏色青袍站在那,眉眼如画,身形如松,含着笑望她,像话本中形容的美男子。 见她闻唤转身,他笑了一下迈开长腿走近,他看了她身侧地红青与钟幸,目光回到她写满疑惑的脸上。他笑起来,眼角上挑,“今日难得,不如一起逛逛?” 钟离笙沉默了半晌,或许对眼前人充满了好奇心,她鬼使神差的答应了。 “好。” 今日的星月湖,卖什么的都有,吃的,喝的,玩的,从藩外运来的,从江南渡来的,一件接着一件,让人头晕目眩。 他们并肩走着,楚北川没开口,她如今也是一个话少的,相顾无言,就这么瞎逛来又逛去。 暗自用余光细细打量身边的男子,从前见他要么是远远望着,要么就是情况特殊顾不上细看,只知他是个高的。而如今在身旁站着才发现,他要高上不少,她的头约莫只够得到他下巴的位置。 他的背很挺,迈的步子也很小,走起路来很稳,说不出的端正。确实是有让半个祁京城未嫁的少女钟情的底子在。 从柳家的街再走到王家的,再从王家拐进散户的小道,全程他们都没有说过一句话。 直到一处四周全是书的摊贩附近,她才听见他开口,那是一种汩汩山泉涌动般清冽的声音,“看看,这些可有喜欢的?你只管拿,今日我请客。” 钟离笙掀起卷翘浓密的睫毛看了他一眼,而后转头视线再朝周围扫了扫,一眼便瞧见离他们一步之遥的摊贩台面上,摆着许多游记,《江南游》、《蜀中路记》等等。她走过去,拿起了最上边的那本《江南游》。 她已经许久没未过游记,这些刚出世的自然也没看过。 她端着,将书正反翻倒翻回。 从前的游记用的都是薄薄的浆糊纸,如今却也用上了稍许昂贵的宣纸,看来是读的人多了。 身边突然有一片阴影笼了下来。 他低头看着那本捏在她玉指间的《江南游》,“喜欢看游记?” 钟离笙捏着游记的手一顿,她勾唇,扭头,挑眉:“王爷....不知道?” 径直带着她走到游记摊前才说话,能不知道她喜欢什么? 楚北川猛地眨了几下眼,似乎明白她话中之意,不想表现太明显,他移开视线,掩饰地咳了一声,顺口问道:“要几本?还是全都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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