聂霜雪淡笑的脸庞收敛,忽尔收笑,转眸看向不知何时低头绞帕的祁夭九。 钟离笙也笑不出来了。 半晌,才听到祁夭九嗫语:“是。” 钟离笙与聂霜雪同时探头首。 “我自小便知皇室之中,婚嫁之事是不能由自己做主的,不管是为了笼络朝臣,亦或是为了两国交睦,皇家的儿女都不能选择自己未来的配偶。” “我自小便是父皇最宠爱的女儿,吃的、穿的、用的是所有公主中最好的。所以我不甘心......不甘心我要嫁的非我真心欢喜之人。若是再早些便罢了,可如今......” 聂霜雪:“公主这是已有了心悦的郎君?” “恩。”祁夭九小声回应,脸红道:“与他对视时我时常觉得心跳较快,明明正常呼吸却感觉如同窒息一般,指尖不小心碰到他时,酥酥麻麻的,脸会觉得很热。大抵应当时喜欢的吧?” 钟离笙:“......” 聂霜雪抬起眼梢点了下正在发呆的钟离笙,点点头:“是了。就算不是喜欢,也是动了心的。” 她移开视线看祁夭九:“不知公主能否说说,您心中的如意郎君是和模样?” 祁夭九害羞地笑了笑,说起话时,双瞳翦水:“他私底下喜欢穿灰白的长衫,长着一双狭长刻薄却无比温柔的眼,鼻梁高高的,嘴唇很薄。谈吐间,永远那么君子。” 钟离笙在脑中勾画着这样的人,不知为何,她总觉得有些熟悉。 “离笙,霜雪。”祁夭九分别握住她们的手,“你们一定要帮我,我就算是死也想跟他,只想与他在一起。” 钟离笙与聂双雪对视了一眼,她不明白祁夭九口中的非他不可。她点头答应,是为了父亲的书信。 祁夭九说,待事情结束后,会告诉她那封信在哪里。她之所以冒险,全是为了这个。 聂双雪不同,似乎很能理解祁夭九的心思,她重重点头保证:“霜雪定倾尽所有。” - 时间一晃,到了第二日。 今日天公作美,似乎知晓人间有喜事,昨日一场暴雨过后,晴空万里,秋高气爽。 大雁排成人字从上空划过,麻雀时而落在窗外的树枝上叽喳叽喳地叫。 聂双雪坐在本该祁夭九坐的梳妆台前,平卉在为她妆扮。 钟离笙混在乐女中,站在院内等待着‘公主’。 半个时辰后,平卉扶着盖着金丝凤凰的盖头的‘公主’走了出来,从此刻起,一直到南离大婚当晚,这批金丝凤凰盖头就不能再揭下。 她一步一步走下台阶,身侧的两片随着走动错开,红绿交错,摇曳生姿,是祁夭九的模样,惟妙惟肖,任谁都不会怀疑盖头下面之人是个假的。 而此刻真正的本该穿上一身喜服的祁夭九早就在红青与钟幸的接应下,从后门出了驿站,远走高飞,去钟离笙约定的地方等她。 平卉扶着聂霜雪踏进喜轿后,走到轿旁,挥帕,抬轿子的几个大汉不约而同地将轿杆搭在肩上,抬起。 轿子悬空着,一晃二晃地朝驿站外走。 驿站的大门外,穿着西服的南离萧骑在胸前捆着一朵大红花的马上,马一动,他跟着晃,一脸戏谑地看着越来越近的送亲队伍。 在最后一个轿夫迈出驿站的那一瞬,他大喊了一声:“围起来!” 早就埋伏好的人从四周涌来,将整个送亲队伍包围住。 钟离笙抬头看,藏在薄纱下的红唇紧紧抿在一块。 不可能! 她在脑中想了一圈。 知晓此事之人绝不可能会说出去,南离不可能知道公主已经换人了! 南离萧骑在马上,高高地俯瞰,“祁国好大的能耐,居然敢用假的公主与我南离和亲,是果真觉得我南离弱小可欺吗?!” 钟离笙本打算好了,出了城,几十里外有一个驿站,第一夜队伍会歇息在那,届时红青和钟幸会带人来救她与聂霜雪。 可如今纵目睽睽,南离萧当着无数百姓与他国使臣之面揭穿此事。不管他是如何知晓,何时知晓,都打破了她原本的计划。 这般行径,钟离笙都不得不在心中赞叹此人城府之深,心之狠辣。 祁国狸猫换太子,若为真,祁国有错,消息很快传遍各国,祁帝颜面尽失。此事若为假,南离公然挑衅祁国,必定要付出代价,更可能会破坏此次和亲。 南离萧这是在赌。 可他的胜券是什么?钟离笙想破脑袋也想不明白。 平卉是皇后给祁夭九培养之人,面对这样的场面早就打好了诽腹。她从后边的轿子旁走到乐女队伍前,抬头。 “太子殿下这是何意?” 南离萧高高地坐在马上,看都没看她,“去,把轿子里的女人给我拉出来!” “大胆!公主——”平卉话都没说完,只感觉脖间一凉,血就像溢出茶杯的热茶从她指缝间涌出,倒地,瞪着眼看向钟离笙,然后没了气息。 钟离笙没想到事情会直接来到这般地步,更不知南离新任太子,竟会这般霸道无理,不计后果。 她根本来不及为平卉的死亡哀伤,转身就朝着身后的轿子跑,赶在南离人掀开轿帘前,拦在他们身前。 她扭身朝着南离萧的方向,吼道:“南离太子好大的能耐!自古大婚夜不能掀盖头的习俗不可破。太子何时不能,偏偏旧礼已成之时。这是想让我们公主丢了名节,当着大祁万千百姓打祁国的脸吗?!” 南离萧危险地眯起眼睛,冷冷地笑了一声,朝身侧歪头。没一会,一个蓬头垢面的女人被人捆着手压上前。 她害怕地仰头看着马上的男子,苦苦哀求:“殿下,殿下,小人生了熊心豹子胆不该觊觎殿下,求殿下饶了小的一命。” 钟离笙看去,女人头发凌乱地散落在脸上,双颊凹陷,嘴唇发裂痕,像是许久都没有喝水吃饭。 即使如此,钟离笙还是认出了她——且止。 这个贪心的女人居然找上了南离萧! 南离萧歪头,挑眉,一副告诉她别挣扎了,志在必得的模样。忽地,他冷冷看钟离笙跟前的两个南离将士。后者会意,直接抓她的手十分用力地把她甩到地上。 右手别拉扯,落在坑洼地面时,手掌着地,火辣辣的疼。 她依旧无暇顾及,身体比大脑还要快速,看向轿子。 她慢慢站起身。聂霜雪已经被拉出来了,不过以那两个将士的身份,他们不敢掀盖头,还有机会! 南离萧心情十分好,翻身下马,拔剑一气呵成。 他一步步走来,每一步都踩在钟离笙的心跳上。 “这是发生了什么?!!” 听闻声音,钟离笙猛地眼前一亮,看去时,马之术穿着一身紫色官服,带着几个人气哄哄地走过来。 看见‘公主’被人抓着手,大吼了几声“大胆!大胆!”,边说边扯掉抓着聂霜雪的糙手。 而后转身,绷着一张随时爆发的脸瞪着走来的南离萧,他朝前走了几步。 “和亲之日,南离太子这是在干什么?!”他余光看见躺在地上满身是血的平卉,颤抖着手指去,惶恐着:“这是.....那是......” 南离萧提着带血的剑走来,眼神阴婺,寒冷,马之术哪见过这样的大世面,吓得连连退了几步。 “狗东西,给我滚开!”南离萧抬起剑拍开他,马之术腿软险些摔倒,还是白季眼快,上前扶住他。 钟离笙望着,眉头越皱越深。 心中暗骂:没用的东西。并估算祁夭九如今应当已出了城。 马之术看了眼臂间的血,吞了口唾沫,后怕地问向南离萧:“你要做什么?” 南离萧没管他,站到聂霜雪前,危险地眯起眼睛,正欲抬手。 “你要做什么?!”马之术慌了,这下不怕死地冲上去,“住手!和亲之礼岂可破?!南离如今已这般目无礼数了吗?!” 南离萧闭眼,他真想一剑看了这聒噪的老头。睁开眼,“本太子若掀了他人的盖头是否有违礼数?” “自然没有,可这有违人道,你....” “那不就得了!再废话本太子砍了你。”南离萧瞪了他一眼,马之术瞬间舌头打结 说着,南离萧伸手,就在他即将碰到盖头的那一瞬,钟离笙心跳停了半拍,几乎已经想好了接下来该如何做。 带着聂霜雪跑,钻进人群,有多远跑多远! 咻—— 倏然,一道破空声传来。一只尾绑着红布条的箭矢从南离萧手上半寸擦过,精准无误地钉在了轿子上。 南离萧下意识缩回手,沉着脸望去。 铃铃—— 铜铃的声音由远及近,昭示着来人的身份。 钟离笙顺着看去。楚北川骑着一批浑身黝黑的马,从喜红色的队伍侧边奔来,手中正握着一把长弓。 他跳下马,钟离笙盯着他的腿。 他将弓递给程泽,钟离笙望着他的手。 这般生龙活虎,完全不像受过伤的样子。 楚北川走过来,一眼就在人群中瞧见她,上下细细打量确认她没事后,面无表情地看马之术,问:“发生了什么?” 马之术瞬间找到了靠山,看楚北川的眼神犹如再生父母。 “王爷——” “您究竟去哪了呀?!” 杨无行拖着一个被五花大绑,鼻青脸肿的人走上来,扔在地上。 楚北川冷淡道:“抓人。” 马之术轻轻阂眼,叹息:“哎哟” “都这个时候您还想着抓人,公主的和亲事大还是这抓人的事大呀。” “你废话怎的那么多。”楚北川不耐地看了他一眼,厉声:“究竟发生了何事?” 马之术浑身抖了一下。他容易吗他,一天被人吓五六七八次! 马之术将情况说了一遍,楚北川始终保持着一个淡淡的,事不关己的表情听着。 末了,才捏了捏手腕,冷声又霸气:“和亲继续,无关人等,驱逐!” 一句简短的话,程泽立刻走到聂双雪身前,隔开南璃萧。继而转身,板着脸:“公主……请入轿。” 南离萧:“楚北川!这人她根本不是祁夭九!”说完,他似乎觉得好笑,简直多此一举。他就要上前掀盖头。 程泽单手持剑横拦在他身前:“太子殿下,请上马。” 出了这祁京城,把人交到南离手中,那假公主也只能变成真公主,堂堂南离太子就要受此屈辱了! 钟离笙反应过来之时,扶着聂霜雪往轿子去。与南离萧错身的那一霎,她余光忽然看见欣喜一点点爬上他的脸,视线与她对视之时满眼奸佞。 “站住——”南离萧主动退了一步,哈哈邪笑几声,“瞧瞧,你们还不信我。真的祁夭九不就在那吗?” 钟离笙心口猛地一缩,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几个身着南离服饰的男子簇拥着一个人,而被他们围着的人正是本不该出现在这里的祁夭九,她浑身整洁,出了一张心如死灰的脸,没有一丝一毫逃难的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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