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宿小将军年纪尚小,又是那样冷淡的性子,许是说话没了轻重,让小姐伤心了。可怜小姐对他一往情深, 可真是苦了她了。”亲随低叹道。 卫纶垂着头,想到自己最宝贝的女儿这两三年来,整日围着他转,这小子偏还不领情, 又将女儿给气哭回家。这口气,他怎么也难以咽下。 他沉思了半晌,对亲隧道:“立刻给我备轿,去镇国侯府。” 他还不信, 让卫震来主持公道, 好好将那小子敲打一番, 还不能撼动他的铁石心肠。 *** 锦华布庄生意好转,那批成衣由底下的绣娘们绣制,叶汝锦则专心准备着长公主的绣衣。 多年的心性磨砺,她早已经能够做到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沉浸在手中的针线当中。 洛予舟和周筱芝一同来到布庄,他急匆匆地进了里屋。 “小锦,你知不知道,玄甲军征战数月,如今已经凯旋而归,在边关大胜蛮夷,将瑞安城收复回来了。” 叶汝锦抬首看他:“我知道啊,我已经捎了封信给我阿爹,让他们先回瑞安城,等咱们这边生意稳定下来,我再回去看望他们。” 她有些不解地看着洛予舟,他明明是在说开心的事情,但他的脸色却很是难看。 “小锦,有件事情......我得告诉你。” “嗯,你说。”她干脆放下了手中的针线,凝眸等着他。 像是踌躇了好一阵,洛予舟才开口:“我听说,宿砚......他也回京城了。” 叶汝锦眼睫颤动着,双眸瞬地放大,一脸的不敢置信。 她本以为,他已经离开人世了。 “真的吗?”知道他还活着,叶汝锦的胸腔隐隐起伏着,有种难以名状的悸动在心里发酵。 洛予舟垂下眼帘,继续道:“小锦,我也是才听说的,据说他为收复边关立下了汗马功劳,他现在很是威风,已经被封为了宁远将军,还赐了一座好大的将军府,就在城东那边。” “这、不是好事吗?”叶汝锦轻声道。 他打了胜仗回来,她是真的为他感到高兴。 说完,他握紧了拳头,语气忿忿:“小锦,就是你一直惦记的人,他......要成亲了!” 刚得知宿砚还活着,叶汝锦还沉浸在极大的欣喜当中,猛然听见洛予舟的话,她顿觉茫然:“你说什么?成亲?” “对!”洛予舟咬咬牙,很是替表妹鸣不平:“你一直不肯接受谢湛,不就是因为他吗,可他......竟然如此薄情寡义,才当上将军,就要迎娶卫军师家的小女儿了!” 叶汝锦蹙紧眉心,无意识地抚着指节,喃喃问道:“这是真的吗?” 洛予舟深深吐了一口气:“我起初也不信,可街上都传开了,那位千金小姐学过医术,早在军营时就与他形影不离,生得也是娇美如花,卫军师对他也很是欣赏,早就把他当成一家人了。” 洛予舟说完,便见到叶汝锦捂着心口,脸色有些发白。 周筱芝赶忙走上前去,轻抚着她的背脊,很是担忧道:“小锦,你怎么了?” 叶汝锦觑起眉眼,黯淡的双眸里不见半点光彩,嘴唇也在打颤,下一瞬,她的眼泪便夺眶而出。 “我......我......” 她温热的脑袋向周筱芝靠过来,双肩止不住地颤动着。 周筱芝将小姑娘半抱在怀里,听着叶汝锦泣不成声道:“为什么?难道他把我忘了吗?” “......嫂子,我这里好痛......”她一手捂着心口,那里像是破开了一个窟窿,生生地发疼。 周筱芝细声安慰着她:“小锦别哭啊。” 她嘤嘤呜呜地哭了好一会儿,才缓缓抬起湿漉漉的眼眸,周筱芝心细地给她轻轻擦拭了脸颊。 “好了小锦,你别难过,还有我们陪着你呢。何况天涯何处无芳草,我看谢公子对你也很好啊......” ...... 叶汝锦食不知味地用过午膳,周筱芝安排她在屋里休憩,可她怎么也睡不着,索性穿好衣裳,踏出了房门。 她一路打听,问好了宁远将军府的位置,一路往那边行去。 她想起了很多过去的事情,犹记得上元节的夜晚,烟花绚烂,他曾亲口对她说过,说他不会与自己分开。 可为什么,他就要娶别的女子了呢? 她知道,玄甲军回京已经有些时日了,可这些日子,他根本没有来找过自己。 兴许,他早已将自己给忘了。 而她还傻傻的想着他,每隔一段时间,就要派人去寻找他的下落。 叶汝锦边走边想,一颗心似跌落到了谷底,穿过街巷,渐渐向将军府靠近。 倏然,前方一阵达达的马蹄声,几名身着骑装的将士,正从不远处骑行而来。 叶汝锦抬起眼,骋目望去。 只见一匹黑黝黝的高大良驹上,少年昂然端坐其上,一张脸俊逸非常,即使隔着远远的距离,仍然能够看出他分明的棱角。 他身着一席玄黑色软甲窄袖袍子,一头青丝高高束起,只有几根头发自然地垂落颊边,看上去风流潇洒。 他身后的长枪银光乍现,威风凛凛,和记忆中的那个身影渐渐重合,恍若隔世。 宿砚的身旁除了几位跟随的将士,还有一位身着紫色骑装的年轻女子。 那女子眉宇间英气勃发,一张脸浓而不艳,姝丽而爽朗。 她的马匹紧挨着他的,与他并排而行,那女子的脸上带着笑意,两人似乎正亲密地搭着话。 叶汝锦定定地站在原地,双脚似灌了铅,再也无法上前一步。 她哽咽了一瞬,强忍住眼泪。 不行,自己一定要去找他问清楚...... 可她正要迈开步子,眼梢一瞥,瞧见前面的成衣铺子里,走出来一个面熟的人,正是金元富的那个侍从! 他正将一本画册藏回怀兜里,叶汝锦绝不会认错,那就是她遗失的画册。 难道金元富还在派人找她? 叶汝锦暗道不好,一个侧身,赶紧躲进了旁边的药铺里。 她假装成抓药的人,让掌柜随意给她抓了一包治疗咳嗽的草药,一双眼暗暗觑着门外,等到那个侍从从门前经过,她才悄悄松了口气。 看来,他们的目标只是那些布庄和成衣铺子,并没有盘查到每一家店来。 又过了好一会儿,叶汝锦才从药铺里走出来,往两旁看了看,确认金元富的人已经走远了。 她放下紧张的心,再往前一看,宿砚他们,也已经不在之前的地方了。 她往前走了几步,到了宁远将军府的门前。 还未扣上门扉,她又收回了手。 好不容易鼓起来找他的勇气,在见到他和那个女子的瞬间,便被消磨了一大半。 兀地,一滴雨水砸在了她的发心,冰凉透顶。 天公不作美,宛若她惨淡的心绪,冷风夹杂着雨点,从天空中垂落下来。 雨势滴滴答答,渐渐大了起来,沾湿了她的发梢。 她不知道,她身后的跟着一位男子,正心疼地看着她孤单瘦削的背影。 见雨势渐大,谢湛在一旁的小贩处买了两把油纸伞,朝着叶汝锦小跑过去。 他撑着伞向她靠近,替她遮挡住一丛细密的雨丝。 “叶姑娘,下雨了,我们回去吧。” 叶汝锦还盯着将军府朱红色的大门,双眼有些失神,听见他的声音,她缓缓回过头。 此前,她哭了太久,到现在眼梢还有些泛红,整张脸如同雨打梨花之后,是那般楚楚可怜,站在雨里,发丝也有些凌乱。 谢湛望着她狼狈的模样,心下一纠,忍不住伸出手,轻轻拂了一下她额前的碎发。 叶汝锦向将军府淡淡一瞥,随即垂下眼睫道:“咱们走吧。” 声音极轻,像是浑身的力气都已被抽空。 这场大雨又凉又急,仿佛要将她内心的那一丝期望都给浇熄。 她转过身,谢湛则紧紧跟在她的身后,见她快要踩到水坑,细心地提醒道:“叶姑娘,小心。” 经他一提醒,叶汝锦赶忙收起心绪,垂着头认真地看向脚下的每一步。 就在这时,她的身旁突然窜出一个高大的身影,不由分说地拉起了叶汝锦的手。 顺着他结识的手臂,叶汝锦惊愕地抬起眼帘,瞬时,她怔怔地望着眼前的俊脸,一时间竟忘记了呼吸。 “锦儿,是我。” 熟悉的声音,恍若从梦里传来。 眼前的少年浑身都淋湿了,额前的发丝已经湿透,稠密的眼睫上也挂着雨滴,下一瞬便滴落在地上。 宿砚一脸的不可置信,攥紧了手,压下心里的起伏,看了一眼谢湛,眼眸微漾:“锦儿,他是谁?” 他盯着她的眼睛,眼里的情绪像是苦涩,又像是委屈,连带着连一向清润的嗓音,都带着几分喑哑。 脑海中乍然想起回京那日,在街上遇到的同乘一马的男女,和眼前的两人,并无二致。 而在刚才,宿砚亲眼见到,那男子竟然伸手碰了她的头发。 宿砚垂着眼眸,深深凝望这个让他魂牵梦萦的人,强咽下心里的苦涩。 叶汝锦也回望着他,他眼里有太多她看不懂的情绪,可她已经无力再去探究。 少女轻轻拨开他的手,将视线移至远处,面上冷然道:“大将军为何要管小女子的事?” 她的嗓音还是那么绵软好听,而语气却是那般寂寥。 宿砚看着自己被拨开的手,整个人怔在那里,他抖着唇,颤声道:“锦儿,你......这是什么意思?” 叶汝锦一见到他,心里的委屈又涌了上来,嘴唇一瘪,两滴眼泪就砸了下来。 宿砚下意识就要伸出手,想帮她擦拭眼泪,然而,他湿漉漉的衣袖刚伸至眼前,就被谢湛挡在了身侧。 谢湛见到她哭,对着宿砚责备道:“她与你已经没关系了,请你以后,不要再来打搅她。” 听到这话,宿砚的瞳孔猛地瑟缩了一下,手臂颓然地垂落身侧。 又回想起她亲手写给他的和离书,再抬眼时,他的眼眶已经红得不像话。 他与她,的确是没关系了。 早在三年前,她就抛弃了自己。 ...... “叶姑娘,我们走吧。”谢湛说着,维护地将人挡在身侧,不让宿砚碰到她一分一毫。 一路上,叶汝锦掩面垂泪,眼前迷蒙一片,谢湛还在一旁轻声安慰,可她一句也没听进去。 她亦是不知道,身后那个少年一路淋着雨,远远跟着两人,直到看着他们进了锦华布庄,才落魄地消失在雨里。 此前,宿砚手上拿着才买回来的绳索,准备回庭院里,给她搭上她最爱的秋千架。 当他看见叶汝锦时,天空已经开始下雨,他一路跑过去见她,见到的却是那个男子,替她撑伞的画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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