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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叶汝锦心不在焉地颔首，心里却想着自己在地牢里绣的那幅双面三异绣。 她的眼疾还没有好，那可能是自己最后一幅绣品。 她的每一幅绣品，都像是自己的孩子一样, 她期盼着，那幅绣品不会被带走。 她静静地守在那里，直到锦绣坊变得空空荡荡，连匾额都被人拆卸下来。 大仇得报, 叶汝锦并未如想象中那么开心, 原本她的心里, 就没有装下多少仇恨。 在地牢里她想了很多，人生苦短，她只想与自己在意的人，一直待在一起。 她这么想着，一转头便看见宿砚。 少年一身玄色长袍，眉眼间皆是笑意，一步步朝自己走来。 他将双手背在身后，叶汝锦眼尖地看出蹊跷，朝他走近。 “你藏什么了？”她昂首，笑意盈盈地望着他。 宿砚也不再藏着掖着，从背后拿出那幅双面绣屏递给她。 叶汝锦眼眸锃亮，差点惊叫出声。 她抚着自己的得意之作，兴高采烈道：“我要把它摆在我们锦华布庄，告诉大家，这是我的作品！” 抱着绣屏，她突然牵起他的手，笑睨他一眼：“你做得不错，今天我带你去酒楼吃顿好的。” 人群熙攘，两人牵着的手，引来不少人侧目，但她毫无所觉，喜滋滋地想着一会儿要点的菜色。 宿砚任由她牵着自己，唇角始终带着和煦笑意。 *** 叶兆海收到叶汝锦的来信，和苏婉收拾好包袱，踏上了前往京城的旅程。 一个月后，夫妻二人终于到了京城。 叶汝锦一行人早早地等在城关，一见到爹娘，她迫不及待地迎了上去，托起苏婉的手撒娇道：“阿娘啊，女儿好想你呀。” 叶兆海下了马车，正将入城的路引递给守门的官兵，听到女儿的话，他佯装吃醋道：“你这丫头，就记得你娘吗？” “才没有呢，我也记挂着你，阿爹，我给你买了上好的徽墨，你一定会喜欢。”叶汝锦赶忙又去哄他。 三人已经有一年没有团聚，如今见到，所有人脸上都笑开了花，一路谈笑。 将爹娘安置好后，叶汝锦还带着他俩走遍京城京郊，一家人逛游了好几日。 到了提亲这日，宿砚穿戴整齐，三书六礼一样不落，在苏婉和叶兆海的见证之下，两人把婚期定了下来，就在三个月后。 三个月的准备已经算是很快，在这期间，叶汝锦照常在布庄忙碌，婚礼的事情过于繁琐，全由宿砚和舅母在筹备。 临近年节，京城又恢复了往日祥和，歌舞升平，原本流行在宫廷的戏曲节目，如今在民间也流传开来。 爱听戏的人越来越多，戏曲班子也逐渐庞大，民间的戏曲班子对于戏服有很大的需求，叶汝锦早早地观察到此事，适时将这个生意揽了回来。 她的眼疾未愈，不能刺绣，可还能够裁制衣裳，做戏服不需要太细的绣工，只需要按照角色需求设计出合适的衣裳。 她已经为两个戏曲班子定制了戏服，如今已经在业内传开，她的生意愈发红火，为此，锦华布庄又招了好些裁缝，专门裁制戏服。 叶汝锦还在内屋，替手里的戏服加上盘扣。 “小锦，你快出来。” 周筱芝满脸堆笑，对着她招手。 叶汝锦放下手上的戏服，朝她走过去，一边问：“什么事，让你这么开心？” 周筱芝笑而不答，将她带出门口。 四个人抬着一面镶金的匾额，恭敬地站在门前，旁边梳着双髻的侍女见到叶汝锦来，这才高声说道：“叶掌柜，长公主殿下承蒙你的恩情，特意让我给你送来这块匾额，上面的题词，也是殿下亲自题写。” 闻言，叶汝锦和周筱芝赶忙跪在地上，正要行跪礼，又被侍女制止：“殿下说了，这是她向你道谢的谢礼，你们无需行礼。” 说完，侍女叫人掀开匾额上的红布，上面赫然写着“锦华布庄”四个大字，笔法苍劲挺秀，自带风流。 此时，已有不少人在此驻足观望，听到是公主殿下所赐，不少人进了布庄选购布匹。 匾额被挂上门沿，叶汝锦向侍女走近，低声问道：“我想问，殿下没有怪罪我吗？” 她说得有些心虚，毕竟是她耽误了太后的绣衣。 侍女公事公办道：“殿下只让我给你送匾额，感谢你提醒她熏香有毒之事，其他的，叶掌柜无需多虑。” 听她这样说，叶汝锦心里的大石总算落下。 一辆红木马车在布庄门前停下，从窗牖到轮面上，都镶嵌着汉白玉。 周筱芝一眼便记起，这似乎是那位贵人的马车。 侍女恭敬地迎在马车门前，随着朱红色的稠帘被掀开，长公主从马车上缓缓踏下。 她身边的宫人已经摆开了公主仪仗，所有人见到此景，皆垂首跪拜，不敢一语。 容芷扫过头顶的匾额，过了半晌，才轻启朱唇：“本宫只是路经此地，随意过来看看，大家不必拘礼，都去忙吧。” 听完这话，众人才起身，不敢朝这边多看一眼，各自忙碌去了。 唯独叶汝锦还留在原地，只因长公主在说话的时候，身边的侍女一直在用眼神示意她留下。 “敢问殿下还有何吩咐吗？”她恭敬地问道。 周围没了旁人，容芷开门见山道：“本宫对你的绣功倒是欣赏，你若是愿意，我可以把你举荐给内务府，以后宫里的布匹绣衣，交给你们来制，如何？” 叶汝锦听完很是震撼，她没想到，长公主竟会如此看重她，她斟酌了一瞬，道：“民女感激殿下垂爱，还望殿下恕罪，民女眼疾未愈，恐怕今后，都不能再绣制衣裳了。” 容芷听完，倒是挑了挑眉，仍是颔首道：“既然如此，本宫也不好勉强。” 她说完，在侍女的搀扶下，重新上了马车。 叶汝锦还维持着送行的姿势，直到马车走远，她才松了口气。 因为长公主的到访，锦华布庄名声大噪，不出几日，前来布庄采买的人几乎踏破门槛，每日门前都能排起长队。 *** 离婚期只剩下几日，上个月宿砚被安排去了边关，他刚从边关赶回来，此刻便来到叶汝锦门前敲门。 “锦儿，我回来了。” “喵呜。” 听见人声，门口的小棉花懒懒地叫了一声，小猫已经长大了一圈，声音已经不似之前的奶音，雪白的小尾巴甩了甩，靠着温暖的猫窝继续睡觉。 叶汝锦开了门，一见到他，她立马扑到他怀里，脑袋朝着他的胸膛蹭了蹭，嘴里咕哝着：“你怎么去这么久呀。” 她略带撒娇的语气，让他的耳际有些酥痒。 他松开她的怀抱，凝望着她的眸子：“锦儿，我带你去个地方。” 叶汝锦感受到他的急切，微微颔首，宿砚把她抱上马背，紧跟着轻巧地上了马，往将军府的方向疾驰而去。 将军府门口，到处张灯结彩，布置得喜庆洋洋。 “你带我去的地方，就是这里呀？”叶汝锦打趣道。 “嗯。”他跃下了马，把人小心地从马身上环抱下来。 “进去看看。”他牵着她，沿着宽阔的庭院，绕过假山石泉，穿过深幽的小道，来到一处池塘边。 夜月高挂，繁星璀璨，池塘边的梨树、桃树上，红色灯笼燃着暖光，倒映在池面上。 池塘周围种满了奇花异草，大片的风铃草随风摇曳，还有各色兰花、连翘、芍药、昙花、牡丹，都已经绽放，争奇斗艳，连接着缀满莲叶的池塘，美得让人目不暇接。 他带她走上曲折的回廊，忽而从怀兜里掏出一个深色的布袋。 “锦儿，你看。” 他将布袋的抽绳拉开，几道荧光从中飞闪而出，一闪一闪，穿过池塘，又绕到缤纷的花丛间，幽绿色的光芒，比天上的星辰还要耀眼。 这里风景如画，荧光在周围闪烁，像是梦境一般。 他看着她，轻声问道：“喜欢吗？” “嗯。”她重重地点头，开心得露出两颗虎牙。 叶汝锦的目光随着这些神奇的小飞虫移动，她不满足于驻足观看，迈开碎步走进了花丛，又发现旁边的大树下，有一个崭新的秋千架。 “这里好美啊！”她双手碰着脸，一脸幸福地叹道。 原来他带她来，就是为了看这绝美的风景。 叶汝锦一把环住他的腰身，将脸紧紧贴在他的胸口上，听着他的心跳。 “宿小砚，我真的好开心。” 看着她动人的笑颜，他将人抱至秋千上，俯身吻了上去，少女伸出双臂，环住他的肩膀，手指在他发间缠绕。 她红着脸，第一次鼓起勇气，生涩地回应着他的热情。 满树梨花盛放，两人在树下亲吻，周围只有花香与鸟鸣作证。 ...... 春暖花开，大喜之日。 叶汝锦早早地起来，由仆妇和丫鬟为她穿上凤冠霞帔，细细地替她点上妆面。 回想起上次坐在铜镜前，也是穿着一身绯红嫁衣，她的心境与现在截然不同。 对今日的仪式，她欣然向往，想到他的柔情蜜意，她面露莞尔。 “姑娘，你真是越来越好看了。”小翠夸赞道。 这三年来，她褪去了青涩和稚气，眉眼间比起以往更添了一点妩媚，出尘绝丽的俏脸下，亦是倾城身段。 对于小翠的夸赞，叶汝锦怡然接受，内心不禁有些紧张，不知道他再看到这样的自己，会是什么反应。 十里红妆，锣鼓喧天，两旁的树上系着红绸带，前方两位丫鬟一路铺洒着花瓣，叶汝锦坐在喜轿内，回首过往，红盖头下面的脸始终带着浅笑。 轿子停下，在喜婆的指引下，叶汝锦缓缓下了轿。 她的手被一个温暖的手掌接过，小心地牵着她进入内堂。 纵然隔着盖头，她也知道是他。 宾客言笑晏晏，即使看不见叶汝锦的长相，从她窈窕婀娜的身段，也能看出两人的般配。 拜堂仪式结束，叶汝锦就要被送入洞房。 就在这时，人群中传来一些喧哗。 “那不是卫家的小姐吗？她怎么来了？” 卫思亭朝着喜堂走过来，见到众人诧异目光，她面上无波，行至卫纶身旁。 卫纶也拿她没有办法，生怕她在此胡闹，低声喝她：“小女，你怎么来了？” 宿砚本是宴请了卫纶一家的，但卫思亭一接到他的喜讯，把自己关在屋子里哭了几日，卫家人便再也不敢给她说起这事，默认她不会出席。 卫思亭环顾一周，高声道：“我今日是来观礼的，怎么，不欢迎我吗？” 她高调坦然的姿态，反而让所有人都没了话说。 家丁赶紧给她搬来坐席，安抚她坐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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