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看扶桑蹲在那里,路过的时候看她一眼,扶桑也看着他,两个人都没有说话,扶桑觉得有些沉重了,扯着嘴笑了笑,有些不合时宜,但是有时候笑是一种力量。 她不太想说注意安全这样的话,所以她也是喝发自肺腑地讲出来一句,“我觉得你抬着担架的样子很帅,我没有见过。” 前面抬担架的也路过啊,宋旸谷还在他后面呢,人一下就笑了,真的,挺有意思的。 抬担架的姿势有什么帅的? 他特意看一眼宋旸谷,觉得姿势也不是很标准,“你腰低一点,这样回来的时候比较省力气。” 会稳定一点,不然人发力就跟担架一样,四处有些散了。 宋旸谷腰就下沉一点儿,但是心情就一下子明亮起来了,你知道这尘土纷扰的环境里面,前面枪炮声音隆隆,但是他知道,今天是个晴天,在大雾之后的好天气。 抬担架的话,他没觉得多帅,但是她这样讲了,他小跑着起来风吹过袖口,沙砾拍在胸口上的时候,就非常的有力气,有那种明亮的劲儿。 一排一排地放弹药匣子,然后伤员会自己爬到后面去,死了的不要管,只管拉还喘气儿的,两个人抬上担架,再弯着腰一路小跑着到后方去。 哪里其实都是哀嚎声,扶桑身上都是血的,没办法,你得清理伤口,她其实自己干不了这样的伙计。 毕竟她肉都没切过的人,鸡鸭都是没杀过生的,见到的就是熟了的,或者已经处理好的,这眼前都是可亲可爱的人,年纪也都比她要小很多,你看那骨头茬子,有的还是白森森的,那些伤口都没法看。 炮弹造成的伤口,本身就很难愈合很难看的。 你要清理一下,没法下手的,自己看了一下,就觉得太残忍了,真的太残忍了,血肉之躯啊都是,没有一个是没有灵魂的死东西,自己低着头,告诉自己不要怕,不要慌。 不要觉得太瘆人了,伤口很深,燎烧的外面黑黢黢的,里面还有泥沙,大概骨头也坏了,她都不知道即便自己处理了之后,这个人会不会因为自己没有很好消毒,没有很好治疗,最后的话,结果会很差。 那个战士其实还有意识,你太疼了,其实是只能昏过去一小会儿的,然后醒过来的时候,就是无穷无尽的疼,他们见得很多了,扶桑自己都没觉出来手抖。 她跟自己讲啊,我得勇敢啊,我得坚强啊,我得好好干,我最起码得下得去手给人家把弹片取出来对不对? 紧张的时候,没有人讲话,她从来很稳的一个人,这会儿情绪就很大,自己眼泪吧嗒吧嗒的,不是吓得,其实就是不忍心,“我轻一点,我很轻,你疼吗,你疼是不是,你疼的话,我觉得得忍忍,你得熬一下,不要动,我不太会,我真的不太会。” 但是下手,那叫一个干脆利索啊,伤口的脏污进行冲洗,然后大的东西用镊子取出来,手很快的,道理她都知道的,这种时候,你就不能磨蹭一点,越快越好,因为疼痛到一定级别了。 你只能尽量让这个事情快速地过去,包扎的时候才舍得擦眼泪,自己哭的很崩溃,脸上都是血。 宋旸谷下来一看,放下担架就过来了,他身上是有干净的手帕纸的,给她擦脸,也不说话,就很短暂地抱一下,给她眼泪擦干净,“没有事,没有事,我在呢。” 他讲话是很木讷的一个人,“我在呢,不要怕。” 跟人家讲,“我太太胆子小,没做过这些,见谅了。” 这个时候,还是非常讲规矩的一个人。 扶桑就把眼泪鼻涕一口气擦干净,继续下一个。 宋旸谷一上午的,就跟个小蚂蚁一样,来来回回地跑,每次都是弹药跟担架,送下来弹药然后抬着伤员回来。 一上午的功夫,许老官这边人基本上就打差不多了,他站在那里,援兵的话还没到,开始安排后方的人,到关键时刻,后勤上的人,你就得上去了。 他这一次,有种不好的预感,真的觉得会死在这里,拔出来自己的枪,“老子死在这里了也不冤,出川一回,也对得起家乡父老了,大大小小会战,打的也还可以,没有丢咱们四川人的脸。” 那一年他们刚出川,跟后娘养的一样穷酸,傻憨憨地被安排到山西去了,结果到了,山西人家不要,看不上四川兵,那个心里的冷啊。 好容易出川,大家都是精忠报国的心来的,一个劲想要献力打国战,一开始大家都很有信心,兵力也都充足,没有人要他们这些吃饭的嘴,他们跟要饭的一样,到处找人接收。 但是混战割据太久,各地方势力鱼龙混杂,哪个军区都不想要,最后山东有个硬骨头,在那边打不下来了,跟中央请求支援,中央的操作一向是很为自己考虑,不太为别人考虑的姿态。 因为正好,安排他们出川的人去支援。 川军憋着一口气,从山西周转去山东,一路上特地整顿军纪,军容是没办法,就是没有军服军被,但是山东那边的百姓,过兵的时候印象很深刻,过兵山东不扰民,在山东那一战打的出彩,打出来了川军的风骨。 此后出川的川人,无不以此为傲的。 许老官如今也不忘记了自己的风骨,通讯兵工兵,还有特务连的,拉起来不少的人,继续往上打。 打到中午的时候,扶桑就得往上送饭了,她跟几个女兵一起,抬着桶,她没干过这些,觉得很吃力,午饭是大米饭,上面挂着日本人那里打捞上来的吃的。 沿着战壕就得一个接着一个地派,宋旸谷给人地递弹药的呢,一个机枪手旁边得有人的,不是只有一个光秃秃地机枪手。 结果到那里的时候,人就倒下来了,直挺挺地折腰就翻滚下来了。 倒扶桑??x?的脚底下。 旁边就宋旸谷一个了,你得火力压制,一个战线上面的,火力一厅的瞬间,敌人就跟青草一样地冒进上来。 “火力压制,压制,东南方向——” 宋旸谷一下子就补过去了,他是会开枪会瞄准的,趴在刚才那个人的位置上,就开始打。 扶桑看了一下,头部中枪,没有戴钢盔。 她自己满战壕里面找,找了一个钢盔,从后面戴宋旸谷头上去,自己也戴着一个。 就不走了,她饭派完了,就站在旁边,看着人家怎么递弹药的,她就怎么给宋旸谷装。 也不太会,手忙脚乱的,但是宋旸谷这个人呢,他不对扶桑发脾气,那一圈子弹掉地上了呢,他就自己捡起来。 扶桑就趴在他旁边。 她什么也不想干,想起来一句话,如果人生只剩下十年,你想做的事情可能有很多。 如果只剩下一年,那你想做的事情可能只有三件。 如果只剩下三天,可能就只有一件。 但是如果只剩下最后一个小时,最后五分钟,你会觉得遗憾,你脑海里面只会想见一个人,一个你想最后依旧会陪伴在你身边的人。 宋旸谷装弹药的时候,总会用眼角看她一眼,看她戴着大大的帽子,看她脸上在土坷垃上面蹭的都是血痕,看她不知道从那里捡起来的□□机枪的,堆着在她的另一边,她自己一个眼睛努力地瞄准。 扶桑是有杀人的。 她枪法一般,但是子弹挺多,装药也越来越快,人要是近一点儿了,她在射程之内,就会开枪。 她记得宋旸谷跟她说过的,日本人的瞄准很厉害,打仗的时候,我们的机枪是仙女散花,打不着目标,日本人是精准打击的。 所以我么打不到人,子弹损耗也多,但是人家的命中率就很高,所以就得瞄准。 至于膛线磨损,炸膛之类导致不能瞄准的客观原因,当然也有,所以你得找找感觉。 她可能第七八枪的时候,打中一个。 什么感觉? 害怕吗? 一点没有。 她只觉得痛快,她终于可以理解,当年扶然那些准军官,打北平的时候,为什么最后会在弹药不足的情况下,依旧能冲出去赤膊上阵了。 你不到这个瞬间,体会不到那种热血跟勇猛的。 趴在这里瞄准的时候,你已经没有退路了,你的脑子里面是没有生死的,生死根本不重要,你要坚守住这一个阵地,你得让火线在你的前面,你的针线不能再往后退一步了。 有时候,你拿起来枪的一瞬间,责任高于一切。 比任何东西,都要重要。 包括爱情。 这是一种,对国家,对人民的,更深沉的爱。 她甚至觉得庆幸,你看,她在这样的时刻,还有爱的人陪伴在身边,多牛,有的人一辈子不能并肩作战,她跟宋旸谷做到了。 当你被爱很多,当你知道你自己被厚爱被坚定地选择,知道有人会一直跟你并肩作战用不背叛的时候,你觉得是那样地酣畅淋漓,你去做发疯的事情,做那些永远不会做的事情,都觉得不会怕。 大胆地开枪,大胆地瞄准,你不要怕打不中这个,人就会冒进过来,你稳住,你加油啊,扶桑给自己打气。 她打枪也很有特点,日本人的脖子,是有帽子的一部分,是遮挡起来的,甚至他们喜欢包裹一点东西,钢盔也都很严密,打身体的话,致命性不是很高。 她就挑这脖子打。 瞄准,打,打不中,继续瞄准。 打中了,人就会捂着脖子倒下来。 她跟宋旸谷这一片儿,明显就火力很击中,这个方向,日本人也发现了,肯定是非常碍眼的。 他们也有狙击手,打手势就关注到这边了,就得瞄准过去,把宋旸谷干掉。 前面的那一个英雄,也是这样被爆头打下来的,战场上时间长1,狙击手之间,不是你打死我,就是我打死你,我要压制你的火力进攻,你怕我阻碍你的进攻。 都得为步兵冲锋,创造一切必备的条件。 ---- 迄今为止,依旧羡慕扶桑吧,我把爱情最向往的一种状态,涵盖到他们身上去了,能遇到这样一个伴侣,我觉得人生值得。
第121章 当年项羽 但是宋旸谷呢, 打的也很鬼,他自己头是一会起来,一会下去的, 你瞄准他就很困难, 而且他前面, 自己设定了障碍物,不知道哪里捡来的头盔, 就堆着在前面挡着。 还是有枪打过来。 他一下就低下头来,从坡上滑下去了。 机枪不能闲着啊,一分钟多少发子弹, 得顶上去。 她不会打这个玩意,但是会学, 自己很热血,干一个算一个,生命面前, 人人平等,她打死一个日本人, 值了。 手跟胳膊就吃不住, 跟拉开了一样的疼。 不知道怎么打的,不知道打了几分钟,日本人就退下去了。 强攻不上, 就不打了,歇歇气想点阴招再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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