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旸谷在院子里略站一下,就走了,“等她家里来了,找我去。” 小荣知道他们玩的好,“知道了,要是回来了,教她请您吃饭去,回回这么看顾我们家,您看您这礼物太多了。” 宋旸谷痛快地吃粽子,一气吃了三个,里面蜜枣儿甜,还要再吃,承恩不给吃了,“夜里吃了积食,我给您泡壶茶,喝了就歇着吧,太太可嘱咐我了,今夜要您早点睡,别老看报纸看杂质了。” 家里一小半的开销,就是各种报纸时政杂志。 又不能给他看过期的,每天都得去买最新的。 宋旸谷躺下来,大概血压不大对,就觉得牙疼了,早上起来吃饭脸色就不大好,二太太亲自看着人把东西装好,要去女方家里喝茶,礼物总得带着。 “好好儿的,有个笑模样,别给人吓着了,女孩子都喜欢温和一点儿的,又不是你部门里面的那些老同事们,不要那么严肃。” 她看自己儿子样样都好,就这个模样能比下去一片人,找不出几个更好的来了,可是性格是真的寡,她有时候都不能跟儿子单独吃一餐饭,太闷太冷了,她也觉得不自在。 宋旸谷都听着,听没听进去不知道,等着去女方家里了,人都在屏风后面呢,影影绰绰看见人影子。 她见过宋旸谷的,总是从门前路过,她觉得长得好,长到心坎上去的那种好,所以才托人去说的。 说了一会儿话,她便捧着茶出去了,“是薄荷茶,去火的,能缓解牙疼。” 承恩站在门外,竖着耳朵听着呢,心里都觉得热乎。 瞧瞧,这不正是牙疼了有药,绝配嘛。 多好的姑娘,多会疼人啊。 他就喜欢这种疼人的,以后会照顾人,会操持家业,他承恩也松口气。 正想着呢,就看宋旸谷接过来了,承恩抿嘴笑,这是要成啊,今年的好日子可不多,要么赶早,要么赶晚。 赶早也得等八月半后,晚的得压到年三十了呢。 正美着呢,就听见清脆的一声,他家的那个寡王没喝,接过来放在桌子上去了,纹丝不动的。 这是没看好。 人姑娘扭头就出来了。 家里人勉强寒暄几句,宋旸谷也出来了,承恩跟个弼马瘟一样的靠着墙,跟在他后面出院子上马车。 “我的爷,您哪儿没相中?回去怎么跟太太交代的?” 你说你从小挑剔到大,小时候吃的用的穿的看的,身边伺候的人,哪个都挑剔,哪个都看不顺眼。 没想到这要找媳妇儿了,还这样挑剔呢。 宋旸谷不耐烦,“她用的玫瑰香。” 玫瑰香怎么了? 承恩心里歇斯底里喊一嗓子,沮丧地不行。 是,他不喜欢浓香。 寡着吧。 这样的人,要回上海,找个交际场的名媛才好,样样都是仙女一样的才好,听承恩这么一说,宋旸谷诧异,“人都有缺点的,这个事情吧,随缘比较好,就是寺庙里面的观音雕像,也有人相不中呢,各人各人的缘法。” 承恩置气顶嘴,“是,有的人是光看,也不知道跟人家处处,人家兴许就今儿用的玫瑰香呢。” 一点耐心都没有。 他现如今也懂男女之情,看得明白眉眼高低了,这跟女孩子相处,就得跟二爷一样的,先看着人家漂亮的,然后给人家送花篮儿,送果篮儿。 灵机一动,“您觉得哪个人漂亮啊,人群里面一眼能看见的女的,比如哪个明星?” 香烟卷公司很会做买卖,他们出十二月花令也就算了,还请女明星拍照,还有英国人开的烟草公司入乡随俗,上面用的是水浒红楼梦里面的情节,各种画片儿都有。 宋旸谷谁也想不起来,那香烟盒子看都没看。 掉头就走了。 二太太家里等着呢,眼巴巴地看着,见人从月季花的花苞处影现,便起身喊住,“屋子里来。” 宋旸谷也有脾气,“回头再说,牙疼。” 二太太跟宋姨对视一眼,逮着承恩,承恩叽里呱啦,“是真牙疼,那茶太热了,喝了得更疼,您知道,牙疼得吃凉的,要我说啊,这姑娘还是不够贴心,我们爷啊没看中也是应该的。” 听听,他还是向着他主子的。 说的话都不觉得脸皮厚,二太太气的血压高,躺在床上头疼,“你听听,你听听,这像话吗?牙疼不能吃热的,还有什么理由是他想不出来的,不怪自己,还要怪人家姑娘不够体贴,多大脸。” “这要不是我儿子啊——” 我情愿他打光棍,活该光棍,就应该光棍。 “唉——您别气,别气了,这不是日本人要打过来了,在天津了,咱们原本想着赶紧定下来,也图个吉利,咱们也是安稳日子里面定亲的人家。” 这不是福禄双全,动荡年代结婚的,总归不是那么好。 二太太算是教他伤透心了,跟二老爷打电话,“今儿说人家茶烫了,之前说人家太瘦了,又有一个说人家胖了,还有的说人家脸太白了,这脸白也成毛病了?他那玩到大的好伴儿,扶桑不白的赛雪,也没见他不跟人家玩儿。” “我管不了他了,就没有这样??x?挑剔的孩子,他从小就古怪,现在脾气更古怪了,有时候夜半三更才回来,在局里也不知道做的什么工作,起早贪黑的这是做什么,老爷,您要是有功夫,就亲自跟他打电话吧。” 二老爷有什么办法? 他只见过十里洋场混日子的,没见过不开窍儿的,他有时候也不得不埋怨已经去世的宋遵理,“定是大哥那时候管教太严,翁家的那一位又格外地尖酸刻薄,性子给养的左了,一对儿姑侄女,给我好好的儿子祸害成这样。” 以至于对漂亮女孩子,根本无感,他分不出美丑,这是二太太的原话儿。 二太太夜里愁思难眠,菱花窗外暖风摇曳,南墙内一丛牡丹半开,月华浮动,隐约婀娜,墙外西府海棠淡粉,飒飒飘零。 天井风如许,墙幕影似竹。 她望着书房里面的一点灯光,胸口的闷气散了许多,些许安然。 罢,他从来是个任性的孩子。 她就这么一个命根子,要玩手段,她干不过儿子。 静坐许久,浑身躁意疏散,起身便要回卧房。 突听“轰”地一声,接二连三,鱼承恩吓得跑出来,“打起来了,今晚这就打起来了,他姥姥地小日本,就不能过安生日子,我就说得早晚从天津南下。” 一边说一边跑到大门上去,检查门锁,又把早前准备好的水缸沙包都堵着,把宋旸谷屋子里电灯给拉了。 一刹那,整个北平都安静下来,安静地只能听见南边打炮的声音,冲锋的声音,还有刹那空白时刻刺耳的枪声。 能听见街面上整齐划一,步履匆匆过兵的声音。 整个北平城也从灯火璀璨的蛟龙,变成了无色黯淡的雕像,所有市民全部熄火关灯,紧闭门户静待。 五月二十七日夜十点,被誉为日本军“超级精锐”的甲种师团,从天津港口登陆,与南下东北纵军汇合,气势汹汹攻占丰台两县,马不停蹄入宛平,最后打到南苑,南苑为北平城南大门,一入南苑,北平城破。 ----
第50章 回国 扶然在内共计新军三千人, 连同晋军二十一军团,驻守南城门,从东直门一直到西直门防线, 城内武器不足, 小袁市长先前已经整合各种枪支弹药并长枪大刀, 又督促城卫兵警察署□□包。 因此勉强实现了七人一组,配汉阳造钢枪一把, 另有民间征集土枪一把,炸药包一人一份儿,长枪大刀也是五花八门配备。 这已经是竭力武备了。 扶然背着一把大刀, 这是他从家里带来的,一把土枪, 是舒家老祖打猎的时候用的,他把炸药包挂在脖子上。 日方为装甲部队,步兵联队方阵, 野炮山炮共24台,榴弹炮发射能照亮半个城, 他们还配有野战重炮联队。 大家都意识到, 他们要从南大门进,但是别的城门也不敢调遣支援,因为日军单兵作战能力很强, 他们有丰富的经验,在关东地区跟东北军打了十几年, 都是老兵精锐。 最主要的是,武器太精良了, 他们单兵每年消耗的军资, 比扶然三年的演练学习都要大, 可是扶然他们打的很猛。 日本人先上炮,要把城墙城门打松,这样的攻坚战,只是时间的问题。 炮火掩盖之下,步兵联队就要单股作战,爬上城墙去。 一波波地冲锋,城墙上面的人也一波波在换。 一直城墙下面的尸体能跟墙垛子一样高了,机枪不换,机枪手一直在换,直到尸体呈现出一个倒喇叭状儿。 扶然这些大多数是学生兵,他是一期毕业生,后面二期三期都还没有毕业,他们才驻扎到这边来布防,老袁先生爱重这些人,爱惜这些年轻的军事干部,未来的栋梁之材,因此临时调遣他们到南门。 起初没有人觉得日本人从南门进,路线假设好几条,但是偏偏就是从南门开始打的。 老袁大人知道消息,“有叛徒!” 有人把城内布防计划,泄露给了日本人,且就在内部。 这是老袁生平一大恨,他为北平付出多大心血,今夜不走待战,便是为了这一场仗,“去查,看看谁不在府里。” 立时有人扭送人来,“府外巡逻队拿住的。” 是他老朋友的儿子,小潘大人,老袁拿枪顶着他的脑壳,狞笑,“你对不起你爸爸的名儿。” 小潘大人是个贵公子,如今也是个少爷兵,“我不知道他们要做什么啊,只是有人问我布防的事儿,我就随口说了一句南苑那边儿都是学生兵,弱的很。” “你该死!” 小潘大人抱着老袁大人的腿,“叔叔,您饶了我,我猪油懵了心啊,我走是因为害怕,南苑那边枪响,我们拦不住了,东西两门的人赶不过去,咱们也赶不过去了,只能南下或者西走,您快走吧。” 他还天真,想着走,想着让老袁跟着一起走,他觉得老袁不能杀他。 “砰——”毙了他! 老袁胸前一片血,怒目金刚一样的,“谁敢走?” “北平守军,谁要敢退一步,立杀无赦!” “召集所有府军巡逻队警卫,支援南苑,跑步前进。” “再电联东西两门守军,火速支援南苑——” 他身边自有幕僚,听南苑那边又是一阵冲锋,自打电话电联,听到汇报后眼皮就是一跳,电话扔在一边,“老大人,您该走了,南下吧,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咱们早晚能打回来。” 老袁不走,他稳坐如山,已然成败局,他自觉是丢北平千古罪人,“端午前夕,社会各界人士成立后援会、抗战会,鼓舞士气捐赠物资,北平每一户人家,据财局统计,捐赠苞谷十五斤,北平妇女日夜赶工,每人缝制鞋垫两双,缠脚一副,北平的老少爷们都看着呢,都等着打这场仗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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