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是输了,也不能跑,一走了之,他老袁做不出这样无耻的事情来。 他身边幕僚们苦劝而泣,“您要是不走,日本人进城,第一个当拿您开刀啊,您何苦留在这里做傀儡呢。” 老袁转过身去,不动。 “你们走吧,我且在这里等着呢,跟小袁说,家祭无忘告乃翁!” 王师北定中原日,家祭无忘告乃翁。 两军对战,从来只有死主将的,没有死幕僚的,老袁微微颔首,看着小袁匆匆自后门出,一队人马护送南下,他太太还在这边,她也不哭。 他问她,“你怎么不走?” 太太笑了笑,“我是袁夫人。” 袁夫人怎么能走? 又反问他,“您不走呢?” 老袁大笑,“老子打的是国战,全北平市民看着呢,他们节衣缩食支持军费,我怎么能背弃。全国人民看着呢,全世界也都在看着呢,我要是跑了,岂不是丢干净中国人的脸,再也叫人瞧不起中国人了。” 老袁圆滑世故,狡诈多才,但是他这人有一个好处,他打内战不怎么样,但是打国仗,对日本,一开始的态度就非常的强硬,要打就打,绝对不求和。 先前日本人利诱威逼,他依旧是备战,就一个字,打! 如今打不过也要打! 这是他的态度。 北平市民怎么评价他没关系,功败垂成,没打过,他其实做梦都想打过去,可是城防图,是他疏忽大意。 有时候,泄密者其实跟任何事情无关,只是单纯的运气问题,历史上永远不缺少泄密者留下来的千古遗恨。 被后世人唾骂千古。 府里已经空荡,老袁看着太太,“我叫儿子走,不是因为我的儿子金贵,也不是说我的儿子比南苑那些学生兵要金贵。” “我知道。” 老袁点点头没再说下去,他指着南边儿,“我让新军换防到南苑去的,我觉得不可能从那边打,可是你看,我亲手送着那些孩子们去死。我的儿子跟他们是一样的,如果有机会,我也会送着南苑那些学生南下,他们都是精心培育的军官,是我们正儿八经的陆军栋梁。” 可是如今,都填成了炮灰,要撤退已经来不及了,只能阻击,南苑的人阻击,周边的部队支援,后方的人先跑。 太太要哭,张开嘴巴死死地咬住了牙,帕子捂着嘴咬的都破洞,不能哭出来。 这时候,就不愿意哭了,眼泪一滴都不值钱。 南苑的孩子们打的很猛,他们枪支配备不足,人也年轻,可是他们都不怕,血气方刚的,日本人从两千米推进到五百米。 到了眼巴前儿,他们枪打的跟不上,人家是一分钟三十发,日本老兵极其善瞄准,一枪一瞄准,现场虐杀的氛围很浓厚,心理上就很摧残人。 我们的枪,扶然打一枪上一颗子弹,膛线都磨损的严重,几枪钢管就发红发热了,子弹出去就乱飞,所以他们都扔了枪。 扶然跑在前面,他举着那把大刀,他们都举着长□□刀,跟日本人直接打近身战,??x?肉搏。 对着人就劈刺过去,倒下来一个日本人,他眼睛都不眨一下,几个人围着马上乱刀砍死。 他们恨自己的刀太钝,恨自己的手不够长,恨自己的长枪不够长。 扶然扭头见银光,是日本人的大刀,倭寇矮小,四肢粗壮,他们的劈刺技术很硬,一刀下去能毙命。 他后仰往侧面滚去,胳膊一凉。 他其实还没有觉得疼,只能看到眼前半截腿连着在膝盖处,他一只手撑着地,看到那是一个二期的学生,被日本人砍了腿去。 旁边还有一条胳膊,他愣了下,才看见膀子处血跟河水解冻一样,咕咕地留着,地上雪红了一片,他眨眨眼,一只手握着刀又爬起来。 其实,没那么疼,他想。 南苑打了两个小时,第二十一军全部阵亡,军团四位高级将领牺牲,三千学生军团阵亡两千三百七十六人。 日本人子时入城,南大门上插太阳旗,随行日军记者拍照,奏日本国歌。 宋旸谷听着过街的歌舞声音,承恩低低地啜泣,“这是日本国歌吗?我们是亡国奴吗?北平成了沦陷区吗?” 那是日本的阿波舞,他们竟然带着军乐团跟随军拍摄记者攻打北平城,这是多么地狂妄啊! 老袁府外已经被团团围住,他称病不起,肺腑咳血,日本人一时之间观望,怕引起公愤也不敢直接杀老袁。 当夜,日方举国庆贺。北平使馆区的日本人携带家眷,对入城部队热烈欢迎,个个弹冠相庆,游走在北平主干道上,视北平如同它的战利品。 扶桑在樱花落尽的早上,读到了日本国内的报道:敌方(中方)打的很勇猛,断肢残骸挂满城墙,奋不顾身者似无痛觉…… 她读着,字字刺目。 第一次也知道,原来字真的能把眼睛凌迟,一刀一刀。 她起身去交易所,弯腰穿鞋子的时候,踉跄了一下,这里的空气分子都让她觉得窒息。她真的,迫不及待,迫不及待要去收割她撒下的种子了,不然如何平复内心的暴躁呢。 东京的五月很暖,在一片战胜的喜悦之中人人庆贺,就连股市都是一片攀升。 扶桑在做空头钢铁行业,她把饭团塞在嘴里面,咽下去,看着大盘出神。 日本人从东北湖北攫取的铁矿资源,冶炼钢铁造船做航运,通过不正当不公平市场贸易而获得翻倍的利润。 她怎么能不下手呢? 她把手中早前借入的股票按照当前价格全部卖出,扶桑会做假账,你看她的职业道德在这时候显得那么地不值一提。 她很愿意在这种时候做假账,这边她身边也有人接应。 不过她是主力,试盘洗盘她来操纵。 “我觉得你应该走,买卖挂单的时候看不出来,但是最后交易挂单的时候,你单太大很容易被发现的。” 如果不走,被追查出来,那么这边可能会第一时间扣押她。 而且,做空最大的风险,就是你预判错误,你觉得钢铁期货跟股票会跌,但是它真的会吗,他们现在就是在赔钱的,“现在他们刚——” 有些难以开口,多心大的人才能在第二天说出来自己首都被占领了呢,“他们刚获胜,国内市场很稳健,从昨天开始股价就在攀升,这个时候交易,我们会赔很多。” 扶桑一天没吃东西,刚咽下去的饭团跟石头一样堵着,现在看一切日本的东西都烦躁,看路边的孩子都觉得面目可憎,她有些恶毒的想,一些人,骨子里血液里面就有劣根性,不抢占别人的东西,就要死一样。 “会跌的,很快。” “跌的越多,我们就赚的越多,它跌死了,我们就把它利润率最高的行业,把这个行业的利润,分到我们的碗里来。” 身边人不是很看好,但是很相信她的眼光,她对操盘时机的把握,出神入化。 将信将疑。 扶桑一天一夜没睡,回寓所还是不睡,她闭上眼睛,老想起来北平院子里的那一水缸的月亮。 她下班时间总是很晚,好像从孩童时期,她每天见得最多的,就是水缸里面的月亮,因为休息的很晚,洗漱的时候,天井里面静悄悄地。 能听见水缸里面,水瓢拨动月亮的声音,莹莹晃晃,那样的温柔。 电台二十四小时开,她听着里面传来消息,国际联盟英美等国陆续发文谴责日本。 扶桑霍然睁开眼睛,她手心里面都是汗,不是紧张,是兴奋。 一个靠着英美市场发家的国家,像狗一样,它的主子们怎么会让它去撕咬自己都没吃过的肉呢,它耀武扬威地去啃,兴冲冲地昭告自己的主子们,主子们却饿着肚子,主子们高兴吗? 不高兴。 所以来打狗了。 想把这个狗杀了吃肉了。 狗当然会怕,深入骨髓地怕。 股市一夜之间似乎失去了很多信心,多了许多游弋观望,跟昨天夜里的亢奋是完全不一样的状态。这个快速发展的经济体系,一旦出现一点点裂痕,便在欧美强国一次又一次的谴责中,扩大成为一个黑洞。 昭和年代的经济危机,初次显现。 但是军政一体,举国上下军国主义的野心跟贪婪,让他们只能看别人的蛋糕,看不到自己的饭碗在露米。 扶桑自北平城破起,又在日苦拖三个月,英美两大巨头开始不断限制日本在华利益,从那晚的口头谴责到各种行动,各种拿捏,就连北俄在东北边境也是蠢蠢欲动,跟日本摩擦不断。 一个靠着军事扩张分侵略在发达起来的国家,对外国际上的压力因为战胜而变大,直接影响到本国内部经济的发展,股市的波动直接就反应出来了,投资者的质疑跟抛售越来越多。 进出口贸易被英美限制,很多日本实体工厂歇业负盈利,失业率也不断飙升,各行各业股价开始跳水,扶桑咬着牙,还想跌地更低一点儿,“再等一周吧,我们最后交割,还能再跌一点儿的,他们根本没有办法应对经济危机,他们只管着对外扩张,国内自顾不暇。” 她的思路都非常的反方向。 你在我母国搞事,弄得我们鸡犬不宁。 打又打不过。 那我为什么不也学你呢? 让一个有爱国心的中国人到日本的国土上,给他们找不痛快,让他们也疼。 扶桑很贪婪,她想吃最后一口蛋糕的,结果日本政府颁布法令,采取战时配给制度,这意味着举国上下资源,将会统筹全部用于对外扩张,全部用来战争,这是日本政府的态度。 她最后被强拉着送上船的,身边人觉得太危险了,把她的行礼放在一边,压低了声音,“你必须马上走,我们也会离开日本,最近气氛非常不一样,现在他们还没发现交易线不对,你不要再等了,我们已经赚够多了不是吗?” 扶桑有点不甘心,如果拖一分一秒,都是钱,这些钱,她回国可以做很多很多事情。 她可以建学校,可以捐助军费,这些都是烧钱的。 五百万美金她一丝一毫都没留,甚至她在日本吃最多的就是白米饭,白米饭拌酱油,白米饭捏成饭团,她日夜操劳现如今瘦的锁骨一片翻身都硌得慌。 “汇款我们会打在你的账户上,你知道,现在全世界经济都不景气,到处都在打仗,英镑在贬值,英国要取消金本位了,我们不能汇兑成英镑,美国也在经济危机,他们的总统在推行新政。” 所以他们要进行一系列的运作,但是没想好去哪里,扶桑一把抓住他嘱咐,“去德国。” 第一次大战德国为战败国,他们的军事发展被限制,但是他们的举国上下发展的经济速度,在西欧让他的邻居们都羡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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