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你是这么给我降温的?”卿如许缓慢地反应过来。 她趴伏在床榻上,觉得胸闷不止,便撑着胳膊准备起来一些,这才发现自己竟未着寸缕,因背上涂了药膏,怕衣物摩擦,所以只是盖了一层薄薄的毯子。 “呀!我……我……我怎么没穿……” 她又想起方才那男人也贴着床榻,半靠在她身侧。 “顾,顾扶风,你欺负我,你占我便宜!” 男人闻言,动也没动,口中说道,“是啊,我是占了你的便宜。连你的衣服,都是我给你脱的呢。” 卿如许面色窘然,颦着眉,喊道:“息春,息春!息春去哪儿了?” “别喊了,她去厨房熬药了,暂时还回不来。这里,只有我。” 卿如许听他语气挑衅,一时怒道:“顾扶风,你给我滚出去!谁准你进来的?别把我这屋当你自己屋了!” 男人从冰水中抽出手来,用一只胳膊按住她的肩膀,另一手又盖上她的额头。 “你管我?我爱上哪儿上哪儿,想怎么欺负你就怎么欺负你。你想揍我,也得有本事起来。”顾扶风冷讥道。 卿如许躲开他的手, 顾扶风也很固执,用按住她的那条胳膊的手扣住她的脑袋,这才又把另一手盖上去。 卿如许扑腾了两下,只觉得背后一阵火辣辣地疼,疼痛刺骨,见拿他没辙,就抬了抬头,一口咬上顾扶风的手。 顾扶风没躲。 他的手指修长,带着冰水的寒凉,冷襂襂地抵着她的牙齿。她的唇贴着那股冰凉,心里忽然有什么划过,却是抓不着影子。可她胸中的怒气,一下子就熄了。 “怎么不咬人了?”他冷冷道,“就你那点儿劲,咬一口可没挨一板子重。” 她一时没说话,知道顾扶风生着她的气,原也是因着心里头担心。 她头还有些昏沉,也便不同他置气,只窝在他掌中,任他用掌心的温度安抚自己连日高烧后的一阵阵晕眩。 见她不言语,他语气也不似方才那么生硬了,道:“还疼么?” 卿如许用鼻子哼了一声。 “知道疼就好。早知道就不让你来长安了,咱们放着逍遥日子不过,平白无故受这罪干嘛?”顾扶风道。 卿如许叹了口气,低声道,“有些罪,得受,逃不过的。不在今天,就在明天,那还是索性早死早超生。” 这回的事,已经算是一个平局了。案子移交刑部,承玦就得好好善后。待案子结了,她这官职许是要降一降,以谢天下了。 “我那日见着承玦要跑去救驾,顿时就明白过来他的算盘。可咱们好不容易才把承玦脚下的地松了松土,若叫他如了意,岂不前功尽弃,所以无奈之下,我就推了承奕一把。这下,他该要更记恨我了。” “推得好。要我在,我也推他。你说他身为皇子,难道还妄想着他的二哥四弟登基后,能轻饶他?他就算想当个闲散王爷,他头上的姓氏也不允许啊。他若不争不抢,他头上的姓就是一把刀,迟早会掉下来,无论砸着谁都得见血。”顾扶风道。 “你那日去朱雀街可查出什么了?到底发生了什么?”她那日遣顾扶风去盯着朱雀大街的事儿,伺机而动。本以为那暴乱才是要陷害她的局,可没成想,暴乱只是边角,谋刺皇帝才是主角。 “我正想跟你说这事。那场暴乱,有些诡异。” 那日涉事者六人,其中三人死亡。起因是一男子与一府衙冲突,被衙差一推,自己撞到了一旁石柱的拐角上,当场死了,他身边其他的人就抢了衙差的刀,与衙差缠斗,现场失控。 “可我去了现场才发现,并非如此。” “那男子只是被衙差一推,但他距离石柱有一丈多远,现场的人又多,如果他摔倒,也该是在三步之内,怎么会摔了那么远?”顾扶风道。 “你的意思是……是他自己故意去撞那石柱的?”卿如许问。 “我觉得是。因为那日死了的三人,他们身上都没有别的伤痕,都是一击致命。除了那个撞石柱的,另外两个都是被红缨枪刺中而死。而其他三名没死的涉事者,身上却有很多擦伤。” “你的意思是,这三个人,都是自己故意寻死。而其他三人,则可能是被衙差杀人的情绪所鼓动,只是出于正义才与衙差搏斗起来的?” 若说是衙差故意杀人,光天化日之下,又逢祭天大典,官杀民可不是小事,除非这些衙差不想活了。在这番激斗中,那在当时的暴乱中应该有些划伤,可死者的身上反而并无其他伤痕。 “正是。” “他们的身份官府调查清楚了吗?” “崔昭在京兆尹的暗桩给了份册子,我看了眼。撞石柱的男人河源府清河县的一名七品詹事,被红缨枪刺中的两人,一人是一位年过六旬的老人,另一人则是一个二八年华的女子。三人是在不同的时间先后来到长安的,原先都宿在不同的客栈中,可也不知什么原因,其中两人突然换了住地,同那第三人宿到了同一家客栈里。而且当天,他们也是一同前往朱雀街的。” “……确实诡异。”卿如许想了想,“那行刺陛下的刺客的身份查着了么?” “没有。查无此人。” 卿如许沉吟了下,道:“……如此听来,这三人闹事,似乎跟大祀殿的刺客没什么关系?” “是啊,我也纳闷呢。我以为人家给你下的套儿在朱雀大街,所以我才跟你分开去了那儿。可没成想,你人却被困在了大祀殿中,还落得一身伤。不过你也别担心,我觉着,那三人的事,大抵跟你没什么关系。现在京兆尹和刑部都为这事焦头烂额的,毕竟表面上是官杀民,他们也怕处理不好,引起民怨。” 卿如许埋在枕头没说话,顾扶风问她不语,他以为卿如许还在记着他占便宜的事,就又解释道:“我没给你换衣服,息春换的,我没占你便宜。” 卿如许闻言,却突然想起另一桩事。 春闱前一个冬天,她也发了一次高烧。她那次烧得有些猛了,话都说不出来,也没法开药方。那时正是夜里,顾扶风背着她跑了三条街,都没敲开一家医馆铺子。她人昏昏沉沉地睡了两日,醒时烧已经退了。可那时还没有息春,也没有阿争,就她跟顾扶风两个人。 她低声问道,“我记得前几年我也发了烧,你就是这样给我退的烧么?” 顾扶风却突然勾起唇角, “那次啊。不一样,那次是冬天。” 他俯身伏在她耳边道:“那次我是把整个人埋进雪里,回来后再抱住你,这才退的烧。” 卿如许大怒,“顾扶风!你还说没占我便宜!你个混蛋,你等着,等我好了看我怎么收拾你!” 顾扶风看她在床上扑腾的样子,歪着脑袋笑了起来。
第三十九章 情挚血染林翠坊 因在停职,反而无事一身轻。卿如许的伤养的七七八八了,成日同顾扶风、阿争和息春在府中种草养花,打牌作乐。 秦老六早上出去时,答应卿如许晚上早些回来,一家人一同吃晚饭,可一桌的饭菜做好了,左等右等都不见秦老六回来。 阿争出去寻人,半晌后,却是苍白着一张脸回来了:“六哥出事了。” 卿如许与顾扶风听了大概,三人便急急赶去林翠坊了。 原是那位沉霜姑娘的婆母素来刻薄狠毒,因沉霜想她提了句改嫁之事,那婆母早就注意到沉霜有些不对劲,以为她在外面偷人,便一怒之下将沉霜卖给了人牙子,转头人就被送进了林翠坊。 秦老六得知后,便逼问沉霜的婆母,问着了人牙子的名姓,好一番折腾,这才从人牙子口中得知沉霜去了林翠坊。那林翠坊是烟花柳巷之地,与软红楼比肩为长安两大风月之地。 秦老六怒闯林翠坊,正好沉霜被送进了贵客房中,可那贵客是安平侯府的小侯爷杨臻,秦老六便与杨臻的亲卫打了起来。 顾扶风与卿如许赶到林翠坊的时候,见着里面的景象,俩人俱是一惊。 霓裳熏暖,酒热软香的地方,如今却似成了一座修罗场。长廊上多处打斗的痕迹,尸体纵横,血腥味刺鼻。 秦老六浑身浴血,跪坐在一面断裂的屏风前,血牙就立在他身侧,已如其名,锋利的狼牙刺上似从血里捞出来的一般。 他面前站着几名亲卫,呈围攻之势。 走廊尽头处,有一个人站在阴影里。他手里有一杯酒,轻轻一晃,酒溅了出来。滴在红木地板上,似血滴一般。 他身侧还立着一群亲卫,最前头的两个人,押着一位衣衫也已沾了血污的女子。女子面容清丽,跪在地板上,回头望着屏风前的人,面上凄然。 “继续。谁取了他的项上人头,赏黄金百两。”阴影中的小侯爷杨臻道。 几名亲卫闻言,摩拳擦掌。 秦老六用血牙支撑着自己,试图站起来。但他膝盖上被砍了一刀,地上血水横流,他几次咬牙,都没能起来。 沉霜凄惶道,“老六,求你了,你走吧,不要管我了。你我本就无缘,这才是我的命。是我贪图了本不该属于我的东西,是我招惹了你,你莫要再让我惭愧难当,也莫让我看你为我这般,让我心如刀绞。” 秦牙吐了口血沫子,强撑着站了起来,小腿却不住地颤抖,他却笑道,“沉霜,你不懂。我不是为了你,我是为了我自己。” 秦牙挥起血牙,那些守卫扑身而上。 一番打斗中,能听见惨呼声,兵器入肉声,和骨头碎裂声。 秦牙眼见着一刀从右侧向自己砍来,另一把刀又从上空向自己挥下,他当机立断,抬手用血牙去先去挡住刺向面门的更为致命的那刀,然而右肩上意料之中的疼痛却并未来袭。 因为一个身影扑到了他面前,替他挡了那一刀。 沉霜是趁押着她的守卫放松警惕时,眼见那一刀要落向秦牙,她便猛然挣脱,飞身去救他。 秦牙连忙一拽,但那刀还是斜划过女子的脊背,热血溅到他沧桑的面上,落下星星点点的血星子。 “沉霜!”秦牙惊呼。 他带着女子一个滚身,俩人堪堪躲过三名守卫,他这才去看揽在怀中的女子。沉霜趴在他肩头,那一刀虽不致命,但在一个瘦弱的身躯上也显得无比刺目。 “老六,你不要为我白白送命。能遇见你,我此生已经无憾,我那三个孩子,还需你替我代为照顾。你走,你快走。”她说罢使劲去推秦牙。 男人眼中热泪涌起,执意不肯松手。 “沉霜,若我今日真的护不了你,那咱们做一对亡命鸳鸯,也是好的。我不在,你的三个孩子,我家小十一定会照顾。我秦牙这辈子,能得一个女人愿意为我死,我也值了。” 顾扶风与卿如许是从后窗进去的,正好看着血泊中的俩人说的垂死之言,一时心头酸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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